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解放了,二先生改画宣传画 中国人民解放军像铁桶包围了天津,大炮直轰西营门。 天津解放了。扛大个儿的拉小套咧开大嘴笑:“这回有了盼头。”大脚行头子 巴延庆、翟春和们,跑到地道外一间小屋开秘密会,想搞破坏,被公安局一网打尽。 小王三、二先生在大炮紧轰西营门的时候,一看营长光葫芦被炸得血肉横飞, 连长自身难保,两个人一扭嘴,顺着小西关的窄胡同溜了。解放后,街面见活动, 他们立刻到搬运工人服务站去报到。脚行们给自己干活,打心眼里高兴。搬运工会 的干部还给他们讲“谁养活谁”,讲“社会主义”。那个华北大学毕业的年轻同志, 讲剥削比画半天,工人们总觉得似懂非懂,梅二先生站起来说:“这容易明白:从 前我们扛一包粮食,老客给一毛钱,把头孙六他们拿走八分,给我们二分,就是剥 削。我们不扛大个儿,谁养活他们,对不?”八区人民政府和搬运工会召开反封建 把头大会,小王三、梅二先生架着张祥媳妇,举起张祥满是血渍的破棉袄,指着鼻 子控诉孙六。老虎他们几个人作证,打群架时,孙六推出张祥顶事,趁乱打背后捅 了一刀,张祥才又挨了几斧把,当场就断气了!“店儿”里先生还坦白,小王三、 二先生半夜被抓壮丁,也是孙六使的坏。这会儿,孙六耷拉下脑袋。他因有张祥的 血债进了牢房。 搬运工会主席安力夫表扬了小王三、二先生的觉悟和斗争精神。过了几天,他 们俩一个当上搬运服务站站长,还入了党;一个当了站里的会计,又是宣传委员。 二先生天天除了给工人算账,就是画画儿。他也改了门风,竟画起小人来。画 的那些《六号门》、《搬运工人翻身记》、《恶霸把头巴延庆》,一挂出来,搬运 工人一边看一边掉泪。只有夜深人静,他才接着画两笔《百鱼图》。 有一天,他读报,看到一位文艺界有名的人物说,齐白石画虾,都是透明的, 跟活的一样,却不能为人民服务。有什么用?他一想也对,金鱼是吃饱了没事的人 玩的,放下吧。他练着画跟农业生产有关系的鲤鱼、鲫鱼。其实,像几条放大了的 小黄鱼。用笔一甩,算身子;点上两点儿,算眼睛;上下一捺,算张着的鱼嘴,题 上《生产有余》或《力争上游》,落款还是水西庄客。他以为,这是为人民服务了 吧!但是,美协一个瘦高个儿同志说:“这太牵强了吧,主题缺乏深化——而且‘ 水西庄客’名字也太陈旧。”名儿消极,好办。他不用啦!怎么深化呢?他没了主 意。又琢磨,“生产有余”都不深化,《百鱼图》有嘛深化的?他偷偷地把画稿团 成一个蛋儿,一根洋火,“哧”变成了灰。 他净练画小人。民主建设、妇女翻身,他都画成一套一套的宣传画。有的被出 版社选走印成画片;有的画幅在天津市职工美展上得了奖。他被区里调到文化馆专 职搞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