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醇郡王府庆宵厅接获家仆的禀报,晟恺满面春风的前来见客,比起过去的浪荡 不羁,此时他展现出内敛成熟的一面。 “你这小子终于想到我了,要不要瞧瞧我的宝贝儿子、女儿?他们可比你前阵 子看到的又长大了些,还会对着我这个阿玛笑呢!”他就跟许多为人父者一样,总 以炫耀自己的子女为乐。 玄祺羡慕的笑睇,“我看你日子过得倒挺惬意的。” “虽然我不太愿意去承认以前的日子过得很荒唐,但至少现在我很满足,想想 人还真会因时间而改变。”晟恺等家仆奉完茶退出去后,将话题导入正题。“你今 天上门来似乎不像是专程来跟我闲话家常的?” 玄祺淡淡一笑,“不像吗?” “咱们从小一块长大,你的心思哪逃得过我这双眼?” “没错,我是来请你帮个忙的。” “好,只要你一句话,我绝对帮到底。”晟恺乾脆的回答,若是换作别人来求 他,他都会先作弄对方一番,再考虑要不要伸出援手。 “我想借调你的人。”玄祺正色的望进他眼中。 晟恺撩起久违不见的冷残笑意,兴味十足的摩拳擦掌。 “是谁惹到你了?只要你说出一个名字,不出一个时辰,我会让人取了他的首 级。” “若真有人惹到我,教训的方式有很多种,我不会要了他的命。”他们处理事 情的方式不同,见血不是他的习惯。 晟恺惋惜的叹口气,“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会交代下去,要他们去跟 你报到,随便你怎么支使都行,只要能让你高兴。” 玄祺感激的哄手,“多谢了。” 芄兰在房里爱不释手的把玩珠宝盒里的首饰,最近玄祺又叫人送了几款玉镯、 金练来给他,这证明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是不可动摇的。 “格格,你也有好几大没去向王爷、福晋请安了,我看你还是勉为其难的去一 下,免得让人家说咱们没规矩。”包嬷嬷苦口婆心的劝道。 芄兰骄横的从鼻端里哼出气来,“我才不要去见他们,福晋还算好,就是王爷, 每回见到我就摆脸色给我看,好侦我只是他们端王府里的下人,我又何必去自讨没 趣?不去!我说什么都不去。” “格格,别任性了,媳妇儿本来就不好当,你不先拉拢他们的心,将来他们要 是在贝勒爷耳边说了几句坏话,贝勒爷心里会怎么想呢?你就去一下露个脸也好。” “贝勒爷才不会信他们,你没瞧见他最近又送了我好多珠宝,这证明我才是他 的最爱。还有昨晚所有人一起用饭时,他还当着大家的面帮我夹菜,还要我多吃一 点,你就没看见王爷他们目瞪口呆的表情,真是笑死我了,就算是他的阿玛和额娘 也离间不了我俩的感情。”她沾沾自喜的说。 包嬷嬷见她这么高兴,真不想泄她的底。“可是,贝勒爷碰过你了吗?” “说到这点,我也觉得奇怪,都已经过了十几天,他还真能憋!” “格格,你想会不会是被他发现了?”包嬷嬷不免要疑神疑鬼。 “不可能,如果被他发现早就当场拆穿,何必拖这么久。”芄兰断然的否定这 个可能性,“而且我也观察过贝勒爷的态度,他对我可以说是嘘寒问暖、温柔备至, 除了不碰我之外,其他根本无从挑剔起。” 她不解,“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芄兰“喀!”的盖上珠宝盒,“我看他准是中看不中用,有些男人就是有这个 毛病,贝勒爷的身子又老是一副清瘦单薄的样子。奶娘,不如你去药铺里请大夫配 几帖药帮他补一补或许会有用。”她也没想到会嫁给一个“不管用”的夫婿,不过 这也不是没办法解决的问题,等过一阵子,在端王府里拥有自己的势力之后,自然 就可以故技重施,找机会到外头找乐子了。 “是。”可事情真像格格说的这样吗?包嬷嬷有点担心。 芄兰将珠宝盒锁进柜子里,这些可都是她的宝贝,谁晓得这王府里有没有手脚 不乾净的下人,还是把它收好较妥当。 “唉!老是待在房间里边真是闷,奶娘,咱们到花园里走一走好了。”在端王 府可不像在自己家里那般自由,总觉得王府里的下人都在监视她。哼!等她掌握实 权之后,就叫他们一个个卷铺盖走路,换上一批只忠心于她的人,到时端王府就是 她的天下了。 主仆俩从暖香苑一路来到秀丽幽雅的花园,途中只遇到两、三个下人,可见得 端王府占地之广,令人有处在深宫内院的错觉。 “格格,快看!凉亭里生的不是□梦格格吗?她身边还有两位女客,格格不如 过去跟她们打一声招呼,□梦格格的朋友不可能会是普通老百姓,过去套套关系对 咱们也有利。”包嬷嬷机灵的说。 芄兰往她指的方向觑去,由女客的穿着便可窥之一二,想想也对,与豪门贵胄 结交是多多益善,对自己的将来大有助益“□梦,你有朋友来访怎么不知会我一声? 我好交代厨房多准备些精致的点心让你招待客人。”她柳腰款摆的上前,语气中刻 意以□梦二嫂的身分说话。 □梦在心里咒骂了几句,可是又不好赶她走开,只好为双方做介绍。 “莲嫂嫂、□儿,这位就是穆大人家的芄兰格格。”她故意省略“二嫂”这称 谓,存心要气气芄兰。“这两位客人是谨德王府元勋贝勒的妻子莲少福晋,另一位 是□格格。” 芄兰美眸霎时亮了起来,好奇的瞅向容貌清丽秀美的莲少福晋,她曾听说莲少 福晋很得元勋贝勒的锺爱,而且谨德王爷也把她当女儿一样爱护,连原本主事的侧 福晋也败在她手上。如今看来不过尔尔,只可惜她晚了人家一步,没早点认识元勋 贝勒,否则哪里轮得到她,芄兰暗忖。 而格外引起她注意的,则是另一名被称为□格格的绝色少女,她的美丽犹如一 株屹立在寒冬中的白梅,让男人生起一股想征服的冲动。 像是发觉到她的凝视,□格格清冷的回眸,宛如一道冷风扫过芄兰的心头,令 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原来是莲少福晋和□格格,初次见面,我是芄兰,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们直 接叫我名字就好。”她扫了一眼石桌上的茶点,夸张的轻叫一声,“哎呀!怎么不 叫下人多拿点吃的过来?这样不会显得咱们端王府太寒酸了吗?来人!再去厨房多 拿几碟可口的点心过来。” 水莲出声阻止她,“不用了,咱们也吃不了那么多,有这些就好。” “‘二嫂’,我会好好款待我的客人,不劳你多费心,有事的话你尽避去忙, 不用帮我招呼了。”□梦巴不得她赶快滚蛋。 “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好忙,你们都在聊生什么?我能不能加入呢?”说完便厚 着脸皮找个位子迳自坐下。 □梦气得想掀桌子,但被旁边的人按住她的手腕,只好忍住不发作。 “咱们也只是随便聊聊,并没有个主题。算算,二少福晋嫁到端王府也快两个 月了,一切都还习惯吗?”水莲打圆场的问。 芄兰不甘示弱的抬了抬下巴,她可不想让别人看扁了。 “当然习惯了,大家都待我恨好,尤其是贝勒爷对我更是体贴,我常庆幸自己 真是嫁了个好丈夫,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了。” “哼!可惜咱们可不这么想,我二哥是倒了八辈子的楣才会娶到你。”□梦嘴里 忍不住本哝,声量刚好可以让她听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桩婚事可是皇上亲自下旨指的婚,莫非你是在责怪皇 上?”居然敢在别人面前让她下不了台,她若再不吭气,岂不让人瞧不起了? □梦说话也跟着大声起来,“你倒推得一乾二净!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 我知,所有人都心里有数,是你阿玛在背后搞鬼,请荣妃娘娘去求皇上下旨指婚, 否则,凭你的条件进得了咱们端王府的大门吗?” “我为什么没有资格进端王府?难不成你还相信那些市井间的传闻?你大可以 去问问你敬爱的二哥,我跟他圆房时可是处子之身?” “那又能证明什么?我说你没资格就是没资格。”在这端王府还由不得这女人 跟她大小声。 芄兰气得咬牙切齿,“你——” 两人像死对头般面对面的怒瞪对方,恨不得将对方咬死。 “□梦,不要这样,好歹她也是你二嫂。”水莲站在两人中间当和事佬,试图 平息即将点燃的战火。“二少福晋,你既然是人家的二嫂,也该有点肚量,□梦不 懂事,难道你也不懂吗?”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教训她, 芄兰被惹毛了, 一怒之下就伸手推了水莲一把, “我的事你管不着。” “莲嫂嫂!”□梦和水莲都没料到她会出手,尤其是□梦,吓得赶紧扑上前去 抱牢水莲,免得她摔出凉亭。这时就听见“啪!”的一声,两人同时回过头—— 赫然见到一直缄默少言、置身事外的□格格甩了芄兰一个耳光,她沉下清艳的 容颜,冷冷的说:“我大嫂肚子里有我大哥的骨肉、我阿玛的孙子,你敢再碰她一 下,信不信我会亲手掐死你。” 原来水莲才在不久前被大夫证实已怀了身孕,这可是谨德王府期待许久的大喜 事,今日若不是有她陪同,大哥绝不会答应让妻子出门的。 □梦开心的鼓掌叫好,“打得好!你丢了咱们端王府的脸,这件事我一定要跟 二哥说,非要他休了你不可。” “我……你……你们——”芄兰又羞又怒的瞪着面前的三个女人。 “大嫂,你还好吗?”要是水莲有什么差池,就太对不起大哥了。 水莲的脸色总算恢复红润,“我没事,只是吓了一跳而已。” “□梦,咱们出来也很久了,我还是先带大嫂回去,改口再来拜访。”□格格 不悦的斜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芄兰之后,才在众家仆、婢女的护送下离去。 “我二哥和元勋贝勒的关系你应该很清楚,要是他知道你今天干的好事,你想 他会偏袒你吗?哈、哈!我就等着看你被休。” 玄祺才踏进家门,就发觉整座端王府的气氛异常凝重,很快的便被家仆十万火 急的请进正厅。 “阿玛、额娘,发生什么事了?”他一踏进正厅,就见全家人都在场,众人神 色各异,芄兰跪在厅前哭得像个泪人儿,一见到救星到来,马上哽咽的扑了上去。 “贝勒爷,你要救救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可以对天发誓——”都怪她太 冲动,谁晓得莲少祺晋怀有身孕,唯今之计只有巴住他,只要玄祺站在她这一边, 她就赢定了。 □梦气呼呼的嗔骂,“你不要再装出一副可怜相了,下午你不是很威风吗?现 在看到我二哥回来,就故意装得好像咱们全部都在欺负你一个人似的。二哥,你别 被这女人给骗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还是一头雾水。 端王爷绷着一张老脸,嘲讽的睥睨儿子怀中的女人,“看看你娶的好媳妇儿, 才刚进门不久,就以为自己是端王府的女主人了,居然还敢对□梦的客人动粗,真 是太没有教养了。” 玄祺疑问的目光投向么妹,□梦一鼓作气的将事情的始末道出。 “二哥,你说她过不过分?要是莲嫂嫂被她这一推不慎动了胎气,元勋大哥一 定会恨死咱们的,像这种没有家教的女人,休了她最好。” 芄兰继续扮着受害的角色,哭哭啼啼的说:“不是这样的,贝勒爷,我只是不 小心推了她一下,我是无意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她不计形象的哭得满脸泪痕, 只希望博得他的同情。 “玄祺,你自己说!”端王爷瞪大火爆的双眼,“这件事该怎么处理?你给我 说清楚!” 他身边娇弱温婉的端福晋掏了掏耳朵,“王爷,你这吼叫的毛病几十年都改不 了,我的耳朵都快被你震聋了。” “好、好,我不吼就是了。”端王爷降低吼叫的音量,“玄祺,你倒说说话啊!” 芄兰也紧张得屏住气,要是玄祺真敢休她,那她就要一状告到荣妃姨娘那儿, 让他们一家人吃不完兜着走。 “请阿玛再宽限几日,孩儿很快就会解决这个问题。”玄祺语气平淡的说。 端王爷气结在心,卯足了劲的咆哮起来,“什么?!再宽限几日?事到如今你 还包庇她,这女人果然是一只厉害的狐狸精,才进门没多久就迷了你的心志,让你 连是非都不分了!” 太好了!有贝勒爷当护身符,就没啥好怕的了,芄兰在心底窃笑不已。 “二哥,别惹阿玛生气,快道歉啊!”□梦着急的喊。 “我不希罕他的道歉,现在娶了妻子就不孝顺老子了,好!从今以后,你再也 不是我儿子,我有玄祯就好了,你给我滚出去,我永远不要再看到你。”这回端王 爷真的被气炸了。 “阿玛,您不要赶二哥走——” 玄祺咽下喉间的苦涩,“阿玛,孩儿不是要忤逆您,请您再给我几天的时间。” “不听、不听,统统给我滚!”端王爷发了狂的大叫。 “好!那我跟他一起走。”端福晋突然冒出一句话,宣告她的决心。 端王爷呆愣了一下,“你在说什么?我又没赶你走。”太座的一句话让他忘了 自己正在大发雷霆。 端福晋眼眶红了红,“你要把我儿子赶走,我是他额娘,当然要跟他一起走了。” “这是两回事嘛!”端王爷嗫嚅的解释。 “你嫌儿子不孝顺,那就是在嫌我这生他的娘,那我乾脆也走好了,让你眼不 见为净,往后你要娶几个女人回来都可以,没有人敢阻止你了。”即使有一把年纪 了,端福晋的绝美泪颜仍然瞅痛他的心。 端王爷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面对爱妻的眼泪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我没有嫌你,就算夫妻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从没有变过。”要不是碍于有 晚辈在场,就是再恶心的甜言蜜语他都会说出口,只求太座大人能息怒。“好了、 好了,你们全都下去吧!玄祺,我就再给你几天的时间,到时你非给我一个满意的 答案不可。” “多谢阿玛。”玄祺不着痕迹的朝端福晋投以感激的一瞥,那是他们母子俩多 年来的默契。“孩儿告退。” 晚辈全都退场了,端王爷这才深情的唤着妻子的小名,“珍娘,你也不要太护 着儿子,他现在被穆家的狐狸精迷得团团转,我要是不盯紧一点,等下次闯下大祸 就不可收拾了。” “你就这么信不过儿子吗?”端福晋语带玄机的白了他一眼,“玄祺是咱们从 写到大的,他做事向来有自己的一套办法,你就老爱叫他学玄祯那样跟人家舞刀弄 枪,忘了他也有属于他的特质。” 端王爷闷哼一声,“他是有些文才,可是那算什么特质?” “亏你活了这么大把岁数,可以说是阅人无数,却看不透亲生儿子的本性,文 祺打型不爱动武,可这并不代表他儒弱无能,他只是比较喜欢用脑子解决事情罢了。” 端福晋抬起皓腕指了一下头部。 端王爷忿忿的低喝,“如果他会用脑子,就不会上那狐狸精的当了。” “咱们就再给儿子一个机会,在旁边看他怎么处理这件事。”她将手覆在夫婿 黝黑宽厚的手背上,“都这么大年纪了,别再跟那些年轻气盛的小毛头一样,动不 动就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包住妻子暖和的小手,端王爷就算有再大的怒气消散了。 “青青姊,你怎么起来了?”阿吉跑到临时搭起的木板床旁,让她靠着自己的 肩膀坐起身,“是不是要解手?” 郝青青喘着气靠坐在墙边,“不是,我只是躺得好累,想坐起来看看会不会舒 服点,咦?你大哥人呢?” “大哥到河边去捉鱼了。他说你有伤在身,需要吃点营养的东西,伤口才会复 元得快。”他懂事的倒了杯水给她,“你的伤口还痛不痛?” 她扬起没有血色的唇瓣,露出小小的微笑,“此昨天好一点了,只是,我就是 想不起来发生什么事,为什么我会跑到这里来?还有,为什么有人要被我?” “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吗?”阿吉实在不懂像她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会忘记 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又不是小孩。 “真的想不起来——”郝青青本能的揉揉前额,额上的肿块已经消褪了。“我 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住在什么地方,还有,我是偷偷离家出走,想到城里赚很多钱 回家,可是,我怎么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呢?” “那么你也不记得贝勒爷了吗?”阿吉不相信的又问。 她又努力的试图回忆,最后还是放弃了。 “阿吉,真的很对不起,我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认识一个叫做贝勒爷的人,你知 道他是谁吗?” “他就是贝勒爷呀!”阿吉大声的叫。 郝青青歪斜着小脑袋,越听越迷糊,“我当然知道他叫贝勒爷,我的意思是他 是什么人?”她还以为“贝勒爷”三个字就是那人的名字。 “他是——”阿吉自己也被搞混了,贝勒爷不就是贝勒爷吗? 这时,朱四如捉了好几条鱼儿进门,“我回来了!” “大哥,你回来的正好,你来告诉青青姊,贝勒爷是谁?”阿吉将问题丢给兄 长解决。 “青青,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朱四如放下手边的东西问道。 她诚实的摇头,“没有,四如哥,我非要想起来不可吗?”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当初我和阿吉只顾着要逃命,也没时间问清楚你跟贝 勒爷的关系,不过你放心好了,在你养伤的这段日子,我会找机会偷偷的潜回京城 去找贝勒爷,告诉他你在这儿的事,我想等你见到他之后说不定就会想起来了。” “谢谢四如哥,要不是遇到你,说不定我早就死掉了,现在还要你们来照顾我, 我真是觉得过意不去。”郝青青说。 朱四如拍拍弟弟的头,“你别跟咱们客气,当时要不是你和贝勒爷,咱们兄弟 早就被抓去砍头了,这份恩情我一直牢记在心,所以你也不要太客气。只是,在这 种地方没什么好东西吃,你可得委屈点。” 阿吉担忧的问:“大哥,你要进城里去,万一那些官兵还在到处抓你怎么办?” “我已经有所准备了,你看——”他搓了搓下巴新生的青色胡碴,“只要我把 它们留长点,相信没有人会注意我,这办法不赖吧?”就因为他有一张漂亮过头的 脸孔,才会招惹出这么多事情来。 “大哥真聪明,那等我长大之后也要跟大哥一样,这样人家就不会叫我小妹妹 了。”常被错认为女娃儿,一直是他最介意的事。 “哈——”三个人同时笑开了。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穆尔托如丧考妣的回到家中,臃肿的身体在门 前绊了一跋,狼狈不堪的滚进门。 “老爷!”家仆手忙脚乱的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他连腿都使不出力来,必须由人扶到座位上,“我完了!这下全完了!” “怎么回事?你们还在蘑菇什么?还不快去给老爷沏茶。”穆夫人指挥完下人, 摇着手上的团扇坐到丈夫身边,“你怎么全身冒冷汗,发生什么事了?” “完了——完了——”穆尔托不断的喃喃自语着。 穆夫人吸口气在他耳边一吼,“老爷!” “喝!”他浑身一震,整个人惊醒过来。“我……” “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不乾净的东西?还是身体不舒服?不然脸 色怎么这么难看?” 他哀叫连连的蒙住脸,“哇!全都完了,我多年的心血全都泡汤了,这下我真 的死走了……” “什么完了?你倒是给我说清楚!”穆夫人使劲的摇晃他。 穆尔托灰败着肥胖的脸,从手掌中抬起头来,“刚刚我得到消息,咱们和人投 资开的那间菸馆给人查封了。” “你说什么?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她拔尖的叫嚷起来,“老爷,你不是把 所有的银子都放在那间菸馆里吗?如今被查封了岂不血本无归,那咱们的钱不是要 不回来了?” “就是这样我才说完了,还有更惨的……”他已经是欲哭无泪了。“要是被查 出那间菸馆我也有份,那我这军机大臣的位子也保不住了。” 穆夫人“咚! ” 的倒回椅子上,然后火冒三丈的跳起来,朝丈夫一阵捶打, “我早就叫你把菸给戒了,你不听,还跑去跟人家开菸馆,这下可好了,以后咱们 一家子怎么过活?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你打我有什么用?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抬起双臂抵挡,“当初你不也 贪图开菸馆的利润高,同意我开菸馆,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你就是打死我钱也要 不回来啊!” 她停止捶打的动作,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你倒会推卸责任,是你保证说没有 问题,不会有人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我才答应的。现在菸馆被人查封了,你说怎 么办?” “我也同样很纳闷,到底是谁跟老天爷借胆,居然敢查封我的菸馆?我绝不会 跟他善罢甘休。” “那你就快点去查呀!在这儿骂有什么用?” 穆尔托狡狯的奸笑,“我当然会去查清楚,如有必要,可以去找咱们的“好女 婿”帮忙,相信有瑞王府出面,很快就会弭平这件事,将菸馆给讨回来。” “别说了,快去吧!”穆夫人催促道。 “老爷、大大,大事不好了!”外头是一连串家仆惊惶的叫声,“老爷,快来 呀!贝子爷出事了——” 听到儿子出事的消息,夫妇俩同时往门口奔去,就见家仆用木板将被殴打得伤 痕累累、不成人形的葆真贝子抬了进来。 “是谁把我的儿子打成这样?你们这些饭桶,还不快去请大夫!”儿子虽然不 成材,可也是他心头上的一块肉,教他看了如何不心痛? 穆夫人抚着葆真满是鲜血的脸,泪如雨下,“是什么人这么狠心,把好好的一 个人打成这样?他可是个贝子爷,岂是随便让人家打的?” “先把贝子爷抬进房间里去!阿良,你是怎么保护贝子爷的,怎么让他被打成 这样?你不怕我砍了你吗?” 那叫阿良的年轻人吓得下跪求饶,“老爷,不关小的事啊!小的不让贝子爷去 赌场赌钱,贝子爷就趁小的不注意时偷跑,等小的发现找去时,贝子爷已被赌场的 打手打得遍体鳞伤了。” “可恶!他们凭什么打他?给我说!” 阿良吞吞吐吐的道出实情,“因为贝子爷原本就欠了赌场一屁股债,心里一直 想着要捞本,结果……就使老千诈赌,被赌场的人识破,就……变成这样……” 穆尔托气得一口气喘不过来,“没本事就不要去赌,还被人打得半死不活,分 明要把我给气死。” “别光顾着骂儿子,咱们快到房里去看看他怎么样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