第二十章 礼拜一,单梅刚到厂里上班,就接到一个电话。“喂,”她说,“请问哪位?” “路习洋。”对方说道。 单梅没想到他会打电话给她。“有什么事吗?”她问。 “我想为昨天的事向你赔礼道歉,请求你原谅。”路习洋很认真地说。 单梅没作声,听他说下去。 “我不应该对你那样无礼,”路习洋说,“我昨天的所作所为真是太不应该 了,你肯定在生我的气了,是吗?” 单梅笑了,说:“我可没闲功夫生你的气。” 路习洋一听很高兴,说:“那你还肯上我这来玩吗?” “这要看你是不是还想对我无礼。” “我保证不了。”路习洋在电话那头很肯定地说,“我说到做到。” “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很忙。”单梅挂断了电话。 他居然还想到给我赔不是,单梅想,他是那样执拗,不达目的不罢休。他昨 天那架势活像要把我吃掉一样,可惜他的劲太小,无法征服我。想到这,单梅不 由得笑了。 打完电话,路习洋感觉轻松多了。昨天,单梅和他妈走后,他就一直在想, 我太粗鲁了,我一而再地对她那样,她很可能生我的气了。她不可能理解我那些 行为,她或许已经简单地把我看成是个痞子了,那可就糟了。她是他生命中遇到 的第一个女人,他不想放过她。他对女人还不怎么了解,他想通过她了解什么是 女人。但是她生气了吗?还好,从她的口气中他听出,她还不大生气,这就是说 他还可以挽回局面,还可以与她保持接触。他放心了。 他骑上自行车去附近的街道上转悠。他的生活很有规律,总是上午8 点钟左 右起床,起床后读一两首波德莱尔或者T ·S ·艾略特的短诗,再在门口的水泥 地上做体操做俯卧撑,锻炼二十分钟左右,就草草吃一些早饭,骑上自行车出去 闲逛。逛到11点钟的时候,就去农贸市场买些菜回来烧饭吃。吃过中饭睡午觉, 午觉醒了,便用热水洗头洗脸洗脚,尽量使自己放松,然后走到写字台前打开电 脑,敲打他的长篇小说,直敲到深夜一点钟的时候才上床睡觉。中间当然还要再 吃一顿饭,但只是把中午的剩菜剩饭热了吃,这样好节省些时间。 他在街道上徜徉时,喜欢着眼前出现的一些漂亮女人。她们穿着各式各样的 衣服,她们千姿百态争奇斗艳。一个漂亮女人就是一道漂亮风景。他喜欢美的事 物,小时候他喜欢看花,一看见花就合不拢嘴。稍微长大一点便学会了看漂亮女 人。他觉得漂亮女人就和花一样,叫人赏心悦目。他不喜欢和男人接触,他性格 内向,不爱说话,总爱独处,这就注定没什么男性朋友。但更主要是他胆小,他 要保卫什么,但是男性世界是争强好斗的,他不需要与他们争抢,他只要保卫。 只是在女人面前他倒有了男子汉气概。女人不可能对他构成威胁,而他又乐 于做个伟丈夫。这就给他形成这样一个概念:他是为女人而生的。更具体地说, 是为漂亮女人生的。他乐意为漂亮女人活着。他为有这样的使命而骄傲。他懂得 如何爱护漂亮女人,女人就像花就像风景,你可以享用,但是绝不可伤害或者说 践踏破坏。就像美好的事物,重要的是如何去呵护去培育。你把美好的事物都践 踏破坏了,那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人类有必要一代代地存活繁衍,就是因为 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还是在学校读书时,他因为看街上的漂亮女人,而被一些 男同学讥为“瞟婆娘”。他很恼火,因为这无疑亵渎了什么。但是他不可能跟他 们说得清。他试图用“路边的野花你不要摘”来说服他们,最终他放弃了。这是 他与男性世界不能沟通的另一个原因。 他在报刊亭买了一份《青年参考》和一份《环球时报》,然后骑车找到一块 有花草树木的绿地,在一张石凳上坐下来,摊开报纸静静地看。城市的发展,使 这郊区也城市化了,新增了许多马路街道,街道两旁盖了许多房屋。就在不久前, 整座城市风风火火地掀起了创建卫生城市的运动,为了迎接检查组的到来,仅在 一夜之间,就增辟了许多绿地,而且街道也干净多了,规范了垃圾的投放与装运。 于是整座城市亮了起来,漂亮了许多。看来运动也有它的好处。路习洋所在的这 块绿地就是这次运动的结果。 看了一会儿报纸,他站起身,骑上自行车,毫无目的地从一条街道转到另一 条街道。11点钟的时候,他准时赶到菜市场买菜,买好菜便赶回去烧饭吃。 每天上午的这些活动都必不可少,他试过早晨一起床就坐下来写,但是不适 应。上午的节奏总是太快,他无法安静。只有到了下午,他才能够平心静气地坐 下来,一边抽烟一边敲打这台老式的386 电脑。 他喜欢审视自己在镜中的形像。他的面前竖着一块镜子,有八开的纸片那样 大小。透过镜子,他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自我。他觉得镜中的那个自我是从小说 中走出来的,已经完全与他区别开了。他需要由镜中的自我领着走进小说,他依 赖镜中的自我堆砌小说的字符。 电脑上方的墙壁上,贴着好多女人的图片,大大小小,有的只是一张脸的形 状,有的搔首弄姿,一副媚态。路习洋经常盯着这些女人看,他试图通过她们脸 上的神态来揣测她们的内心世界。小说是男女两性活动的空间,因此不可能不写 到女人。为了把女人写好写活,他就仔细分析她们的脸部特征。那一张张脸神态 各异,很漂亮,但也有很丑的。他又联想到了花,花是一个整体,它由根、茎、 叶子、花朵等等组成,人们谈论的时候,往往只局限于花朵。同样,人们谈论女 人便也只局限于她那姣好的脸蛋,因为女人也像花一样,更多的东西都集中到脸 上去了。 对女人的脸型研究得多了,他最终只集中到一个焦点,嘴巴,他发觉女人的 嘴是整张脸的精华。他有一个笔记本,里面贴满了从时尚类杂志上剪下来的女人 的嘴,各种各样,丰富多彩。每次打开笔记本,看到那一张张形态迥异的女人的 嘴,他就忍不住一阵激动,整个心都在怦怦地跳。他觉得那一张张嘴就是一个个 诱惑,他无法自持,捧到嘴上挨个地亲。面对那无数女人的嘴,他的喜悦溢于言 表。他觉得这是人性的释放,觉得如同邀游于花的海洋。那一张张嘴有的奔放, 有的羞涩,有的轻佻,有的矜持,有的是淡淡的哀愁。比较而言,他喜欢略带羞 涩的那种。 他仔细观察过单梅的嘴,发现她的嘴含蓄内敛有品味,这正是他爱慕的嘴型。 他渴望亲她,他相信那种感觉肯定会叫他的心震颤。但是她不肯给他亲。我又不 想伤害她,只是想亲一下她的嘴,为什么总要拒绝呢?他想她或许以为我要强奸 她了,这也怪我,我应该说明并不想强奸她。那天,他几次试图亲她,都给她奋 力推开了。她的劲太大,他一时间无法征服她,他痛苦,气愤,更多的是羞辱。 他一个堂堂男子汉,居然征服不了一个女人,他觉得这是莫大的羞辱。为此他不 想放过她,发誓一定要亲到她。 他在埋头写了几天小说后,又拎起了话筒。“喂,”他说,“请帮我叫单梅 接一下电话。”单梅的办公室没有电话,他只好通过别的办公室跟她联系。 不一会儿,电话里响起了单梅的声音:“哪位?” “你礼拜天过来玩好吗?”他直截了当地说。 “请问你是哪一位?” “你应该知道的。”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说道:“是习洋吗?” “你说呢?” “叫我过去有事吗?” “没事,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你妈也过去吗?” “不,我只叫了你一个人。” 对方沉默了。 “喂,”他嚷道,“礼拜天,记住了。” “可我恐怕去不了,我有事,很忙。”明显在撒谎。 他有些生气。“我不管你有没有事,反正你一定要来,我等你。”说完,他 挂断了电话。 他不能容忍她推托不来,他已经够没面子了,她如果真的不来,他觉得这无 疑又是一大耻辱。他已经忍受不了了。但是她会来吗?他对她那样凶狠,她还有 必要来吗?他也搞不清为什么对她口气这样凶,他想他应该请求她,至少应该表 示一种友好。 不管怎么样,他只有等了。她真要不来,他也拿她没办法。礼拜天,他早早 就起了床,照例锻炼二十分钟身体,读一两首短诗。然后勿匆去菜市场买了些菜 回来。他用鸡蛋炒了一碗饭,边吃边想,她可能已经在路上了。吃完饭,他端张 椅子坐在门口看报纸,边看报纸边着表,心想她可能马上就要到了。等到10点钟 的时候他就有些心焦,她怎么还不来呢?他看不进报纸了,整个脑袋充满着钟表 的滴答声。他记得在电话里叫她上午来的,眼看上午的时间很快要过去了,她怎 么还不来呢?她不来了? 后来他发现已经十一点半钟了,上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但是她还没有来, 他失望了,他懒洋洋地烧着中饭,只炒了一个菜,吃饭的时候一点胃口也没有。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躺到床上睡午觉,但根本就睡不着。干躺在床上反而难 受,于是他爬起身,点上一支烟,坐到电脑前继续敲打他的小说。只是很长时间 没敲出一个字。她害了我,他想,她害得我写不出小说了。他恼火,他把烟掐灭 了,他想去买瓶白酒喝喝。以前他也有写不出的时候,于是想出一个办法,喝酒, 喝得醉醺醺的,再写,竟顺畅多了,他喝的是低度白酒。他关上门,正要出去买 酒,不料发现她已经姗姗走来了,不急不忙,全不把他的心焦当回事。但他不可 能再怪她,他原以为她不来了呢。他惊喜。 他把她迎进屋,和她面对面坐下。 “你刚才是要出去吗?” “是的,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是不想来的,可一个人呆在家里太无聊,最后就还是决定过来坐坐。” 她见他的电脑打开着,上面有着几行文字,那鼠标还在一跳一跳的,就说: “你是不是正在写小说?” 他点了下头。 “那我不应该来打扰你,我还是走。”她说。 他赶忙制止她,说:“不,我今天休息,不打算写了。”他关掉了电脑。 她于是笑了,他不知道她笑的什么意思。她那嘴巴一笑起来是多么吸引人, 他想亲她。但理智在克制着他,他不想莽干,因为再像上次那样,也肯定是遭致 失败。他得想出一个万无一失一蹴而就的办法。想到这,他也朝她笑了。 他和她神聊,想到什么说什么,让她开心,让她放松警惕。他和她说小说, 说社会上的人和事。他说他讨厌城市,因为城市正在沉沦,正在丧失个性,全国 有那么多城市,如果摆放在一起,你很难辨认出你居住的城市到底是哪一个。街 道的建设是复制,居民楼的建设是复制,整个城市的建设也是复制,湮没其中, 你就丧失了自我,没了个性。他认为复制是人类的悲哀,认为工业复制是经济陷 入困境的最直接原因。他还和她说他的父亲和母亲。他说他恨透了父亲,他非但 不认可他的小说,也不认可他是他儿子。“要不是我母亲苦苦哀求。”他说, “他肯定早就一脚把我踢出家门了。” “怎么会呢?”她问。 “你不知道他有多狠,”他说,“他不要我呆在家里,我搬出来了他又不给 我生活费,我妈偷偷地塞一些给我,被他知道了就要挨骂。” “他可能只是想制止你写小说,想叫你去上班。”对于他的情况,她多少知 道一些。 “可我不想上班,我这一生注定离不开小说,谁阻止我写小说,谁就是我的 敌人。” “可他毕竟是你父亲呀。” “不,他只是我的敌人。” 她觉得他在小说上面已陷得太深了。不过也难能可贵,她没有再为宋宪辩解。 “我一心想找个有点儿钱的小寡妇,我可以跟她结婚,可以和她生活一辈子, 但就是找不到。” 单梅皱起了眉头,很生硬地说:“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路习洋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他沉浸在臆想的故事中。“因为这样我就用不 着靠我父亲养活了。” 单梅两眼盯着路习洋,说:“可这样并不值得,你会失去很多的。” “我只要能够写小说,只要我的小说能够成功,失去其它任何东西我都不在 乎。” “不能这样,”单梅继续劝他。“你还年轻,你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崭新的生 活,应该有美好的爱情,等这一切都错过了,懊悔也来不及。” “可我真的不想再依赖他存活了。” “别这么想了,你要是光为几个生活费发愁,我倒可以给你提供。” “不。”路习洋拒绝了。 “这没什么呀,等你的小说成功了,你再还我就是了。” “不,”路习洋还是拒绝,“我这还有些钱,估计能够用到年底。” “你不应该把你父亲看成是敌人,”单梅忍不住又为宋宪辩解。“等你以后 结了婚,生了小孩,你就会明白,父亲对儿子的严厉总有他一定的道理。” 路习洋摇了摇头,看得出他很不耐烦。但到底克制住了,他说:“我们不谈 这个,谈些别的好吗?” “好呀。”单梅看出了他的不耐烦,她不计较。“谈些什么呢?” “我可以读小说给你听。” “读你写的小说?”单梅很感兴趣。 “不,在我的小说出版之前,我不可能读给任何人听。”路习洋随手拿起一 本书。“《麦田里的守望者》,一个美国作家写的,你看过吗?” “没有。” “那我读一段给你听听,你看看他写得好不好。” 说完,路习洋翻开那本书,读了起来。 我想告诉你的只是我在去年圣诞节前所过的那段荒唐生活,后来我的身体垮 了,不得不离家到这儿来休养一阵。我是说这些事情都是我告诉D.B.的,他是我 哥哥,在好莱坞。那地方离我目前可怜的住处不远,所以他常常来看我,几乎每 个周末都来,我打算在下个月回家,他还要亲自开车送我回去。他刚买了辆“美 洲豹”,那是种英国小轿车,一个小时可以驶两百英里左右,买这辆车花了他将 近四千元钱,最近他十分有钱,过去他并不有钱。过去他在家里的时候,只是个 普通作家,写过一本了不起的短篇小说集《秘密金鱼》,不知你听说过没有。这 本书里最好的的一篇是《秘密金鱼》,讲的是一个小孩怎样不肯让人看他的金鱼, 因为那鱼是他自己花钱买的。这故事动人极了,简直要了我的命。这会儿他进了 好莱坞,当了婊子——这个D.B.。我最最讨厌电影。最好你连提也不要向我提起。 “感觉他写得怎么样?” “那个‘我’好像是个男的对吗?跟你差不多大?” “可以这么说。” “他的语感很美,很吸引人。” “想不到你竟然对小说很内行,我再读一段给你听听。” 他走后,我也没脱大衣什么的,就站在窗边往外眺望一会儿。我没别的事可 做,可是旅馆那一边房间里在干些什么,你听了准会吃惊。他们甚至都不把窗帘 拉上。我看见有个头发花白的家伙,看样子很有身份,光穿着裤衩在干一件我说 出来你绝不相信的事。他先把自己的手提箱放在床上,然后他拿出整整一套妇女 服装,开始穿戴起来。那是一套真正妇女服装——长统丝袜,高踉皮鞋,奶罩, 搭拉着两条背带的衬裙,等等。随后他穿上一件腰身极小的黑色晚礼服,我可以 对天发誓。随后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像女人那样迈着极小的步子,一边还抽烟 照镜子。而且只有他一个人在房里。除非有人在浴室里——这我看不见。后来, 就在他上面的那个窗口,我又看见一对男女在用嘴彼此喷水。也许是加冰的威士 忌苏打,不是水,可我看不出他们杯子里盛的是什么。嗯,他先喝一口,喷了她 一身,接着她也照样喷他——他们就这样轮流喷来喷去,我的老天爷,你真应该 见见他们。在整个时间内他们都歇斯底里发作,好像这是世界上最最好玩的事儿。 我不开玩笑,这家旅馆确是住满心理变态的人。我也许是这地方唯一的正常人了 ——而我叫他褡最快一班火车直奔组约,他准可以在这旅馆里称王哩。 糟糕的是,这类下流玩艺儿瞧着还相当述人,尽管你心里颇不以为然。举例 说,这个给喷得满脸是水的姑娘,长得却十分漂亮,我是说这是我最糟糕的地方。 在我的内心中,我这人也许是天底下最最大的色情狂。有时候,我能想出一些十 分下流的勾当,只要有机会,我也不会不干。我甚至想像得出,要是男女双方都 喝醉了酒,你要是能找到那么个姑娘,可以彼此往脸上喷水什么的,那该有多好 玩——尽管有些下流。不过问题是,我不喜欢这种做法。你要是仔细一分析,就 会发现这种做法非常下流。我想,你要是真喜欢她呢,就该喜欢她的脸,你要是 喜欢她的脸,就应该小心爱护它,不应该对它干那种下流事,如往它上面喷水。 真正糟糕的是,许多下流的事情有时候干起来却十分有趣。而女人们也好不了多 少;如果你不想干太下流的事,如果你不想毁坏真正好的东西,她们反倒不乐意。 路习洋读这段文字的时候,单梅低下了头。她听出,那里面明显有一些关于 性变态的描写,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读这段文字给她听。难道他有什么用意?他 知道孔西是同性恋?她有些不安。 “觉得这段文字还好吗?”他停了下来。 “我不懂,”她说,“我对小说一窍不通。” “可你对于刚才那段文字的评价不是很内行吗?”他懵了,搞不清她怎么突 然像变了个人,脸色阴暗了下来。 “你为什么单单选上这段文字读给我听呢?” “我只是随便翻上就读的呀,”他说,“你是不是不喜欢这段文字?那我重 新读一段给你听。” “好了不要读了,我不想听了。” 她不再说话,只是干坐着,也不看他。他捉摸不透她在想些什么。她为什么 会不高兴呢?是因为那段文字还是因为我?要是因为我那可就糟了。想到这,他 问:“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她说:“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呢?” 她说:“我没有不高兴。” 他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话。她紧抿着嘴唇,脸上的表情近乎矜持。他在那 矜持中寻找到了羞涩的美。于是他想,她或许说的是真话,因为她平常就是这个 样子。她那羞涩巧妙地匿藏在矜持下面,不易被人发觉,但是他发觉了。他觉得 进攻的时候到了。 他站起身,说:“我给你倒杯水。”他倒了一杯水端到她身边,和她挨得很 紧。他把那杯水放在了她面前,她没接,但也没防备什么,他看得出。于是他乘 机亲了她一下,亲得很准,正好亲在她的嘴上。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总之她没 有拒绝。他便试探着搂住她亲她,她真的没有拒绝,也没有反抗。他兴奋不已, 拼命地吸吮她的两片嘴唇,感觉她的嘴唇很软很光滑。 “你偷袭我。”她在他停下来之后说。 “可你并没拒绝呀。”他有些沾沾自喜。 “我还没反应过来哩。”她笑着说。 “你知道吗?”路习洋说,“这是我第一次跟女人亲嘴,感觉真好。” 单梅笑了笑,没说话。 “你上次为什么总是不肯给我亲呢?” “我那是怕被你妈发现了。” “可她出去买菜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呢?” “我可没你胆大,万一她车转身给发现了呢?多难为情。她会一口咬定是我 在勾引她儿子。” “那你认为是她儿子在勾引你?” “难道不是?” 两人相视而笑。 路习洋又亲了亲她,和她的嘴唇绞在一起轻轻地撕咬。 “我得走了。”她推开了他。 “可我真想跟你多呆一会儿。” “不,我已经在这呆了很长时间了,必须走了。” 说完不等他开口,她就径自走了出去。 -------------- 中国读书网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