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葆真贝子双腿瘫痪的消息,很快的在京城里如火如荼的传扬开来,有许多人在 背地里大骂他活该。 “还是请格格去求贝勒爷帮忙,代为向禁菸所的督抚大人求个情,请督抚大人 不要将老爷的名字报上朝廷,不然老爷的官位只怕保不住了。” 芄兰忿然的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阿玛就不该学人家开什么菸馆, 这下反而害到自己了吧!” “格格打算什么时候去跟贝勒爷说?你想他会答应帮这个忙吗?包嬷嬷心中不 由得志忑起来。 “唉!如果贝勒爷不帮忙,只好叫阿玛自己进宫去求荣妃姨了。”芄兰倒是显 得不慌不忙,“听说王爷在朝中是站在赞成禁菸的那一方,我可不想为了阿玛的菸 馆跟自己过不去,让王爷对我的印象更坏,那我在端王府就更难立足了。” 包嬷嬷最后还是为芄兰设想得多一些,“格格说的也对,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是 泼出去的水,能帮多少就帮多少,相信老爷、夫人也无话可说。” “奶娘,我想可以开始进行第一步的计画了。” 包嬷嬷瞪起布满细纹的眼角,“是的,格格,过两天我就带我亲戚家的女儿进 端王府来,那丫头可机灵得很,而且保证对格格忠心耿耿,以后多一个自己人在身 边,做起事来也方便。” “好,那就交给你去办了。”芄兰有些心浮气躁的摔杯子,“现在连出个王府 都要报备,好像囚犯似的,我都快闷死了。有时贝勒爷一回来就待在书斋里看书, 真不晓得书有什么好看,难道看我就不好吗?真是个不懂得情趣的男人,简直是乏 味透了,想想还要这样跟他过好几十年,这日子怎么熬下去?” “格格,你这二少福晋的位子好不容易才坐稳,可不要轻易放弃,再忍耐一段 时日,等王爷不再故意挑咱们的毛病,计画也成熟了,到时格格想出门,随时 都行。” 被她这一哄,芄兰的心情才舒坦些。 “见过二少福晋,贝勒爷有请。”小冬在门外候着。 包嬷嬷用帕子掩口轻道:“格格,你得趁这机会跟贝勒爷提一提,不管他肯不 肯帮这个忙,起码对老爷也交代得过去。” 这道理她当然明白,用手拉平衣服上的皱褶,“好了,带路吧!”如今大哥形 同废人,若阿玛又被革职,那往后岂不是全要靠她养了,这可万万不行。 在芄兰拟好要说的台词,人也已经来到澄怀阁的书斋门口。 “二少福晋请。”小冬比了个手势。 芄兰千娇百媚的扭腰进屋,甜腻的问:“贝勒爷,你有事找我?”话才说完, 觑见桌案后的玄祺目光幽冷的注视自己,心里猛地打了个突,忙不迭的娇笑,“贝 勒爷怎么用这么吓人的眼神看人家?怪可怕的!” “你会怕吗?我还以为你的胆子应该很大,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吓着才对。”他 意有所指的说。 芄兰的眼波流转,揽着他的项颈大发娇嗔,“贝勒爷是在跟人家打什么哑谜, 人家一句都听不懂,是不是有人惹你生气了?告诉我是谁,让我好好教训那个不知 死活的奴才。” 玄祺无动于衷的拉下她黏人的藕臂,嘲弄的说:“有些东西虽然外表相像,但 是内在却完全不同,这个‘替身格格’的游戏也谈到此为止了吧?”让我的证据都 已搜集完毕,他没必要再和她耗下去了。 “呃!你在说什么?什么‘替身格格’?”芄兰一下子被人拆穿底细,脸上一 阵青、一阵白,只有咬紧牙关装迷糊。“贝勒爷,你到底在说什么?还是你对我有 什么误会?” 玄祺淡嘲一笑,站起身踱开,“我不爱杀戮血腥,可是并不代表就会对敌人仁 慈,如知道你们完美的计画失败在哪里吗?就败在你们把别人都当作傻子。” 芄兰手心发汗,嘴上兀自逞强的问:“什么完美的计画?贝勒爷,你怎么净说 一些没头没脑的话,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看来你还是不肯招了。”玄祺无奈的摇头轻叹,将桌上的信封递给她,“既 然如此,这东西你拿去吧!” 她大字不识一个,看不懂上头的字。“这上面写什么?” 玄祺冷冷的迸出两个字,“休书。” “休书?!”芄兰惊爆一声,娇颜倏地惨无人色,失声叫道:“你凭什么休了 我?我可是皇上亲口指给你的,没有理由,你不能休了我——” 他绝情的冷睇,“要理由我可以列好几条给你,休书你收不收都一样。” “不!贝勒爷,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她开始使出“哭功”,这招她屡次使 用都见效,希望这一回不会例外。“我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可以改,你不能不要 我……” “你可别把所有人都当猴子耍。”玄祺经讽的扳下死缠在身上的人,“还有, 你的泪水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芄兰极快的将眼泪都收回,恨声的说:“你不会得逞的,我现在就回去找我阿 玛,要他陪我一起进宫见荣妃姨娘,请她替我作主。” “何必这么麻烦?你阿玛和额娘应该已经到了。” 小冬此时进屋通报,“贝勒爷,王爷有令,请贝勒爷和二少福晋前往正厅,穆 大人和穆夫人已经到了。” “我阿玛和额娘来了?”芄兰惊愕的张着嘴。 玄祺轻柔的讽笑一声,“你不是要见他们吗?所以找事先便邀请他们前来,也 节省你往返路程的时间和辛苦。” 她没听他说完,气冲冲的狂奔而去。 穆尔托夫妇接到端王府的邀请,还以为女儿在贝勒爷面前说了好话,菸馆的事 已经得到解决,于是兴高采烈的前来。 “亲家!”穆尔托刻意的要拉近彼此的关系。 端王爷见了他像吃了炸药,嗤哼一声,甩都不甩的和端福晋双双坐在主位上, 他们也是临时被家仆请到正厅来的。 “玄祺请他们来干什么?”端王爷小声的询问身边的太座。 “大概是请咱们来看戏的。王爷,你就别说话,只要用眼睛看就好。”瑞福晋 事先叮咛,免得待会儿他的狮子吼打断了这出戏。 穆尔托夫妇看出他们不受欢迎,只好讪讪的落坐。 两人狐疑的对望一眼,这下又变得没把握了,难道请他们来端王府不是女儿的 主意?那么又是为了何事? 答案很快便揭晓了“阿玛、额娘。”芄兰一脸惊怒的冲进正厅,“阿玛,咱们 马上进宫去见荣妃姨娘,要她给女儿作主。” 穆尔托拢起眉头低斥女儿,“王爷和福晋都在这里,哪由得你在道儿大呼小叫, 真是不像话,还不快道欢。” “女儿都要被休了,远道什么歉?”芄兰怒吼。 “被休?为什么?”穆夫人顿时六神无主,家里已经出了那么多事了,可禁不 起再一个打击。“贝勒爷为什么要休了你?是不是你做错什么事了?” 相对于他们惊恐惶乱的表情,端王爷可是喜上眉梢,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意。 “王爷,兰儿的婚事可是皇上指的婚,就算要休也得给咱们一个好理由,不然 就是要告到皇上面前,王爷也站不住脚。”穆尔托有所倚侍的说。 “理由当然有了。”门口走进一名风度翩翩、气度优雅的男子,玄祺看似平淡 自若的表情,嘴角的笑却隐隐透着寒意。 此话一出,穆尔托夫妇和芄兰的脸色大变,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贝勒爷真是爱说笑,兰儿是我的独生女,从小娇生惯养难免有些骄气,可是 那也不是什么大缺点,贝勒爷可不能用这种不是理由的理由休妻。”穆夫人试图挽 救。 穆尔托也忙着替女儿说好话,要是女儿被休,那真的一切都玩完了。 “贝勒爷,兰儿年纪尚小,难免不懂事,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可以说说她,要她 以后改进,应该还不至于到休妻的地步吧!” “好吧!来今日不把话说清楚是不行了。”玄祺扬手清脆的击掌,“来人! 把他们全都带进来。” 在厅外等候差遣的家仆将主子要的人押进屋里,竟是三名体格壮硕的年轻男人, 他们惶恐的跪在地上。 “这三个人是我命人特地从江南带回来的,据说他们与芄兰格格交情匪浅,所 以我专程带他们来和格格叙叙旧。”他瞟过芄兰那张血色尽失的小脸,“格格可认 识他们?” 芄兰失声叫道:“我可是个格格,怎么可能认识这些人?” “你们呢?可曾见过面前的芄兰格格?”玄祺不疾不徐的问。 其中一人仰头瞄了芄兰一眼,“嗯……是……小的曾经见过她、” “你胡说:我根本不曾见过你。”芄兰失去冷静的怒吼。 玄祺掀袍坐下,继续往下问,“那么你是在何处见过她?” “呃……小的、小的是在兰馆见过她——”那壮汉硬着头皮承认。 “这样啊!如果我记得没错,兰馆应该是穆大人在江南的别馆,芄兰格格曾在 那儿住了一年不是吗?”玄祺状若无事的朝仓皇失色的穆家父女挑动眉梢,“那么 其他人呢?也是在兰馆见过她的吗?” 其余两人叩首求饶,“贝勒爷饶命——是格格她主动引诱小的,小的受不了诱 惑才……请饶小的一命——” “宗!你们居然敢随便诬赖我、坏我的名节,信不信我会杀了你们?”芄兰发 起狠的破口大骂,转向玄祺时又摆出无辜的表情,“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贝勒爷, 你可要相信我的清白,那夜咱们圆房时,我可还是完璧之身,难道你都忘了吗?” 终于说到重点了,玄祺缓缓的站直身躯,眼瞳绽射出欲置她于死地的锋芒。 “你真的确定那名与我拜堂、圆房的新娘就是你本人吗?”他一个字一个字慢 慢从口中迸出来,登时吓坏了在场的人。 端王爷吼跳起来,“玄祺,你说的是真的吗?!” “那新娘当然是我了——”芄兰心虚之下叫得也挺大声的,“阿玛、额娘,你 们可以证明那个人是我,是不是?那天是你们送我上花轿的对不对?” “当……当然,那新娘当然是我的女儿了。”穆尔托冷汗涔涔的辩驳,“贝勒 爷,这种事无凭无据可千万不能乱说,这可是欺君之罪。” “是呀!是呀!你可不能因为想休了兰儿,就随便编了个罪名套在咱们头上, 王爷、福晋,你们得说句公道话。”看玄祺镇定沉稳的表情,似乎已经掌握了证搀, 穆夫人吓得不由得全身发冷。 端福晋柔声细气的问:“祺儿,额娘希望你有真凭实据,可别冤枉了人家。” “孩儿明白。”再温驯的猫儿一日一被惹毛,也非给对方点颜色瞧瞧。 玄祺右手一挥,家仆便将三名壮男带了出去,另外又带进一名做婢女打扮的姑 娘,她颤巍巍的跪下,朝众人磕头行礼。 “她是什么人,你们总该认识了吧?”玄祺环视穆家父女三人。 穆夫人面有难色的承认,“她……她是咱们家的婢……女叫做阿娟,只不过是 一个下人罢了,和贝勒爷说的事有……什么关连?” 懊死!怎么没早点把她解决掉,她是负责看守郝青青那丫头的,要是让玄祺问 出个什么来,可是对他们大大的不利,唉!千算、万算,结果还是留下了个祸害。 “那可是大有关连, 阿娟, 我问你——”他踱到抖缩成虾球状的婢女跟前, “你在穆大人家的工作是什么?” 阿娟的两排牙齿直打颤,“回贝……勒爷的话,奴婢的工作是……打扫偏院。” “偏院?它是作何用途?” 阿娟吞咽一下口水,“偏院就是给特殊的客人住……的地方、” “阿娟!”芄兰充满警告性质的娇喝。 玄祺唇角冷测的一抿,“你担心她会说出什么不利你们的话吗?现在担心未免 太迟了。阿娟,最近几个月有谁曾住在那座偏院里?” 这问题让穆家父女三人的神经像绷紧的弦似的。 “没……没有。”阿娟嗫嚅的说。 待她吐出那两个字,穆家父女三人才同时吁了一口气。 “前几天在路上不是有人向你开价十两,要跟你买一件消息,当时你还嫌太少, 最后多加了五两银子,以十五两的代价透露前阵子住在穆大人家偏院里的,是一个 叫做郝青青的乡下姑娘?而且最特别的是,她和芄兰格格长得犹如一对孪生姊妹, 自己所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吗?” “什么?!阿娟,你——”穆夫人气得想翻个白眼昏倒算了。 阿娟呜咽的朝她连磕好几个头,“夫人,真的对不起!奴婢只是一时贪心才… …请夫人原谅。” “真有这种事?”端王爷夫妇面面相觑。 芄兰捏紧手上的红艳绢帕,“光凭这点又能代表什么?贝勒爷可别说那日与你 拜堂的人就是那个叫郝青青的乡下丫头。” “不是吗?”玄祺再次击掌,这回家仆带进来的人竟是包嬷嬷,完全不给她喘 息的机会。“包嬷嬷,阿娟说那名叫郝青青的姑娘被带到偏院后,很少和外人接触, 唯一接触最多的就是包嬷嬷你了,那么想必你对她十分熟悉了?” 包嬷嬷神色陡然一变,勉强镇静的回答。 “回贝勒爷的话,奴婢跟她也不算很熟,只是碰巧在路上相遇,因为她跟咱们 家格格长得真像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才将她带回府中,不过住了一阵子她就离开 了,从此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想必就是从你们那天回娘家,然后和真正的芄兰格格调换后就失 踪了,是不是?”如果真是这样,郝青青恐怕凶多吉少了。 芄兰花容失色的喊叫,“什么调换?跟你拜堂、圆房的都是我,还要跟谁调换? 阿玛,贝勒爷为了把我给休了,什么荒诞的理由都说得出来,咱们不必跟他多说, 马上进宫去!” “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天来,即使跟你同床,我却连碰都不碰你的原因吗?”玄 祺说得清淡平和,却化不去眼中的轻蔑鄙视。“早在你以二少福晋的身分回到端王 府的第一天,我便知道你不是我原来迎娶的新娘,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只好陪着你 们演戏,看来我的演技比你们好多了。” “不可能!”芄兰难以置信的低喃道。 包嬷嬷赶忙出声好盖住芄兰的声音,“贝勒爷,咱们实在听不懂你的意思,什 么原来的新娘?什么演戏?老爷、夫人,你们说对不对?” 穆尔托夫妇明白大势已去,僵硬得有如两尊雕像。 “想知道我是怎么看穿你们诡计的吗?”玄祺啜了一口茶润润喉,幽幽的道: “或许你们认为脸孔、身材、声音有八成以上的相似度,加上个性也可以伪装,身 上又找不出明显的特徵供人辨识,所以才决定冒险一试,可惜百密一疏,你们还是 遗漏了一点。” 众人一脸专注的聆听答案。 “答案很简单,那就是发漩。”玄祺说。 “发漩?!” “不错,就是发漩。跟我拜堂的新娘是个非常害羞的小泵娘,她总是低着头不 敢用正眼看我,所以找最常盯着她的头顶看。”玄祺的表情因为想到心爱的女孩而 变得温柔多情,“平时很少有人会注意这个地方,自然你们也就忽略了,所以你们 一定没想到我真正的新娘有两个发漩吧?当芄兰格格投进我的怀中,我一见到她头 顶上的发漩,你们的计画就已经宣告失败了。” 芄兰发出一声呜咽,扑倒在穆夫人膝上,母女俩抱头痛哭。 穆尔托则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椅子上,两眼空洞的望着前头,不言不语。 “呜……都是我的错,是我想出来的主意!”包嬷嬷匍匐到玄祺脚边苦苦哀求, “贝勒爷,这件事全是我的主意,与老爷、夫人无关,请你们饶了他们求求你,呜 ——” “现在我只想知道郝青青人呢?”玄祺喉头一紧,“说!她人在哪里?” 芄兰哭中带笑,那笑声充满了愤恨,“你想知道是不是?好!我告诉你,她死 了,哼!我绝不会容忍世上还有另一个我,所以她该死!” “死了?”玄祺踉跄的晃了晃,“她死在什么地方?穆夫人,你来告诉我。” 端福晋上前搀住儿子,“祺儿,你要冷静点。” “她就……死在城外……三里处。”穆夫人结结巴巴的说。 “好啊!穆尔托,你居然敢使出这种手段耍弄咱们,本王绝不会放过你们。” 端王爷气冲斗牛的怒咆,“这一次就是荣妃娘娘出面也救不了你们。” “老爷、老爷——你得想想办法呀!”穆夫人索性跪下来求情,哭声凄厉的道: “王爷、福晋,咱们知道错了,求你们放咱们一条生路!” “是奴婢的错,不关老爷、夫人的事。”包嬷嬷也跪爬到端王爷脚边,“奴婢 是为了咱们家格格才想出这种计谋,是奴婢该死——” 端王爷对他们的景况嗤之以鼻,“这些全都是你们自找的,当初如果你们不去 求皇上指婚,也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怨不得别人。” “我不要死、我不想死——阿玛,你快说句话呀!”芄兰尖嚷的推着穆尔托; 而穆尔托就像一只战败的公鸡,完全失去了斗志。 玄祺冷冽一笑,“只要你们收下休书,我保证不会将此事禀奏皇上。” “真的吗?”穆尔托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贝勒爷说的是真的?只 要咱们收下休书,端王府真的不计较这件事?” “不错,欺君大罪可是死罪,而我这人一向不喜欢看到有人死。”玄祺说。 端王爷张口想骂儿子的妇人之仁,却在端福晋的眼色下乖乖闭上嘴。 “多谢贝勒爷、多谢贝勒爷!”穆尔托夫妇俩感激涕零的叩首。 “我这人向来很好说话,不过——”玄祺下面的话又将他们狠狠的打入万劫不 复之地。他将一本蓝色封面的帐本扔到地上,“我这儿有一大堆这种帐册,穆大人 应该很眼熟才对。” “这……这是——”穆尔托翻了几页,脸色丕变,“它们怎么会在贝勒爷手上? 难道菸馆是贝勒爷派人去抄的?” “很遗憾!让你猜对了,在对付敌人之前,我总会先掌握对方所有的弱点,穆 大人——”玄祺轻柔的语气顿了顿,“丢官事小,能活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来人,送客!” 家仆们一拥而上,一一架起穆家老小。 “我不要走!我是端王府的二少福晋,谁敢赶我出去?放开我——”芄兰挣扎 着要扭开家仆的箝制,“放开我——” 当穆家人全被轰出了端王府大门,最开心的莫过于端王爷,今日儿子露了这一 手,不禁让他刮目相看。 “哈!阿玛真是太高兴了,不愧是我的好儿子。”端王爷笑说。 端福晋白了他一眼,娇柔的挖苦,“王爷还真现实,想想你以前都是怎么责备 儿子的?不是还气得想赶儿子出去、脱离父子关系吗?” 端王爷脸不红、气不喘的笑说:“哈、哈!此一时、彼一时嘛!” “别说这些了,儿子的样子你没瞧见吗?”端福晋过去想说些安慰的话,“祺 儿,你先别灰心,说不定她还没有死,咱们马上派人去查。” 玄祺眼瞳中隐着泪光,梗声道:“孩儿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绝对不会放弃的。” 在还没见到尸体之前,他都要抱着希望一直找下去。 “启禀王爷,后门有个人等了一个多时辰,说有重要的事想见贝勒爷一面。” 家仆等到现在才有机会进来通报。 “见我?带他进来吧!”玄祺说。 “喳!”家仆速去速回,领进一名头戴斗竿衣衫破旧的人。 他端详着来人,“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事要见本贝勒?” 那人取下头上的斗竺,“草民朱四如见过王爷、福晋还有贝勒爷。” “朱四如?” “青青姊,你的伤才刚好,让我去提水就好了。”阿吉提起木桶说。 郝青青从他手上将木桶抢过来,“就是因为我的伤好了,才不能老让你一个人 做事。我去提水,你留在这儿等四如哥回来。” 郝青青提着木桶走向河边,四如哥一个人到城里头去,不晓得安不安全?其实 这些天来,她在梦中总会不时的出现片段的记忆,其中有一个是跟自己长得很相像 的姑娘,可是她穿着很华丽,另外,还有好几张陌生的脸孔。 在那些脸孔当中,有一张始终模糊不清,可是每次梦见他,她便觉得好幸福、 好温暖,可是,又同时会兴起一种深沉的悲伤,总让她在啜泣声中醒过来,那男人 究竟是谁?是四如哥他们所说的贝勒爷吗? 她敲敲自己的头,不懂自己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是想不起来? 郝青青提着装了水的木桶往回走,一路上还在努力的回想被她遗忘的人、事、 物。 “青青——”有人在叫她。 “四如哥,你回来了!”她听出那人的声音,回头嫣然一笑,冷不防的瞥见他 身边的俊秀男子,“砰!”的一声,郝青青手上的木桶掉在地上,整桶水都打翻了。 那一瞬间,从她被包嬷嬷带进兰馆,然后跟着芄兰格格来到京城,一直到成为 替身嫁进端王府,最后差点遭到灭口为止;所有的记忆全像潮水般涌进她的脑中, 填满了那块空虚的缺口。 她不信的用小手捂住颤抖的小嘴,热泪如泉涌而出。 地想起来了! 郝青青逸出碎不成声的哭音,她终于想起梦中那名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男子是 谁了?“贝勒爷!”她终于喊出声。 玄祺捧起她泪流不止的小脸,轻暖如微风的笑容化为醉人的凝眸。 “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新娘。” 尾声玄祺贝勒休妻再娶,娶的对象居然出乎众人所料,是一名平民女子。而端 王府却用了最豪华盛大的贵胃婚宴迎娶新娘进门,这件大喜事轰动了整座北京城, 此举不仅让新娘过足了二少福晋的瘾,也让新娘的娘家风光又有面子。 郝青青再次被繁琐冗长的规矩和礼仪给搞得晕头转向,还好这回她身边有喜娘、 丫鬟将她伺候得服服贴贴、无微不至,没让她真的累着。 她静静的坐在床沿等待亲友来闹洞房,想起上回的情形,不禁紧张得交握小手, 频做深呼吸—— 等□梦带着一大群人又笑又闹的进入新房,她垮下肩头,发出细微的呻吟,她 早就猜到事情不可能太简单。 “□梦格格,这回二贝勒再娶的新娘,想必才貌更胜上一任妻子罗?”某王府 的贝勒讽笑的问。 郝背青听到有人这么说,心中还是有些自卑,她没念过书,更不懂得什么大道 理,大家若是知道了一定会看不起它的。 是,这时她却听到□梦铿锵有力的说:“我二嫂虽然说不上才貌双全,可是她 不仅孝顺、心地善良,又不会跟人耍心机,你们没听过汉人有句话说,娶妻娶德, 才貌又算得了什么?” 听□梦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夸奖自己,郝青青泛红眼圈,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另一位与□梦熟识的格格问:“你不担心你二哥被别的女人抢走吗?” “我才不怕咧!二哥永远是我二哥,谁也抢不走,再说多个二嫂也不错,往后 二哥罚我禁足时,就可以拜托二嫂帮我说情,二哥可是很听我二嫂的话喔!”□梦 说得洋洋得意。 “原来是这样,你真聪明。”特有的男中音掺在其中。 □梦还在眉飞色舞,“那是当然了——呃,这声音——”她还在想这嗓音好耳 熟,没想到就看见玄祺站在众人身后,似笑非笑的对她挑眉。“呀!二哥,你…… 什么时候进来的?” “已经进来好一会儿了,你怎么不再说下去了呢?” “呵、呵!我已经说完了。好了、好了,大家统统出去吧!不要在这儿打扰我 二哥和二嫂,走——”□梦慌张的将全部的人都往门口推。 “咱们还没闹到洞房呀!” “□梦格格,你别推呀!”众人七嘴八舌的叫道。 □梦是最后一个出去的,在带上房门之前,她还故意冲着玄祺吐了一下舌头。 “这丫头花样还真多。”玄祺宠溺的摇头,才旋身返回内室迎向他的新娘,当 红绣头巾被揭了下来,他看到的是一张娇美脱俗的脸庞,只见她羞涩得垂下眼脸, 如玫瑰花瓣的双唇微微绽开,“青青,看着我——” 她煽了煽睫羽,两颊红艳的瞅向他,“贝勒爷——” “这次不会再有人将咱们分开了,你也不再是替身,而是我伊尔根觉罗氏玄祺 的新娘。”语罢,他低下头,细细吻吮那两片引诱着他品尝的樱唇,温柔的将娇小 的妻子推倒在软榻上,“令晚才是咱们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窗外的一弯银月映照着新房内一对柔情缱绻的人影。 夜才刚开始—— 霍地,他从娇妻半裸的酥胸上抬起头来,眯起眼,偏首睨向紧合的房门。 “怎么了?”郝青青困惑的睁开氤氲的眸子,她刚才如疑如醉,整个人沉浸在 他的柔情挑逗中。 玄祺没有回答,笔直的往房门的方向远去,她不明就里,也赶紧整理身上的衣 服尾随过去,就听见门外有好几个人,如麻雀般吱吱喳喳嚷个不停。 “你过去一点,不要跟我挤嘛!” “□梦格格,你是个姑娘家,怎么可以在这儿偷听?” “你们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因为……你年纪还小嘛!” “谁说的?我都快十六岁了,早就不小了,快!饼去一点。” “哎呀!不要挤——” “嘘!小声一点,我二哥的耳朵很灵,要是让他听见,我就死走了。” □梦话都还没说完,房门已倏地被人打开来,一堆原本贴在门板上的人全往屋 里一扑,跌成一座小山。 “哇!”众人一声哀叫,可怜的□梦被压在最下面,是最凄惨的一个。 她瞪着眼前的男靴,眼光顺着往上爬—— “二哥——”□梦心里不由得发出哀鸣。 “呃,呵、呵!玄祺贝勒,不好意思,打搅到你了。” “咱们再到前头去喝酒……” “对、对!喝酒。”其他人见情势不妙,一个个先后落跑了。 玄祺双臂环胞的俯见着还趴在地上的□梦,“你还不起来?” “对不起,二哥,我……错了,请你原谅。”□梦跳起来拍去衣裙上的灰尘, 心想,先认罪或许可以免除一死。 玄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情,“嗯!能认错最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 逃,就罚你禁足三天,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什么?这处罚太重了吧!我都已经道歉了耶!”□梦大声抗议。 “嫌不够是不是7那就六天吧!”玄祺凉凉的说。 □梦怪叫一声,“六天?!二哥,你好狠的心,这样对付自己的亲妹妹,真是 有了妻子忘了妹子。” “哦!是吗?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九……” “不要、不要再加下去了。”她连忙抓住唯一可以拯救她脱离苦海的人,甜甜 的唤道:“二嫂,你一定要救救我,看在我刚才在大家面前夸奖你的份上,快 点帮我向二哥说个情吧!”她吃定了二哥疼惜郝青青的心理,连忙向她求救。 郝青青心软的瞅向夫婿,“贝勒爷,你不要对□梦这么凶嘛!她又没做错什么 事,就罚轻一点嘛!” “还是二嫂对我最好了,咱们都是女人,所以要站在同一阵线。以后我二哥要 是敢欺负你,我一定站在你这一边。”□梦知道自己有救了,连忙拉拢郝青青,搞 不好日后还可以联手欺负二哥,报点仇! 玄祺赏了她一个大爆栗,“看在你二嫂求情的份上,就罚你禁足三天,不能再 少了。” □梦揉了揉额头,“好痛喔!” “还有其他的事吗?”他下了逐客令。 “没有了,那我出去了。”□梦好不气馁的喃道,走了两步又回头觑了兄嫂一 眼,他们相互依偎的身影让她不知是羡慕还是向往。 如果将来有个男人像二哥对待二嫂那样爱她、疼她,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也好想尝尝那种感觉呢! 全书完 炽天使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