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柯拉躺在那个舒适的垫子上,把脑袋埋到翅膀底下打起盹来。 她梦见自己高高地飞在一片平原上空,后面雁翅排开,跟着几十只小鸡雏。她 在梦里想道:这是我的孩子,我的心肝宝贝! 柯拉醒过来时,窗外已是一片漆黑,看看表,已是晚上10点半了。 医院里的人可能已经拉起警报,忙着找她了。可不是吗,她足足睡了三个小时。 柯拉很生自己的气。 不过她还是先拿了袋果仁准备带到医院去吃,然后才去搜查加利叶尼的房间。 那里一切都是老样子。 柯拉先检查教授那张又宽又矮的写字台。 她把果仁袋于放在地上,然后开了台灯。 柯拉把写字台的抽屉一只接一只地拉开,检查里面的东西。她就是冲着这个才 来的。 她根本不知道能在这里找到什么,也不知道教授的抽屉里有什么东西。不过行 动总比干等着强。 抽屉里放得最多的是一些薄薄的文件夹,里面夹着一些纸,纸上写满了看不懂 的文字——等翻译来了让他去译吧。 在下面的一只抽屉里她找到了两张光碟,她把它们塞进了装着果仁的袋子里, 她身上就带了这么一只袋子c 在一只文件夹的右边有一张奇怪的小照片,照片上的 东西像一只海盗船一一像是从空中往下拍的,能看见船残留的轮廓。 她打量着照片,正在琢磨它对侦查是否有用,这时突然感觉到有人悄无声息地 进了屋,站在她背后,离得非常近,那人甚至正俯下身子想看看拿在她手里的照片。 柯拉根本就没来得及害怕,不知为什么,她认定这是奥尔谢基助教回来了,他 看见这屋有灯光就过来看看。 “您来看这个。”柯拉说。 就在这时,有一个重重的东西打在了她的太阳穴上,打得她眼冒金星,然后眼 前一黑晕了过去。 是奥尔谢基发现柯拉的。 他12点左右回来,看到房门虚掩着,加利叶尼教授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 他想道:奇怪,不会是来了强盗吧?可是强盗拿考古学家办公室里的东西有什 么用呢?……何况他还没听说过在这个人烟稀少的星球上有强盗呢。 他进了办公室,屋里只亮着一盏台灯,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是的大腹便便的 母鸡。 “噢,不!”助教大喊一声,喊得隔壁的邻居都听见了,他们纷纷打开窗子, 互相询问着,以为是老虎闯进来了。 助教想用翅膀把柯拉抱到外面去,可是她实在太沉了,于是他只好把这只胖母 鸡放在地上,扑过去给医院打电话。 在他叫救护车的时候,柯拉醒了过来。 她一下子没搞清自己是在哪里,否则她一定会制止助教打电话。可是她看到眼 前那巨大的鸡腿,以为自己在做恶梦。她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那是助 教的腿,而她自己也是他的同类。 “等等,”她终于开口说,“您还是先把我扶起来吧。” “您还活着?”助教欣喜地大喊一声,发出一阵快乐的鸡啼。 “我干嘛要死呢?”柯拉说,她想在他的帮助下站起来,可是不行,头部剧痛 得差点又晕过去。 “扶我坐下。”柯拉吩咐道,她在一只垫子——也就是教授的椅子上坐下来。 奥尔谢基温柔地扶着她。 她逐渐回忆起来了。 “奥尔谢基!”柯拉不顾头痛,喊了起来,“难道走到我身后的那个人不是您 吗?” “走到哪儿?”助教问。 “当时我就坐在这儿,在看……在看……我在看什么东西?” “我进来的时候,您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那就是说我没在看什么东西了,可照片到哪去了?” “什么照片?” “我正在看一张照片,当然了,是一张海盗船的照片,这时您走过来,从我身 后探头过来看。” “我没有走过来,也没有看!” “如果不是您,那照片到哪去了?” 柯拉低下头去,她头痛得厉害。可是她还是想看看地上有没有留下脚印。地上 没有脚印,只有一个小小的圆形徽章,上面是一幢高层建筑的图案和一行字“福格 来”。 “这是什么?”柯拉捡起那个徽章问。 “那是‘福格来’公司,”助教解释道,“他们到处分发这种徽章。” “他们是干什么的?” “搞建筑的……” 助教未来得及把话说完,门就开了,冲进来一伙救护人员,为首的就是那个当 地医生。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帮邻居,以及一些半夜里还没睡觉的好事的家伙。 六个人上来把柯拉抬到一只宽大的担架上,抬着她直奔救护车。 他们这么手忙脚乱地一折腾,柯拉的头又开始晕起来,她觉得虚弱乏力,头脑 昏乱。不过她还能记得,格列格冲到救护车旁边大声问道:“是谁把侦探给杀死了?” “杀死她?你别做梦了!”奥尔谢基粗鲁的态度让柯拉很吃惊。在半昏迷状态 中她都能感到公开的敌意,在彻底失去知觉之前,她想道:在这里别人只把她当成 个粗鲁的外人。 第二天早上,医生告诉柯拉,打在她后脑勺上的是一本考古学大百科全书,由 此可见,虽然这一击的力量很大,可是袭击她的人并不想置她于死地。 “为什么呢?”柯拉问,“也许他是想杀我,只不过这一下没能打死我。” “那他可以用教授心爱的镇纸来打你,那个镇纸放在很显眼的地方。要不他也 可以干脆扭断您的脖子。抱歉,我的话太直了……” “那么就是说,您可以肯定这是个很强壮的人了?” “当然了。假如我用一本书砸您,就怎么也没法把您砸成这样,而只会惹您笑 话。” “有意思。”柯拉说。她没有理由不相信医生的话。 她用爪子摸了摸后脑勺,可以摸到羽毛下面有一个大包。 “会不会是那个考古学家奥尔谢基呢?”她问道。 医生深思了一会儿。 “我很难回答您这个问题,”他说,“不过假如我处在您的情况下,我就会把 他从嫌疑犯中剔除。要想用考古学百科全书砸您,他得把书抡起来,可是他长着翅 膀,做这个动作不方便。用这样的翅膀拿刀捅人比拿东西砸人要方便些。您明白我 的意思吗?” “明白。我可以起床吗?” “再躺一躺,不管怎么说,您还是有点轻度脑震荡。” “我们也会有这种病吗?” “我们是谁?” “是鸡。” 医生冲她呲了呲白牙:“大小和复杂性方面,柯谢罗星居民的大脑并不比地球 居民的大脑逊色,因此这种大脑也会得脑震荡。” 医生完全没有幽默感,但柯拉这次放了他一马:至少不是他袭击了她,因为他 又瘦又小。他也许能读得懂考古学百科全书,可是要想打倒柯拉,他可办不到。 不过柯拉觉得下面这个人当谋杀案的嫌疑犯是再合适不过了。 格列格来了。 他穿着官员制服,戴着顶新帽子,脸色阴暗,好像是专为证明“一根筋”这个 外号起得非常恰当似的。 柯拉半躺在床上,从下朝上看着他,发现这样一双长胳膊蛮可以从桌上拿起百 科全书砸到她头上去……可医生确信袭击她的那人的目的只是想把她打昏,如果是 这样,那么他是想要……那张照片!他当时站在她身后,从她肩上看到了那张照片, 就觉得不能把照片留在柯拉手里,于是就抓起了百科全书……照片!那张神秘的照 片! “就我所见,您自我感觉很好。”格列格说着咧了咧嘴,算是笑了,可他的脸 还是板得死死的,眼睛深藏在眼窝里。 “谢谢关心。您来看我,我很高兴。” “作为地方长官,这是我的职责。” 医生离开了病房,不过没有关门,这让柯拉很是感激。她当然并不害怕格列格, 可是门开着能让她轻松一些。 “请您告诉我,格列格,您和考古学家为什么会有分歧……会争吵?” “亲爱的,”地方官说着,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跷起了二郎腿,他的皮鞋 锃亮,亮得刺眼。看来他一定花了整整一早上的时间来擦皮鞋。格列格时不时斜眼 看看鞋尖上映出的他自己扭曲的影子。“亲爱的,此地的人并不多,你很容易就可 以看出谁和谁是敌是友。如果你的利益与邻居的利益起了冲突,是瞒不住别人的, 大家都会知道。” “那为什么凶手还没被发现?” “会发现的。”格列格意味深长地说,“只要您想去找。” 柯拉没和他争论,虽然他暗示她办事不力,让她很不高兴,但她还是穷追不舍 地问下去:“您到底也没告诉我,为什么会有冲突……” “我和考古学家们之间有冲突?没有!也不可能有冲突,就像我和虫蚁之间不 会有冲突一样。”格列格停顿了片刻,好让柯拉能体会他话中的深意。 柯拉心领神会,她等他继续说下去。 “正如您所知,我们这个城市所处的这个地带,”格列格说,“面积不太大, 三面都被河流包围,第四面被山脉围绕。而这片河谷是方圆多少公里之内惟一适合 人居住的地方:周围有得天独厚的屏障,可以挡住寒风和沙暴,让大家可以不必戴 防毒面具,也不必穿厚重的大衣。这就难怪一千年前柯谢罗人会在这里着陆了。其 实,只要不怕麻烦,谁都可能在这里着陆。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柯拉回答,“您干嘛这样看着我?” “老实说,我有时和您相处真有些怪怪的感觉,很难相信在这个毛茸茸的东西 里藏着的是个真正……的人。” 柯拉不由想起了那句口号“人类的银河系!”。就为了这些口号,星际之间发 生过许多流血冲突。因为有些人不喜欢两脚动物,而另一些人不喜欢四脚动物。 “希望您不久就可以得到一个合适的身体。”格列格说。 “我也希望如此。” 格列格继续说:“作为地方官,我有责任关心城市的合理发展。我希望我们这 里发展成银河系中心之一。可是这帮考古学家们在这方面碍了我的事。” “为什么?” “他们在银河系中心搞到了一份进行考古挖掘的许可证,那帮”僚们想都没想 过这会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难道影响了吗?” “从长远讲是的。我们已经开始规划建立一个大宾馆,好接待客。也许您听说 过,这事由星际公司‘福格来’负责。” “‘福格来’?我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是一家大公司,他们打算往这儿输送建筑技术设备,在此建立一些远程运输 站,好把建筑材料传送过来。整个星球的未来都要看我们能为‘福格来’公司提供 怎样的条件了。” “这又关考古学家们什么事呢?” “您还没听明白吗?因为他们的挖掘场正好就在打算建宾馆的那块地上。这帮 考古学家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整个星球的损失就越大。” “于是您就准备不惜一切把考古学家们打发回老家了?” “奥尔瓦特女士,也许您想查出凶手,好尽快回家,从储备库里找到一个苗条 动人的身体。而我也希望我们的建筑工程能够尽快开工。我等着那帮人赶快收拾起 他们那堆破东西烂骨头,包括他们那磨嘴用的破铁片,赶快离开这里,我都等得不 耐烦了。” “一根筋”格列格毫不掩饰他对考古学家们的厌恶之情。 “可是我也知道得很清楚,”他继续说,“为我自己着想,我得好好看护着这 帮考古学家,跟老母鸡看小鸡似的!为了这个挖掘计划,他们从星系中心弄到了一 份可以自由行动的全权授命书,如果这个计划没完成,我就是拿拖车来拖,也弄不 走他们。这真是一帮狂热的爱国主义者!为了他们的丰功伟业全都发了疯!让他们 挖去吧,挖到最后一堆破烂为止!然后收拾起那堆宝贝滚蛋吧!我的话说得够明白 了吧?” “您说得很明白,”柯拉附和道,“这也就是说,教授之死跟您无关了?” “那当然了,这事对我来说简直是晴空霹雳。挖掘工作还没结束,就这么中断 了。当然,可能会再派一个教授过来,因为考古队的三个专家现在只剩了一个,还 是个笨蛋。” 格列格说的是奥尔谢基。柯拉并不赞同他对助教的看法,不过她理解格列格以 及全城人的态度。这里并不需要考古学家。 “那现在怎么办?”柯拉问。 “现在我得说服大家相信,那个白痴奥尔谢基可以完成考古工作。如果让他来 干,可以节省两到三个星期的时间。可是奥尔谢基根本不听话,他认定是我杀了他 的教授,也许还杀了教授的妻子。可我为什么要杀她呢?” “为了阻止她告诉我一些事?” “阻止她告诉你什么事?她知道什么?她对我又能有什么威胁?别胡扯了,奥 尔瓦特。我们可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徒。这两个多礼拜以来,我满耳朵听的都是这 些话,什么加利叶尼一巴巴女士怀孕了,什么她马上就要生蛋了!在这种情况下我 干嘛还要杀她呢?难道是为了给自己脸上增光,为了当银河系头号冷血杀手吗?得 了吧!” 格列格怒气冲冲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先是用包着铁皮 的鞋尖踢地,接着又用鞋跟跺地,动静之大,就像屋里在跑马。医生惊恐地从走廊 里探头过来看。看来,这个好心人一直在门外守着,保护着柯拉的安全和宁静。可 见他对地方官也不信任。 “现在您又跑来调查了,”格列格说,“明天‘福格来’公司的副总经理就要 来了。我最不想让他看到的就是,一位星际刑警组织的侦探在这里披着张鸡皮四处 乱跑。” 柯拉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她知道格列格没有说谎,他不会因为考古工作拖延了 几天就去杀教授,何况即使他真这么做了,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因为柯谢罗星球 会再派一名教授过来。然而地方官的言行中还是有些东西让她警觉。也许是那种过 分夸张的热情,跟演戏似的,而格列格平时可绝不是这样的;也许是她还没注意到 的什么细节,搞得场面有点不对劲。 “您有‘福格来’公司的徽章吗?”柯拉问他。 “什么?徽章?”他全身一震,“噢,我有徽章,当然有。说到底,我凭什么 不能戴一个小小的徽章呢?有一半人都戴这玩意,公司每个股东都给发了一个!” “在哪儿?”柯拉问。 “谁在哪儿?徽章吗?”格列格拍拍自己的胸口,想给她看徽章,可是却拍了 个空。他马上意识到最好是装糊涂,他就势把手垂下来,不动声色地说,“我要看 看家里有没有,我会给您找一个的。” “您的那枚徽章丢了吗?” “别在另外一件外套上,”格列格答道,“当然了,在另外一件外套上。” 然而柯拉还是发现了他那一瞬间的惊惶失措。 格列格走了以后,柯拉要求允许她下床。可医生让她躺着。最后他们达成了一 个折衷方案:柯拉可以到花园去,在长椅上坐坐。 柯拉起床后静坐了片刻,克制着头晕的感觉。她跟医生要了一个本子,想趁着 记忆犹新的时候,把那条“海盗船”的奇怪轮廓画下来。 柯拉把本子和铅笔拿在右边翅膀上的爪子里,下楼走进花园,慢慢顺着小路住 前走,想离医院大楼远一些。天阴沉沉的,长椅上空无一人。柯拉找了个低矮的树 桩,这样她可以坐得舒服些。 柯拉在树桩上坐下来,她很不习惯,不知道怎么拿本子才能在上面作画。最后 她差一点就能画了,可是这时她的肚子里有什么东西猛烈地活动起来。 她痛得厉害,好像有个大家伙想从肚子里往外钻。 她马上就惊恐地意识到:就要生了! 本来应该尽快跑回医院去,让他们想办法。不管怎么说,她可没让他们给找个 这么古怪的身体来……可她已经来不及跑回去了,她蹲下来,叉开双腿。 柯拉一边使劲,一边咯咯大叫着,同时伸开翅膀,拼命把树叶。草、树枝拢成 一堆——就算现在做窝已经晚了点,可是好歹得弄出个跟窝差不多的东西,别让鸡 蛋打碎了。天哪,得叫人帮忙……噢,真是痛死了!莫非母鸡一生中得忍受几百次 这样的痛苦?不对,这是普通的母鸡,而不是文明开化的母鸡。 “您不舒服吗?”一个声音从灌木丛中传来,叶丛中探出一张好奇的脸。 “走开!”柯拉冲这个好管闲事的人大喝一声,吓得他马上就不见人影,柯拉 只听见地上的枯枝被他踩断的声音。但柯拉马上就后悔莫及了——应该让他送她去 看医生,可是医生有什么用呢?医院里可没有给鸟看病的兽医! “唉哟!”柯拉大喊一声,咯哒哒地叫个不停。 蛋马上就要出来了。唉,生蛋可真难啊! 脑海中出现一个念头:昨天晚上受的伤可别影响正常生蛋,得保护好……一群 医生护士从小路上跑来,看来,那个好事的家伙还是把他们叫来帮忙了。 可是又能帮得了什么忙?他们只能把柯拉围在中间,满脸同情地看着她,然后 像在体育场看台上似的,七嘴八舌地出主意,因为他们从前谁也没见过鸡是怎么生 蛋的。 那个当地医生来了,他拿来条被子,大家七手八脚地把被子铺在柯拉身体下面, 就像在一艘要沉没的装甲舰下面铺防漏垫似的。 “你们全都见鬼去吧!”柯拉叫道,“生蛋生得很正常!很正常!” 这时,第一颗湿漉漉黏乎乎的蛋从她体内滑出来,掉到了被子上。 柯拉摇摇晃晃地往旁边走了几步,坐倒在地。 她这辈子从来没有想到过,世界上会有这么大的蛋,连鸵鸟都生不出来。很奇 怪,随着身体上的轻松,柯拉忽然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一阵自豪,就好像生出这么 一个又圆又大的蛋在某种程度上是她的成就似的。 “您能走得动吗?”医生问她,他两眼仍直勾勾地盯着那只蛋。但柯拉抬起翅 膀打住了他的话头。 “等等,”她轻轻呻吟着说,“我觉得,我肚子里还有一只蛋在动。” 这会儿在花园的那边,整个医院的人都倾巢而出,聚在了那里,其中包括几个 还不能下床的病人和瘫痪病人。 不过等到阵痛开始的时候,柯拉就顾不上周围的人了,她想的只有一件事:可 别碰坏了已经生出来的这个蛋,也别挤坏了还没生下来的那个蛋。 第二个蛋生得快一些,也轻松一些——柯拉已经开始适应生蛋的过程了。第二 个蛋生下来后,待了一会儿,她又要生第三个蛋了。柯拉累得要死,想让第三个蛋 先待在肚子里,可这当然是不可能的,第三个蛋掉到了被子上。 柯拉已经累得没劲回医院去了,她卧在那三个蛋上,也不管天正下着雨。 “我们用担架把您抬回去吧,”医生建议,“我们会把蛋放在盒子里,用棉花 包好。” “不行,”这位年轻的母亲轻声说,“目前是最重要的时刻,我不能离开它们。” 她卧在蛋上,医生拿了一小块毯子,护士们举着它,挡在柯拉头上。 柯拉觉得又舒服又安静。完成了责任,体会着已经过去的疼痛和辛苦,这种感 觉真愉快。她再也不用生蛋了,真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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