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们 作者:TIM 我遇到齐然的时候,正在和孟威勾搭,彼时的感情,尚未成为奸情。 孟威是个坐机关的,以前叫干部,现在叫公务员。快三十的已婚男人,萎靡不 振,一个小小的科员,听说快要转成科长了不过依我看,难。 我竟然和这个萎靡的男人在一起大半年,实在是奇迹。我却知道萎靡有萎靡的 好处,他从不会让我觉得危险。他有自己的分寸,决不会贸然把手乱摸乱放,对人 总是彬彬有礼,偶尔吃些小豆腐,都还在令人容忍的范围内。 我和孟威一周见上两三次,在街上闲逛,喝茶,看电影,打麻将。天黑尽,就 各自回家。我还帮他带小孩,两个人拖着那个小小的鼻涕虫在尘土飞扬的大街上, 一人吃一个蛋卷的冰激凌,鼻涕虫叫我," 芮姐姐,还要吃一个!".孟威的妻子见 过我,我们在一起吃饭,讨论家常,围巾的打法,银耳汤的煮法,等等。孟威在旁 边陪坐,他老婆看看我,又看看孟威,我就看看她,也看看孟威。孟威看看我,又 看看她,说,吃了饭我们打三缺一好不好。 于是吃了饭我们就打了两圈三缺一。之后他老婆见我,就" 小芮,小芮" 的亲 热的叫。 很奇怪的关系。比较暧昧。 我本来也坐办公室,坐在小格子里,伸个懒腰手能碰到天花板的狭小空间。受 不了,太闷。改跑销售。卖办公用具,带着产品上门,走遍每一座办公大楼;卖化 妆品,负责联系卖场。忙的时候到处跑,闲的时候就闲着。想起了孟威,就叫他出 来陪陪;想不起,那就对不起了有时萎靡也令人生厌。 跑销售是功利性很强的事情,而和孟威在一起却是两极,都谈不上有目的。闲 着也是闲着。孟威和我在一起的理由,我想不太明白,就没有去想。我问孟威,我 们在一起是为什么啊。他说,不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啊。 我和孟威没有性关系。 我从未想过要和这样的男人发生性关系。他让我感到过分的安定和抽头丧气, 我喜欢一点点的安定,我会坐着静静的看他,静静的抱着他,可是不会有激情。 至于他,我猜,他还是想的。有一次他说,这个世界危机重重,我压力大得都 快阳痿了。看到你我会觉得自己还是男人。 这是一句玩笑话,说得很有水平,因此我并不太清楚他是真的阳痿了,还是单 纯的玩笑。据我观察他夫妻二人关系不错,老婆面色红润,并不像苦闷的样子,因 此猜测孟威并没有阳痿。不过这都说不准。 我和孟威走在街上,头抬得特别高,背挺得特别直,因为我觉得自己特别特别 的纯情。 天知道,就让我遇到齐然。恋情象三味真火一样燃烧起来,把我从里到外烧了 个透,止不住正面反面都嗤嗤的往外冒热气。 艾冬天把齐然推到我面前,说:" 这是齐然,才从国外回来的那个个子高高头 发束在脑后的女孩就朝我笑笑。我一看见她,就知道她不是好人。皮肤很黑,眼睛 贼亮,不安分的到处晃,视线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3 秒。 我想还是先说说艾冬天。艾冬天是典型都市女子,相貌平凡得好像美女作家, 也好像她们那般发狂的自恋。我常常和她流连夜店,象所有特别寂寞的人一样,把 寂寞写在脸上,到处张扬,燃上一只烟,低唱某首寂寞的情歌,惺惺作态。这个游 戏很好玩,不出所料的会有人上前搭讪,负责买单。两人就会变成四人,晃在深深 深的夜里。 我认识孟威后较少作这种游戏,艾冬天还是时不时拉我出去串场。艾冬天说, 她有心理障碍,不能长时间的面对同一个人,也就是说不能固定的和谁交往。不过 我还是搞不太懂她,就象,她也搞不太懂我,她老问我为什么和孟威在一块一没钱 途,二不能泄欲,三不能嫁掉,整个是三无。" 我只好顶她,我就爱三无人员。 艾冬天说,齐然是她高中同学," 才从资本主义回来,都忘了社会主义的好了 带她开开眼。" 齐然说," 你们别讽刺我,我去的那儿整个一农村。" 我说," 那 也还是资本主义,快说说你在那怎么腐败的?" 艾冬天说," 你千万别以为她去的 什么好地方,人猜都猜不到的穷苦地方。" 我说," 最好的是美加,次了澳洲日本, 再怎么着就在欧洲某个小国吧。" 齐然说," 别往远了想。""近的?越南泰国缅甸? "我看了看齐然,"我看你的样子不像黑社会啊。" 齐然说," 和黑社会有什么关系? "艾冬天说,"马上就猜着了。就是黑社会逃难的那种地方。" 又转过去对齐然说, "电影里黑社会犯事了不就都往东南亚跑的么。"我一下笑起来," 曼谷还是吉隆坡? "齐然说,"你们地理都学得挺好哇。我在吉隆坡呆了三年。回来当农民我也认了, 怎么还摊上黑社会?" 我说," 那也得有点好玩的地方啊,快讲讲,吃吃喝喝的少来,要专挑那稀奇 罕见没听说过的讲。" 齐然说," 难度太大了吧,到哪儿不是吃吃喝喝?" 艾冬天 说," 齐然,你怎么几年不见这么虚伪了?小芮是自己人,快讲讲你的异国情人们。 "我说,"说了半天就这个最有趣,快讲快讲。" 齐然说," 不公平不公平,光我一 个人讲我成什么了?你们就不行点地主之谊啊?你们两个也得说。" 我和艾冬天对 看了一眼,艾冬天说," 我和小芮的事,互相都知道,讲起来没意思。要不我们行 个酒令,输的人讲。" 齐然茫然说," 什么酒令?" 我忍不住好笑说," 你还真把 自己当华侨了?酒令都不懂?划拳懂吗?摇骰子懂吗?" 齐然说," 早说嘛,文绉 绉的酒令谁懂啊。我没知识没文化的一农民,浅显点好。" 艾冬天说," 划拳太粗 俗了,骰子吧。" 我们要了三颗骰子,猜单双。自己摇,自己猜。猜中了就换人,猜错了必须接 受剩下两人的提问,一次一人只准问一个问题。 " 这个规矩可以吗?" 艾冬天问。我当然没问题,齐然也点点头说," 倒也公 平。" 剪刀石头布定了摇骰子的顺序,艾冬天第一,齐然第二,我收尾。 开始两轮问题都问得含蓄,比如你现在有恋人吗?你喜欢什么样的?大家回答 得文质彬彬,有理有节。 艾冬天大呼不过瘾," 净是些装处的问题!你们还小啊?" 我说," 冬天,我 肯定无所谓,我是害怕这位齐同学被吓跑了啊。" 艾冬天说你几时这么装蒜?你看 看齐然那样就知道她也是老玩家了,我高中就听说不少她的风流事体,这几年不知 道野成什么样了。是不?齐然?" 齐然笑说," 艾冬天你污蔑我清白。" 也不象生 气。 我说," 艾冬天别着急,下次你就问个生动活泼的,我跟着支援。" 齐然说, "你们联手整我可不行。" 结果这一轮,艾冬天猜错,齐然笑," 你自己要求生动活泼,那我就问你一问 :艾冬天,你还是处女吗?" 我和艾冬天笑得几乎从桌子滚到地上。齐然也止不住 的笑,挣扎着说," 别笑,快答。" 艾冬天说," 哎哟,我" 挽一个兰花指,尖声 尖气的说," 你好坏,人家早就不是啦……" 我说," 齐然,你装处太不对了,一 点也不胸怀坦荡荡。艾冬天,我也趁火打劫一个,你现在到底有多少个了?" 艾冬 天止了笑,道," 你要大概数字还是准确的?准确数字我得拿支笔,算算哪些算哪 些不算。" 齐然惊道," 我真是落伍了。什么叫算什么叫不算啊?" 艾冬天说," 你已经问过一个问题了,下次才能问。" 我说," 我就要个大概数字。" 艾冬天说, "那也就……反正你十个手指头数得过来。" 这回齐然也猜错了,艾冬天哈的笑一声," 这就叫现世报应齐然,你有多少个 了?" 齐然顿了一顿," 你说真的啊?男的啊?只有一个。" 艾冬天说," 不可能 不可能。基本上还是个雏儿啊。" 我问," 你和你的某位,时间最长的是多久?" 齐然说," 快三年吧。" 艾冬天摸了一根烟," 天哪,平地里冒出一个守身如玉来。" 这轮我猜对了,逃过一劫。 再一轮和下下轮就惨,接连猜错,艾冬天和齐然携手攻击弱者,光问问有多少 个已经不够过瘾,艾冬天恐怕是喝多了些,问," 你喜欢哪种姿势?" 我盯她半天, 她全无反应,全忘了我们的目的。" 艾冬天,你真的要我答?" 艾冬天说," 当然, 怎么不答?" 齐然笑到直不起腰," 你们太色情了。" 我正色说," 艾冬天,我记 着你了,你够狠说就说!我喜欢……。艾冬天你把耳朵拿过来,只给你一人听。" 齐然说," 啊?那我多不划算啊。" 艾冬天说," 不行,不能亏待我的老同学,她 也得听见。" 我被逼无法,只好说," 好好学习的下半句。" 齐然嘿嘿的笑,艾冬 天说," 你还挺含蓄。" 又轮到齐然问艾冬天,她好老实,就问," 还是刚才那个,什么叫算什么叫不 算?" 艾冬天说," 办事儿之前就喝醉了的那叫不算啊,什么早什么阳什么的也不 算啊。" 齐然一副不太明白的样,我可笑得喘不过气。 我说," 两位,这问题再这么问下去可不成,咱们还是问纯情些的问题吧。" 齐然点头," 好意见,我一回来就被你们带坏了可不行我在国外吃多少苦哇都坚决 抵制资本主义的腐蚀。" 艾冬天说," 怎么说叫纯情?" 我说," 我提一个,还是 接着刚才的猜,猜错的人爆一特别煽情的,比方说记忆里最浪漫的事,怎么样?" 艾冬天说," 我的妈,够酸的成,就这么办。" 齐然撞上了枪口。 她想了半天," 最浪漫的事啊?怎么说呢?" 艾冬天说," 我管你怎么说,你 得说一个让我们都满意的。" 齐然说," 那就说有一次。我一个人跑到海边不是中 国的海边,到处都是人跟煮饺子似的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傍晚的天色跟动画片儿里 般漂亮。" 我问:" 接着遇到了猛男?" 齐然说," 没有没有。遇到猛男就俗了。 就是我一个人。很安静,只听得见海水涌动的声音。刚好当时身上有一个橡皮塞的 玻璃瓶子。就想,跟大海许个愿吧。随便找了一张纸,写了几个字,然后刷一声扔 海里去了。感觉特别棒。" 艾冬天说," 这就叫浪漫啊?没劲。" 我说," 那你说一个有劲的。" 艾冬天 悠悠吐了烟圈,说," 我的事情为什么要跟你说?" 齐然说," 刚才不是说好的么。 "艾冬天说,"我翻脸了不成么。" 艾冬天的脾气说上来就上来,气氛顿时很僵。 我说," 齐然,艾小姐今儿犯病了,她不说就不说,天晚了咱撤了吧。" 艾冬天不说话,扔下自己的份子钱,站起来就走。 齐然问," 她怎么了?" 我抄了手也在纳闷," 你问我我问谁去?" 齐然说她刚好和我顺路,就一起走。路上她问," 你们平时都这么玩吗?" 我 说," 觉得闷啊?" 齐然说," 怎会?我是觉得我好像跟不上趟。""不可能啊?看 你的样子不像老实孩子。" 齐然说," 你看走了眼吧。我特别老实。" 我说," 那 东南亚合着也该比咱们开放吧。" 齐然笑说," 马来西亚是穆斯林国家啊!还真比 不上。" 我说," 那看来我要纠正看法了:齐然还是一位好同志。" 齐然说," 怎 么我给人的印象很坏么。" 我说," 还是那句话,一看就不是好人。" 齐然说," 呵,以前也有朋友这样说过,其实我是一特纯情的孩子。" 我说," 给脸就往上蹭 啊?干脆直接说你还是处女得了。" 齐然说," 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忍不住 好笑," 齐然你还真幽默嘿。" 回家后晚上孟威打电话来,我跟他说," 认识了一个特别好玩的朋友。" 孟威 说," 你可真是夜夜笙歌啊。" 我说," 你吃的哪门醋啊,你老婆不在吧?" 孟威 说," 她就在边上,看电视呐。" 我说," 她还真是放心。也不怕你外遇了?" 孟 威说," 我?别开玩笑了。说说你的特别好玩的朋友。" 我说," 一个海外华侨, 年轻又帅,还特别有钱。" 孟威说," 真的假的?准备傍款了?" 我说," 机会好 那也不妨试试。" 孟威默了一阵,不说话。 我说," 什么时候你这么开不起玩笑?帮我问候嫂子啊。" 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齐然打电话给我,问:" 哪里还有好玩的地方,我现在特闲。" 我有 些吃惊,直说," 怎么打电话给我?" 齐然说," 我才回来么,不认识几个人,好 玩点的就是你和艾冬天了。" 我说," 好玩得看人。合着好玩的人哪里也好玩,合 不来的什么地方都跟坐牢似的。" 齐然说," 就直说吧,咱们算合得来合不来的。 "我说,"凑合吧。" 齐然说," 总之你有好玩点的场合、我出现又不妨事的就叫上 我吧。" 几日不见艾冬天了,给她电话,听见的总是中国电信的声音该用户已欠费停机。 "本想和她商量怎么处置齐然,她倒玩起失踪来了。 许久不见她,买衣服逛商店泡吧听不到她唧唧刮刮的声音,清静得耳朵痛。就 想起了齐然,叫上她,她总不拒绝。她说,呆在屋子里,无聊到死。我问她为什么 不找人出去,她说,天,别人都不用上班挣钱的吗?谁有空陪一个闲得发霉的农民? 我渐渐发现齐然果然是个好孩子。很讲信用,时间观念很好,很细心。从某些 方面来说,相当的单纯。 有一次上街买东西,很累,就叫了一辆三轮车,对齐然说," 坐车走。" 齐然 却迟迟疑疑不肯," 我怕坐这个,可以不坐吗?" 弄得拉车的很没好脸色看。 我板了脸,问她这是什么道理,齐然竟然说," 你不觉得坐这种车,很有剥削 阶级的味道么?" 我说," 你可真真算是把红旗抗在肩膀上的好同志啊。" 齐然红 了脸,说," 东西我来提吧,你别嘲笑我了。" 这是我所知她颇为古怪的偏执。 当然只好走路,听齐然讲她信教受洗,信的是基督教。 " 我原来想多认识几个外国朋友,练练口语,谁知道别人是传教的。坚忍不拔 的每天上门,就想,信就信吧。" 我说," 哪有你这样的信法?一点不虔诚。""我 也是这么想的啊,但是,信了以后,心里有一种寄托,感觉很安全。" 我说," 中 国人的本能是不信教的。你看过《古惑仔》没?" 齐然说," 怎么会没看过?喜欢 莫文蔚。""你还记得她老豆说的话吗?他是牧师,传教传了20多年,' 这些街坊邻 居,让他们信主耶稣他们不会信,让他们扁人就会的。'"齐然说," 信了就是信了, 信仰总不能轻易嘲笑吧。" 我问," 难道你真的相信有个天父,主掌人世?" 齐然 说," 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话未说完,眼睛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就呆呆不动。 我顺着她的目光,迎面走来一男一女。男的一副标准中青年小款样,相貌并不 招人讨厌,只是眼睛好像长在头顶上。女的挽了小款的手,也是一副标准傍款的样 子。两人目不斜视的从我们身边走过去,我推了齐然一把发什么呆,走。" 齐然仿 佛失了魂,挪不了步,良久才慢慢的跟上来。 等那二人走远了,我问齐然," 遇见老情人了这么激动啊?" 齐然皱了眉,脸 上赫然写了两个大字:" 失落".我就住了口。 送我到家门口,齐然说," 今天心情不好,陪一陪我吧。" 我没想太多,就把 她让进屋里," 随便坐坐,我脚走路走到痛。" 我在CD机里放了王菲的新CD,齐然 听了说," 王菲也老了。" 我说," 是啊,但总是不招人讨厌。" 齐然说," 她也 是个伤心人。" 我说," 怎么不是?可她不是说了么,男人都花心,不如找帅的你 ……" 想想不甚妥当,住了口。 齐然说," 你有什么事自己忙吧,我坐坐就好。" 我说," 出过门好脏,等我 洗个头再陪你出去逛。" 就转身出去。 边洗边想,齐然真是个纯情小妹。说的故事定是些老套,呵呵,有趣。艾冬天 在肯定会打击她到体无完肤。艾冬天又在哪里发什么疯,这么久不见音信。明天该 缴房租了。电啊气啊也该往卡里加钱了。头发又该打理了。晚上吃些什么好呢。 洗完头进屋,来不及说话,就看见齐然肩膀一抽一抽,仔细看,她眼泪花大珠 小珠往下落。 我寻思一番,装作没看见,说," 齐然,帮我拿条干毛巾,洗发水洗眼睛里了。 "齐然一惊,嗡声说,"嗯,好。" 手忙脚乱找了一阵没有哇。" 我说," 随便找什 么,我擦擦眼啊。" 递过来一张纸巾。 我装模作样擦了擦,才说," 怎么了?眼睛红了啊?" 齐然说," 没,没。" 我说," 少假了,唧唧歪歪全不像个时代女性。" 齐然问," 什么叫时代女性?" 我说," 就是好像艾冬天啊。" 齐然说," 她?你何不干脆说好像你一样。" 我说, "我修为哪够,只得皮毛。"齐然说," 我倒觉得你很时代女性的。" 我说," 你嘲 笑我么?" 齐然说," 怎么会?是衷心的敬佩。" 我说," 敬佩?什么?" 齐然, "敬佩你做事果决,有主见咯。"我说," 马屁听着倒也顺耳,但不着边际。" 齐然伸手帮我理一下头发,抿着嘴,仿佛有很多心事,欲言又止。好半天才说 你说你会不会为了……""什么?""……某些很现实的利益,然后,嗯。" 齐然说得 吞吞吐吐。 我笑道," 有air 赶快blow."齐然一愣,好不容易笑了," 简单的说,比如钱 啊,然后去……" 她顿了一下," 算了。" 我猜到她要说的什么,就说," 就是问 我会不会傍款啊,卖身啊什么的,对不对?" 齐然抬了眼,呆呆看我,又马上把视 线转开," 那你会不会啊。" 我说," 哇,这个问题太复杂。要我怎么回答才好呢? "齐然说,"我随口一问,你不喜欢还是不要答了。" 我说," 你都知道,人呢,有 种种困境,你不在对方的位置上就不会知道他们的为难处。这不是能拿价值观评价 的事情齐然红了脸," 难道光为了虚荣就,就……么?那怎可以?" 我笑," 怎么 不可以呢?都是公平交换。" 齐然陡然抓住我," 天,你们竟然说一样的话。" 她 抓得好紧,仿佛我是一根甘蔗,她是榨汁机。她的眼框里水意盎然,看着看着又要 往外喷水。 我说," 齐然,是女人就不要哭,你要作的是那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好女儿。" 不开玩笑倒好,她却抱着我,把头靠进我肩膀,自顾自的大哭起来。 我不知从何劝起,只得由她。只是料不到她如此能哭,将近半个小时才见泣声 稀落。 好不容易等她哭完了,她说,今天心情太不好,还是先回去休息,就走了。 晚上孟威约我出去,我很累,推掉了。我听他口气,有点不高兴。我心想,才 懒得管你高兴不高兴。 再隔几天,艾冬天重新浮现人间。还是老样子。她根本就忘了自己莫名其妙发 脾气的事,只顾着说," 小芮小芮,你猜都猜不到啊。" 我问," 什么猜不到。" 艾冬天说," 天大的消息咧你不知道。你后来又见过齐然没有。" 我说," 见过。 怎么了?" 艾冬天说," 你注意到她有些什么异样没?" 我说," 什么异样?就是 挺纯情的,那天遇到老情人,还哭了半夜呢。" 艾冬天说," 哭?老情人?谁?什 么 我就把那天情况添油加酱大大渲染了一番。艾冬天听罢哈哈大笑," 这小子, 真纯不露相。" 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 对了,你注意看那个傍款女人什么样没? "我说,一晃就走过了谁记得着啊。 艾冬天说," 是不是……" 如此这般那般形容了一个女子相貌出来。 我寻思了一下," 听着也象,不过天下淫荡女人都可以套用你这形容,我也不 敢确定。" 艾冬天说," 我保证八成就是那个谁了小芮,你要不要听传奇故事。" 我说," 我耳朵洗得那叫一个干净讲!" 艾冬天的话盒子,果真不比一般。" ……那个女的吧,我猜就是赵微微。也是 我高中同学。" 我说," 你们什么高中啊?怎么净出人才?" 艾冬天不管我打岔, "齐然呢,喜欢的是赵微微。"" 哦?" 我大吃一惊," 齐然?赵微微?都是女的啊。 ""可不是!我就记得高中就有过这风言风语的,可是当时追赵微微和齐然的男生都 多,我就没在意。想不到,真是真是……。" 根据艾冬天的说法,齐然和赵微微高中时候互相勾搭,后来赵微微去了新加坡, 齐然继续追,可新加坡没去成,去了马来西亚,两人就天人两隔,连面都没法见。 本来情缘难堪两分也就算了,齐然还是贼心不死。" 可赵微微你见过了啊,那种女 的,齐然又没钱没地位的,追得着才怪啊。" 艾冬天评论说。 我说," 瞧这纯情孩子,天可怜见。对了,怎么这都回来了?" 艾冬天说," 现在不是打仗么,兵荒马乱,马来也是穆斯林国家吧。说不准……?回来又怎样? 反正横竖也是没戏唱。" 艾冬天还叮嘱我说,小芮你得小心些为妙,千万别魅力大 展,免得又伤害那纯情孩子一大把。 我叫说," 冤啊我,哪儿跟哪儿啊。" 艾冬天说," 小心小心,不要大意。虽 说这年月流行搞同志,小芮你可还是要有立场啊。" 我说," 哎哟,艾冬天,你思 想什么时候这么保守了?" 艾冬天说," 你有时候有点疯,我觉得你危险系数特别 大。不过说不定你还挺适合的哪。万一有了什么新体验新高潮的可要公诸于世啊, 也让我们开开眼我翻她一个白眼," 胡说八道,滚蛋。" 话是这么说,想起齐然黑 黑坏坏又满老实的样子,心里发乱,她竟然是同志。又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同 志又怎样,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堂堂正正一个异性恋,怕她个鸟。总不可能被她迷 奸。被男人轻薄也就算了,怎么可能被女人。两个女人能搞出个什么东西。齐然。 赵微微。我。男人。女人。搞和奸。 奇怪,我竟心思摇曳。 再想一会,方才明白自己中了艾冬天的计,啪的一拍桌子,说," 艾冬天你真 不是个东西。" 又一个周末,再见齐然的面就有些尴尬。齐然哪里知道我心里九九八十一,直 向我道歉,说是上次失态," 我补过,请你吃吃喝喝吧。" 我定了心神,说," 什 么补过?我跟你,谁跟谁啊。走,去喝酒。" 齐然喝酒喝得勉强,真是好孩子。我跟她东一棒西一棍的胡说,逗她笑。 她喝了不到小半瓶红的,脸涨得通红,说," 小芮你放过我吧,主说不要酗酒。 "我笑,"你太虚伪了上帝还灭了所多玛呢,你还不是照样搞同性恋。" 这话一出口, 我只恨不得抽自己嘴巴。跟艾冬天混久了,什么话都能出口,这事有好有坏。现在 就是坏的那种情况。 齐然嘴张得大大的,说不出话。 我死撑着笑了一下," 我乱说话,自罚一杯。" 齐然根本不会吃这套,只是问, "许小芮,你刚才说的什么。"我心里一衡量,索性说," 艾冬天跟我说了你和赵微 微的事情。" 齐然半晌没吭气。 我又说," 同性恋,也没有什么嘛。我不歧视同性恋的。……我只是好奇。" 齐然不理我,反而叫了服务生," 结帐。" 我阻了服务生," 不着急,我们还要喝。 "齐然埋着头,说,"你自己喝。我走了。" 站起身就往外冲。 我忙付了钱追出去。 齐然在店门外站住,我就放了心,寻思她也搞不出来什么飞机,便放缓脚步, 慢慢的走。 出得店门,齐然对着我说," 许小芮。" 我说," 干吗?" 齐然说," 你要是 觉得我这个人很无趣,令人讨厌,大可以不甩我我说," 齐然,你误会了。" 齐然 又说," 你要拿我当朋友,我只希望,希望," 她声音越来越小,所以下半句我根 本没听到她说的是什么。 我说," 齐然,你太过敏了,我不过是那么一说……" 齐然说," 算了算了, 我不想再说这个话题。我下周就回吉隆坡,本打算好好和你聊聊。" 她咬了咬嘴唇, 说," 再见。" 转身走上大街,挥手招车。 我回了家,心里放不下那对由贼亮而渐黯淡的眼睛。我给艾冬天打电话,艾冬 天在一个吵吵闹闹的环境里,几乎是高声叫着," 小芮,你多久没什么什么啦?这 是动春心,动春心!" 我这时哪里有心思听她胡说八道,就把电话挂了。 坐立不安,又走出去,街上逛。我记得齐然说她家就在这附近,不禁要想,如 果,如果,如果遇见了,还是道个歉吧。 心想事成。 逛了半天,果真看见齐然在街上好像鸵鸟样埋着头乱窜。我故意从她身边走过, 她压根就没看见,还是埋着头走。 我吸了口气,大声的,语气里还刻意带着惊奇,喊了一声," 啊!齐然!" 我 想,这是多么的假啊。 齐然抬起头,吃惊的说," 小芮!" 真高兴她这次没有连名带姓的一起叫我。 我说," 齐然,我们刚才不欢而散,现在又不期而遇,我就想,看来我还是要 跟你说对不起了。" 齐然绷了半天扑克脸,还是笑了。 和她一路走,不知说什么好,就不说。 月朗星稀。 这天大概是某个农历十三四,月亮很圆,齐然抬头看见了,就说," 月亮好圆。 "我绝倒,笑岔气,"你可真是唐突风景的人。" 齐然不明所以,说," 月亮是很圆 啊。" 我说," 你至少该说一句' 床前明月光' 啊。一句' 月亮好圆' ,便是瞎子 听了也会笑你词汇贫乏。" 齐然说," 你就不明白,这是大俗到大雅的。" 我说, "狡辩。" 齐然说," 我真是喜欢夜里走路,静静的没人打扰……才到吉隆坡,迷了路。 夜里沿着轻轨,一站一站找回去……一年都是夏,穿着拖鞋在街上,空气里飘的是 空旷而失落的清新味道 齐然的话变得多起来。不知不觉我和她牵着手,对穿了小半个城。回过神看了 看表,凌晨三点。 齐然说," 天,我没注意时间,已经这样晚!我们回去吧。" 我神差鬼使的说, "你累了么。"齐然说," 我精神正好,说话竟也兴奋,好久没有这么滔滔不绝过。 ""那我们就再走回去好了。" 我说。" 我也精神得很呢。" 齐然看看我,我感到她 手心里穿来的力量,我又觉得心思好生迷乱,出了神。 齐然说," 想什么呢,失心疯似的。" 我说," 胡说!讲讲你们赵微微。" 齐 然窘了一下," 你真是逮住了我的把柄。" 我道," 你哪里有把?哪里又有柄?快 快掏出来给我看看齐然说," 我的天!……你不正握着么。" 我哭笑不得,甩开她 的手," 看来我看走眼了。什么时候学得这黄色下流?" 齐然却重新牵了我的手, "你是当真要听?"我说," 哪里会有假?我最最三八,就爱听悲情故事。" 齐然说, "倒也算不上什么悲情故事,过了就好了。只是你不要再说同性恋这同性恋那,我, 还是有点受不了。比较脆弱。" 她把手指与我相扣," 可能和你听说的故事差不多吧。高中同学,那时候什么 也不懂,就是两个人在一起,觉得开心……大学不在一地,夜里绮念丛生……很想 要逃避……一听说她有了男朋友,觉得自己无端受了天大的委屈……后来她去新加 坡,我又刚好有机会去马来西亚。哈,我地理学得那么差,只知道两国相邻,那么 小的国家,以为好容易见面,结果,我的护照是PRC 的啊,好惨,一年只得见一次 面,还是她过来。""就这样也没什么,如果她是认真的,也就算了,忍一忍就好了。 她总说她爱我,有时又说我们不是爱,是依赖,说法好多。我不明白。她还交好多 男友,被我看见。我问她为什么,她反而问我,' 你明不明白,我要生活啊!' 我 都觉得我在无理取闹。什么话都没得说了。只是我还是不明白,要生活和男人女人 有什么必然联系。应该是我太穷了吧,所以她不要我。""我又想,好辛苦,放手算 了。她又来找我。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她说,Do you know what I come here for? 我说我不知道。她又说,Only want to have a fuck with you ,for whole day , and whole night." 我听到这里大叫," 天哪,好淫荡的女人。然后又怎样?" 齐然说," 还能怎 样,分了呗。所以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会信教,我以为人有了信仰,就会有立场。就 可以原谅和忘记。耶稣都说么,forgive and forget."我说," 我当然知道你们分 了!我也知道你想不通就信了教。可我是问你们到底有没whole day and whole night." 齐然说," 我可真受不了你。我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她我说," 我只佩服你体力真好。" 又是毫无知觉间,已走到我家门前。我看到眼前熟悉的建筑,心说,这路怎么 这么不经走的。 齐然说," 到你家了?回去睡了吧。" 我说," 你的故事很精彩,把瞌睡虫给 我都赶跑了,睡不着怎么办。" 齐然说," 还说我体力好,我看你体力也真不差。 还不累啊。我们可走了快5 个小时呢。" 我说," 你累了?不如进去坐坐。" 齐然 上下打量了我半天,轻轻说一声," 许小芮。" 我也看她。四周都寂静,听见自己的心砰砰乱跳。也轻轻说," 干什么?" 齐 然说," 我是说,我这个人反应是有点慢,你说不定觉得我简直是笨蛋,论脑子怎 么比不上你。但是,我还不是白痴。" 我说," 你什么意思?" 齐然说," 那我就 直说我觉得你好似在勾引我。" 我说," 滚蛋!我回去睡了。" 转身往里走。 齐然抓住我手臂,把我扳回面对着她。我脚下竟一阵发软。 我想我很清楚今天要发生什么了,而且,我分明还期待它的发生,甚至要主动 促成它的发生。但我又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脑海里闪过的念头是,天哪,我 要被她迷奸了。 齐然说," 天这么黑,可我都看见你脸红了。想什么呢。""胡说。" 我推开她 退后一步,可好像脑子还是昏乎乎的。我问," 你要进来么。" 齐然的眼睛真的好 亮。她看着我的眼神,充满迷惑,闪了一闪,又似下定了决心小芮,我要是男人不 假思索的就跟你进去了。" 我说," 众所周知你可是货真价实的女人。" 齐然勉强 笑笑," 所以……再见。" 我愣一秒,赌气便说," 齐然,你不敢?" 齐然吸了好 长一口气,方才说," 是啊,我是女人我不敢。" 我知道我的心脏上方飘过去的是 痛的感觉,就轻蔑一笑," 玩不起早说嘛。" 齐然的眼睛又变黯淡下去,转了身。 我看着她背影,眩晕的感觉突然就没有了。我想起该去开门。 门打开,又听见齐然说," 许小芮。" 扭头过去,她站在不远处。 我说," 怎么?改变主意了?" 齐然说," 只是忘了说晚安。" 我说," 是早 安。" 齐然说," 是啊,早安。许小芮。我不想跟你玩。我玩不过你。" 我说," 齐然,你喜欢我。" 齐然说," 许小芮,我知道你好奇。可是我不敢跟你玩。" 我 说," 齐然,你喜欢我。" 我看见齐然的手握紧了松开,松开了握紧,反反复复, 知道她在做极为困难的决定。终于她还是摇了摇头," 许小芮,再见。" 我站着不 动," 齐然,我也喜欢你。" 齐然说," 不,你只是太好奇,太喜欢新鲜,以为你 喜欢我呢。其实不是。" 我只说," 齐然,我喜欢你。" 齐然好慢好慢的朝我走来,我晃了下神,她已在我身边。" 许小芮,我怕。" 她声音很低,很小声,天那么静,我还是听到了。 我抬起手指,轻轻触她的唇。而心脏,早已跳出体内。 我们不知何时退进了屋,齐然的唇在我面颊上轻柔游走,在耳边低低唤我名字。 此生中从未过有如此想要的时刻,便引了她的手,解开我衣扣。 齐然的呼吸渐渐急促,可我感觉她还在克制,并未失控,我若此时说住手,她 定能立刻停止。噢,天,不想这样,我只要她完完全全的放肆而为。 我在黑暗中寻找她的唇,手穿梭她腰间。 两人乒乒砰砰倒在床上。我把齐然按倒在下,三两下便剥了她上衣,齐然颇讶 异的看我,仿佛很想要阻止。不过她只是这样看着我,并不行动。 虽说不知道同性恋是怎么个搞法,挑逗我却是懂的。一样一样施展出来,齐然 整个身体沸水似的滚烫。我看她止不住的挣扎扭动,就有点得意心情,贴近她耳朵, "说你想要。"齐然闭着眼睛,喘气,含混不清的说," 许小芮,我……" 猛地手上 使力,把我搂进怀里,叫我动弹不得,她便垂了头,轻咬我肩膀。我怀疑她牙齿里 是否藏了毒针,毒针上涂着春药,可以穿透皮肤,直使血液蒸腾。 这日,我知道了情欲的力量,的确可以whole day and whole night. 醒来时天色又黑。动动手指,触到的是另一光滑躯体。睁开眼,齐然正专心的 盯着我。 " 看什么?" 我问,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奇怪,有点喑哑。 齐然就闭上眼,笑着不说话。我真是觉得她可爱极了。 可再清醒一些,我就开始想,该怎么跟她说话呢。说些什么好呢。以后我跟她 算是什么关系呢。脑子立刻乱成一团。不发一言,坐起身,穿上衣服,洗脸刷牙。 一边思考怎么解决这件事。站立的时候知道自己身体的异样,不禁想起《活色生香 》里老婆偷情一夜后,回到家丈夫向她求欢,她直言说," 不行,搞得太多了,阴 道都痛。" 我看的时候还以为阿莫多瓦吹牛呢。 随之听到门响动,知道是她要走。心里有点着急,很想叫住她。但是叫住她以 后该怎么说啊。 听见门被轻轻的带上了。 然后就是上班下班,吃饭喝水。 向艾冬天汇报事情进展,艾冬天笑倒。 艾冬天说," 我就知道你守不住了。可想不到这么快。" 我说," 我又不像你, 拉了就上,我还是讲点情调的么。再说,哪个男人能whole day and whole night ? "我和艾冬天总是嘲笑纯情爱情故事的。我们总想着,要是有了爱情又有性,这么美 好的事情怎么可能;有爱情没有性,这是多么的愚蠢;性就无所谓,哪怕只有性, 没有爱情,也不会被嘲笑:谁敢嘲笑身体需要? 打过电话给齐然,她总关机。 三天后下班回家,看见门上斜斜插了一个信封,没有贴邮票,没有地址,有人 专程送来的。 "小芮:我醒来后,你还在我身边;而你醒来后又对我笑,我就觉得 幸福莫过于此。转眼间你脸色就变了,我也就知道,完了。我还是应该拒绝你,这 样,走的时候无所牵挂,好像我从吉隆坡回来,也是无所牵挂。 我想我现在已经成为你口中的又一个谈资了吧,又一次的冒险故事,我是另一 个战利品:' 哈,这次很特别的,还是个女人。' 或者是,' 天哪,我们搞了一整 夜,和一个女人!' 我都可以想象你的得意表情了。 我真是害怕。 也害怕自己又陷进另一场不可及的爱情里去。 你和赵微微,都是那么现实。可我,却是理想主义。理想主义都死得好难看, 而且从来死不得其所,可我却还是理想主义。总该有些事情可以相信的,对么,虽 然不一定是上主天父。 今天的飞机,道个别。" 我把这封信来回看了数十次,抓着信纸不知道怎么做 才好。 我一向嫌恶又要卖又要立牌坊的作为,但在这件事情上,我无法控制的朝着这 个方向发展。是了,人是我动手勾搭的,脸又是我先翻的,从齐然的角度看来,我 就是个无可救要的Player. 可我就算真是个Player,好歹都是Fair Play 啊。打个 比方说卖身吧,倘若我收了钱,一定卖,决不说卖艺不卖身的屁话。 好像我听见有人说了," 寂寞不能淫。" 可要是不寂寞,哪里又会想得到淫呢。 有关这个事实的第一点,我确实很寂寞,而且这寂寞在看见齐然之后更甚一筹, 要是没有遇见她,我也就可以守身如玉的等待,直到第二个齐然或者别的某个让我 冲动的人出现。可既然齐然在这个关口出现了,那就完全有必要听从身体的指示, 淫上一淫。 有关事实的第二点,我一直怀疑自己是性冷感。在我以前的性经验中,老是找 不着北,做是可以的,但是并不觉得特别愉快。我不愿与孟威更进一步也是有这层 顾虑的。和齐然是不同的,首先是因为我感到了性冲动。于是我很想知道,到底和 齐然,会不会有所不同。事实证明,确实有很大的不同。 事实的第三点,齐然也不讨厌我,她和我在一起觉得很开心。因此在我的挑逗 之下,奋不顾身的和我发生了性关系。 对于这件事,我的解释如上。这些解释只在我心里,当然我也完全可以对齐然 如此的进行解释。可我认为,对于淫的话题,有什么必要解释上这么多呢?这是多 么无趣的事啊,淫就是淫了,没有任何解释,也是可以淫的。除非我确实想立牌坊。 我想齐然看得见我得到的快乐,对她来说,这应该就足够明白了。 但从这封信看来,齐然不仅不明白,还起了误会,她觉得我在玩弄她。天地良 心,我没有这个居心。我的确因为寂寞、好奇、和冲动而和齐然上了床,对于这件 事,我绝无懊悔,而是觉得很值得,白赚了许多性高潮;我后悔的是,在次日不该 对齐然冷着一张脸。从她的角度讲,也许不想误会也难。 但是齐然回吉隆坡了,我想对她解释,也是来不及了。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无可挽回的事情,我向艾冬天学会了不去理会。在我的记忆里,艾冬天曾经遇 到过一次" 完美" 的爱情,可随着时间的过去,这种完美变成了相互折磨。自从艾 冬天捂着青半边的眼睛出现在我面前,泣不成声,此后我就再不知道艾冬天任何有 关感情方面的事情。 艾冬天说,她会学三毛,玩够了就给自己的脖子上挂一双丝袜。我说,艾冬天 你还小啊,什么三毛四毛的。艾冬天说,还早着呢,我还没玩够。 她一般上三两个月班,一有点钱就背着包去旅游,据她自己说,是坐硬座,睡 旅馆的大通铺," 完全农民耍法".可我有点怀疑,无法想象一个夜的女子睡在脚臭 汗臭的大通铺上。不过我想她不会骗我。 艾冬天有许多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山水秀美的照片。照片上她从不化妆,穿着 土里土气的衣服,可在明媚的光线照耀下,再平庸的姿色也不可抑制的闪出太阳的 金色。和她在酒吧里相比,我想我更喜欢" 农民耍法" 的样子,健康,或者用艾冬 天的话说," 标准悍妇形状". 艾冬天常说自己过的是有一天没一天的生活,可只要有这些照片在,我就还是 很羡慕她。 有影像就意味着有回忆。而这回忆是什么,我一点也不在意。 齐然走了以后,我和孟威就恢复了往来。还是那样,吃吃喝喝,逛街,看电影, 没有特别的进展。 孟威突然问我,"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我说," 怎么这么问?" 孟威说, "就是一问。"我说," 还好吧,挺好的一个男的。" 孟威说," 就混了这么一个评 价啊。" 我说," 那还要什么评价?" 孟威说," 讲点实际的。" 我沉思了半晌, "优点是很平和,有安全感。"孟威说," 缺点呢?" 我道," 好像……感觉有时挺 死气沉沉的。不过成熟男人,安静点好。" 孟威听了,半天不说话。 " 我老婆啊,她说我没有上进心,太闷。" 我说," 这也算吧。""她啊,打算 跟我离婚啊。""啊?" 短短时间内,我又大吃一惊。 具体情况孟威没有往下说,我们都沉默起来,各怀心事。 孟威要离婚的消息,怎么说都让我觉得出乎意料。齐然说,总该有点东西可以 相信。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是什么。爱情不可信,婚姻也不可信,又如果值得相信 的只有永恒的利益,那就不相信也罢。 之后的一段时间,非常不顺。做什么亏什么。公司进了一批办公用具,销不出 去,老板天天骂人。人心惶惑。我们整天在外头跑渠道,想办法,降价,给回扣, 剩下的货还是比卖出去的多很多。那段时间每个人头上都是乌云压顶。 非常偶然的,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孟威。孟威说,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担心的,只 要回扣给到位,保证能解决。" 我在机关里呆这么久也不是白呆的。" 他告诉我, 所有政府部门马上就要统一采购办公用品了,再迟一点也没戏唱。可现在正是大家 最后滥用权利的时候。他指点我往哪些部门去打点关系," 保证解决你们的问题。 "按了他的途径,依法炮制,竟然就真把我们公司这批货给消化了。 干了这么一件亏心事,好歹让老板脸色铁青转晴,而我则是忙得昏头转向,此 外还欠了孟威一个大情。我要拿钱给孟威,他死活不收。 " 我跟你的交情,能收你这钱么?那我们成什么关系了?" 我心想,我们是什 么关系?我们其实什么关系都没有。 他收了我才安心,不收我就总觉着有阴谋,心里全不踏实,又联想到他正在闹 离婚,更是惴惴不安,情形直逼老板的乌云压顶。 我后来又想想,反正他什么也没说呢,我操心什么啊。遇到了再说吧,最好是 我多心才好。 在忙着这些闲杂事等的过程中,时间已经偷偷溜走了大半年。 我小时对时间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好奇,并对时间做过种种设想。我想象它象树 胶一样凝固透明粘稠,顺着粗糙的树干往下慢慢的流淌,其中有起伏波折,遇到大 的树疙瘩就歪歪的流到一边,于是附着在时间上的人生就发生畸变。又或者,时间 是一条绿油油的大毛毛虫,身体一耸一耸的往前爬,可爬到一半就死去了,涌上成 群结队的蚂蚁,将它的身体分成万千碎块,每一只蚂蚁都可以分得一点点时间。 这些想象没有什么道理,只是五彩缤纷好玩得很,而且我确信着自己的想象: 时间就是那么一回事。 等我长大了,我只知道时间过去,不再知道它具体象什么。 孟威真的离婚了。孩子判给女方,房子一人一半,她老婆出让了产权,孟威付 现,然后一次性付一笔孩子的抚养费。最后,孟威就剩下了一所光秃秃的房子。 我作为他们共同的朋友(真可笑),参观了这次分家。说是分家,实际是他老 婆搬家。 她收拾的时候,我很仔细看她的样子,确信她曾经也有过幻想和期待,而和孟 威这样的男人生活之后,幻想和期待转变成了对一个家庭的务实操作。只是当家庭 解体,操作的对象就没有了着落。 孟威一直不说话,看着她收东西。当时我们在场还有好几个人,吵吵闹闹,孟 威就和他们出去了。他老婆于是对我说," 我曾以为……其实没有什么好以为的。 小芮,你一定不要早婚,不要生小孩,否则就像我。" 我对自己说,我何止不要早 婚,我一定不结婚。 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中头彩和倒大霉的意思是一样的。我同时也对自己竟然 还存在人世感到莫名其妙,象我这样,什么东西都是无所谓的。我象《二十二条军 规》里的尤瑟福,打仗的时候只有规避动作无师自通做得最好。 孟威离婚之后,我一直躲着他。我突然发现,以前和他在一起,正因为他是已 婚男士,很安全;离婚之后,他和其他所有的男人一样,立刻变成潜在的不安定因 素。我害怕。 我终于找到借口,把上次买卖的钱给了他,说得好听," 你最近元气大伤,需 要用钱。" 孟威叹了口气,把钱收了。 我发觉自己很想再见到齐然。 说也凑巧,收拾房间的时候找到不知什么时候,齐然留下的mail地址,我早就 忘记了。想了一想,就出了门上网吧发信。坐在网吧里整三个小时,信却一个字倒 不出来,原以为有很多话要说,结果并没有太多。最后发出去的信是这样写的:" 齐然:你好,我是许小芮。 很想见到你。 祝工作顺利 身体健康" 按了' 发送' ,也不知道她能否收到,至于收到后有 什么反应,我更是无从得知。 等了几天,没有回信,就想,可能这个信箱她不用了,又或者她收到信了也根 本不想回,只好就这样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人很容易消失不见。比如说艾冬天,她一关手机, 我就找不到她,在这种情况下,我会说,艾冬天消失了。又比如齐然,电话找不到 人,写信也没有回音,我就完全可以把她当作根本不存在。 如果一个人不存在, 我又如何能联系她呢? 秋天过了,冬天也过了,就到了次年三月,春暖花开。艾冬天伸了个懒腰,说, "冬眠结束了。"第二天她就去了甘肃,在火车上发短消息给我," 啊手机卡没有钱 了不用联系我了回来后再见。" 就此音信全无。 孟威约我,十次里拒绝九次,第十次上总得露上一面。在他家。 他家凌乱而空荡,灰尘遍布。 孟威喝得很醉,桌上摆了七八九个空瓶子。 " 以前他就在我膝盖上,我抱着他,教他说,' 手手,鼻鼻,我是爸爸,你是 宝宝。' ……我不知道我做错什么……没有钱是吧?没有上进心是吧?混蛋话…… 一个个全是混蛋……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许小芮,你也是个混蛋,看我 倒霉了开心吧……你们全是混蛋。" 偏偏倒倒站起身,要和我亲热。我一掌把他推 回座位," 孟威你喝醉了。""喝醉怎样?老子今天就偏要!许小芮你装什么蒜,我 还不知道你?你以为你是谁啊?" 说着又想站起身来,却是站不稳。 我给他倒了杯热水,端给他喝了。 说句实话,他的样子真的很可怜,我想,安慰一下他也没有什么,但我实在受 不了和一个满身酒气的人做爱。 好在他喝得足够多,喝罢水自顾自倒下睡着了。 等他睡得很熟,我才离开。 离开的时候很夜了,一个人走在路上,凉风拂过。想起和齐然手牵手逛荡的日 子,人事全非。就感到自己肩膀上抗了满世界的孤独无助苍凉寂寞,也全然明白了 齐然独自离去时的酸楚哀怨。 在那一刻,我就是齐然,走在路上,无可归依。只有上主天父叨念着我,于是 我就相信了它的存在和伟大。 次日孟威专门找我,满是愧疚," 真是喝醉了,干了什么全不记得。" 我说, "以后少喝点,没有好处。"孟威说," 心情太糟糕,喝下去就没个完。下了班一个 人回家,空空荡荡,以前不是这样的啊,逗逗小孩,看看报纸,要不一家人出去逛 逛,也就过了。突然之间一切都要改变,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去适应才好。" 我说, "想想你没结婚的时候怎么过的吧。"孟威说," 太久以前了,忘了。" 我说," 你 真是记性好忘性大。" 孟威说," 是啊,我是失败者么。" 我呵呵笑了两声,说, "你说女的吧,可以当怨妇;你是男的,只好当怨男了。"孟威说," 是啊,我现在 可是标准的怨男怎么听着耳熟?好像张国荣有首歌。" 我说," 难为你还记得起来 就是叫《怨男》,他留着飘飘长发,形状非常怨跟你有的拼。" 说了半天旁的,孟威又杀进正题," 小芮我问你一个事,你可别装假的。" 我 说," 怎么今天说话这么生分起来?" 孟威说," 你看,我们,有没有可能?" 我 一愣,愣过便哈哈笑," 孟威你得了离婚综合症了。" 孟威说," 不是开玩笑。" 我板了脸," 你说真的?""真的,句句都是钢针,比钢针还真。" 我说," 那得让 我想想。" 我摸了一根烟燃上,闭了眼,半晌说," 你想我说真的假的?" 孟威说, "你的架子可真是摆足了玩儿我呀?当然要真话。"我说," 真话比较残忍你受得了? 我真是不忍心给你第二个打击了。" 孟威说," 你但说无妨。" 我说," 那就说了 没戏。" 孟威本来笑嘻嘻的,脸一下就白了,白了之后又苦笑,一张脸上下两个表 情,吓人。 我说," 我给你分析分析吧。我们来往时间也不算短了,要能有什么早就发展 了,还能拖到现在?你肯定心里想过,许小芮这女的不安分,不能占为己有,太吓 人了。你不情我不愿的,何必呢。再说吧,你才离了婚,心情不稳定,草率决定做 不得啊。" 孟威说," 我怎么就这么惨啊,全被你看透了啊。" 我说," 现在你确 实属于顶不顺的阶段,不过肯定会过去的。等你发达了,姐儿妹子的多了去了,甩 都甩不掉。" 孟威说," 我要是能发达,我老婆也不会跟我离婚。她是看准我是劣 绩股,毅然决然的清仓了。" 我说," 劣绩股咸鱼翻身的那太多了啊,要有信心, 好好炒做炒做,有戏。可不要倚烂卖烂,那就完了。" 孟威说," 你这一张嘴,死 人都说活了,横竖有理。你怎么就觉得跟我没戏呢?" 我说," 话说白了可真不好 听,就喜欢和你在一起,要得就是够暧昧啊。明明白白,没劲。" 孟威说," 你的 思路太奇怪了,我从来没听说过。" 我说," 天底下奇怪的事情那可多,你还能都 听说?" 孟威说," 我算是见识奇谈怪论了我。虽说我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哪棵葱, 可你这么说我也承受不起啊。" 我说," 你非让我说的啊。多的别想了,好好挣钱 吧。死活翻个身给你老婆看看呀,什么叫男人!给她瞧瞧,大丈夫就是我孟威!" 孟威说," 试试看吧。" 这次见面之后,什么话也算跟孟威说白了,想是他就此死了心,我们的关系又 恢复到他离婚之前的状态。 艾冬天独自走在兰州尘土飞扬的大道上,天空蓝得透明。" 那是多么好的发情 的日子啊。" 她说。她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肚子饿了,就钻进路边的牛肉面店, 把腿翘到条凳上,眼睛习惯性的四处打量。 " 结果你猜我看见了谁!" 我拿着电话筒,心不在焉的说," 我怎么知道?肯 定不是布莱德彼特,要不现在你就该跟他在床上了,不是给我打电话。" 艾冬天说, "你怎么胡说一气呢!我可是有原则的人!我看见齐然了!"" 谁?" 我手不由自主 的一哆嗦。 " 齐然齐然齐然!" 艾冬天一连串的说。 " 不可能,你看错了人吧。" 我说。 " 什么不可能?她就在街上走过去,我喊了她名字,她听见了还停下来呢。可 偏巧她就没看见我。又走了。""绝对是巧合。""你不信算了,难为我还破例给你打 一电话。挂了。" 之后听筒里传来的就只有" 嘟……" 的声音。 我接到这个电话之后,接连几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脑子和身体都乱成一 团。我首先不能相信艾冬天遇见的真是齐然;其次不能相信齐然竟回了国;再次不 能相信齐然在兰州;最后,我不相信自己脑子里当真只剩下齐然这两个字,以及这 两个字代表的那个人。 一切都不可相信。 可这是一个春天,猫狗思春而鸣,仙女偷汉下凡。这样的季节,什么事情也可 能发生。所以没过几天,我收到了齐然的一封信,就一点也不吃惊了。 " 许小芮: 收到你的信时,已经放假回国了。你的信让我异常疑惑。是以当时无法回信。 我曾经和某人有个约定,要让自己的脚印,从南至北,踏遍千山万水。当然现 在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了,只是自己渐渐喜欢上了到处游荡。今年我本来计划由兰 州杀到敦煌,领略一番边塞风情。可人在火车上,风景由翠绿而至漫天昏黄,心情 竟低落之极。很多从来想不通的问题又重新开始想。然后在兰州,正想到' 我是谁, 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 你相信么,我在想这些问题呢,你会笑我吧很迷惑的时候, 听到有人叫我,' 齐然,齐然'.用豁然开朗或者醍醐灌顶来形容好像都不够意思, 总之脑袋一下清醒了。不管自己是什么,遇到什么,我还是自己就好了。 现在我更加相信上主之存在。 我在兰州一个小网吧给你写这封信,明天的火车票,过几天就回来。到时联系。" 这封信叫我笑了饱:齐然是个纯情孩子,对此我确信不疑。 我查了那几天的车次表,齐然回来大概是在两天后的下午5 点。到了这天,我 就提前请了假,跑到火车站去。 果然没算错,齐然正好是这趟车:我看见应该是齐然的家人,举着一张纸,纸 上写了她的名字,正专注的等在出站口。 我是想也没想就转身走了。 随后接连加了三天班,前两天在11点脱身,最后一天实在晚,已近夜里12点, 因和一个同事顺路,就和他同乘一部车回家。 下了车,眼前跳的还是出货单,进货单,一个一个数字咕噜咕噜的往眼睛里跳, 就往门里钻,只想倒下便睡。斜刺里却冒出一个人来,吓得我手上拿的钥匙都掉了。 定睛一看,却是齐然。松了一口气,又紧了一口气。 " 这么晚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问。 齐然弯腰帮我捡起钥匙,递到我手里,说," 偷窥结果没偷着。""吓着我倒是 真的。" 我从她手里拿过钥匙,刚好触到她手指,模模糊糊泛起很多色情想象。不 过始终是困意大过想象,就说," 我才加完班,困得要死,明天我休息,再去找你。 "开了门就往床上倒。倒了之后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睡眼惺忪的看见身边侧身睡着一个人。第一个念头竟然 是,天哪,我把哪个同事给诱奸了?睡着前的记忆刚好停在同事送我回家的那段。 只不过看到那人衣着整齐,再看自己也是衣着整齐,齐然出现在门口的情形我也想 起来了。 原来是齐然,我回过了半些神。 我那床是单人床,我一个人占去一大半,齐然只睡了一个小角,小心翼翼的蜷 着,好似个受气包,我笑她好可怜,就把她往床中间挪了些。 我起了身,先刷了牙,洗了脸,然后把头洗了,后来又索性洗了个澡。 全部洗完了,人也全清醒了,就想,这是在干什么啊,好像是沐浴更衣全套准 备着待搞似的。 来不及往下想,看见齐然醒了。 她也是刚醒来的木然样,好一会才说," 你家的床好难受。" 我说," 不觉得 啊,我觉得舒服得很呢。" 齐然说," 但是我的腰都快睡断了,好痛。" 她坐起来, 晃到洗手间,隔了一会满脸水迹的出来。我拿了一包面纸给她," 随便擦擦吧。" 齐然擦了脸,我看见她眼神四处晃,相当局促不安,好像手脚都不知如何摆。 我就说," 你站着干什么?" 齐然说," 我想我还是先回去好了。" 我走到她 身边,低声说," 你又开始装纯情了,这可不好。" 齐然脸" 蹭" 的就红,说," 我没有刷牙。" 我笑得直不起身," 哈,我就知道你居心不良!" 齐然随即知道被我作弄了, 就说," 跟你在一起从来想不到正经的。" 我说," 想正经的干什么?要想肯定是 想不正经的啊。" 我拿出口香糖," 慰问慰问你这没刷牙的孩子。" 齐然接过,又 不知道怎答话的模样。 我就说," 讲讲你昨天晚上偷窥的事迹吧,还有,偷窥之后又干了什么,老实 交代。" 齐然说," 我可什么也没干。我只是一连等了你三天晚上,晚晚不见人, 我……" 她顿了一下," 就想,我就非要等等看,看看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 然后呢?" 我问。 " 然后就终于等到了。" 齐然说。 " 等得生气了吧。""当然!" 齐然说,又加了一句," 当然没生气。" 我说, "口是心非可不好。"我和她站得很近,可以很仔细的看她表情。她分明很介意,却 努力装成不介意,样子实在可爱透顶。 我寻思了一秒钟。一秒钟之后开始吻她。 我感觉,齐然就像一块滑溜溜的石 头,你不去推她,她永远不会向前滚动一丁点。可是只要轻轻一推,她就顺势而下, 咕咚咕咚歪歪斜斜的动起来。用物理上的解释来说,其实她早就有势能啦,只是靠 自己没办法把它们变成动能。 我刚碰到她嘴唇,软软的,齐然却是轻轻退后了一步。我抬眼正想问她,她贴 近我耳朵说," 你总得等我把口香糖处理掉再说吧。等我。" 就跑出房间,一分钟 不到又跑回来," 好了。" 我笑着不知该做什么好。齐然也笑,问说,"My Turn?" 我便是答,"Your turn, please." 然后很长时间里我们都没有对话,只是安静的从爱抚过渡到做爱。 春天的阳 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两人的身体上,定是很色情的场景,可具体有多色情,我就 不说了。 这日里Your turn ,my turn ,翻来覆去不知几回,倦极睡去,醒来继续。一 天好光阴,全在床上过了。 阳光一点也没有的时候,我对齐然说," 齐然,找点东西来吃吧。" 齐然说, "没有力气了,你怎么不去?"我说," 我也很累啊,但是肚子也很饿。" 齐然说, "所以你更应该好好招待我啊。"我说," 说得也在理,你是客人来着啊。" 话刚说完,就感觉她的手猛地一紧。 齐然说," 那我们出去吃吧。" 我说," 可出去要穿衣服多麻烦啊。好像还有 点面啊饼干什么的,你吃吗?" 她的手一直握得很紧,全是汗。 齐然说," 什么都行。" 我就挣扎着准备起来," 看来只有我出马了是不是。" 她放开手。 我裹了张毛巾,赤着脚猫着腰窜进厨房,糊里糊涂下了一大锅方便面,端进屋, "猪啊,快起来吃。"齐然翻起身,朝锅里看了一眼说," 你这是面吗?" 我说," 有的吃不错了,你又不是孔子。" 齐然问," 和孔子有什么关系?" 我说," 孔子 才会说,食不厌精嘛。快吃吧。" 齐然说," 闹半天我是被你当成条猪在喂啊。" 我说," 我可饿坏了,你不吃我可不管你。" 齐然说," 谁说我不吃?" 实在是饿透了,五分钟之内小锅已经见了底。 我说," 吃饱了,然后干点什么呢?" 齐然说," 你可不要说你又要来,我举 手投降好了。" 我说," 我什么也没有说啊……休息一会儿吧。" 齐然说," 我真 怀疑你是练了什么功夫?有采阴补阴这招没的?" 我说," 滚你的。" 齐然说," 许小芮,Am I, Just another one ?" 我一惊,只说," 听不懂鬼子话。" 齐然说," 你听得懂的,你只是不想答。 "我翻过身去不说话。 齐然却从背后抱着我,我想挣开她的手臂,她却是越抱越紧。她的胸口紧紧的 贴着我的背,透过我的背和骨头,传来的是她的体温和血管跳动。 齐然说,许小芮。 齐然说,她是个很容易把问题想严重的人,也许那些问题对我来说根本不成问 题。她并不想惹得我不高兴,可是又非常想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齐然说,她以前也曾经象这样,快乐突如其来,不可招架;可是快乐又象高潮 那样短暂,过去了就没有了,除非睡去,否则剩下的只是虚空。 齐然说,我搞她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渴望被我占有,完完全全,不留余地。也 渴望象这样的占有我,让我感受极致的快乐。她觉得这种想法连她自己也要惊讶。 齐然说,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坚强勇敢,可是和我搞了以后,却觉得自己象颗玻 璃般透明易碎,非常容易受伤害。这样她才知道自己又在恋爱。 齐然说,她很好强和骄傲,非常不愿意在我面前表现得象个白痴和肉麻狂,但 竟然说出了这么些变态的话,自己也不敢相信。 齐然说,她知道我也是个骄傲而且好强的人,她也明白我对事情有自己的看法, 和她是完全不同的。她并没有改变这些看法的意思,但是她渴望了解。 齐然最后说,她现在躺在床上,被我剥得干干净净,赤身裸体,还对我说了这 样的话,从里到外,都象颗玻璃一样,透明。所以也希望我对她坦坦荡荡,说个明 白。是游戏或者排遣寂寞,她都愿意全盘接受。 齐然的话,全都象美帝国主义的导弹,有些轰炸心脏,有些轰炸泪腺,准头还 都特别大,高科技嘛。而我则象阿富汗的本拉登,或者伊拉克的萨达姆,只敢于躲 在防空洞里瑟瑟发抖,无一词以对。 枕头湿了一大片。 齐然说,小芮不要哭,你哭让我也想哭。 我说,齐然。我并没有哭,我只是被导弹击中了,冒出了轻烟,从天空里掉落 下来。 齐然说,什么导弹什么击中一点都听不懂。 我说,齐然你是好孩子,好孩子的思路都是一条直线,从A 点到B 点,笔直笔 直。 我说,我的思路总是跳来跳去,从A 点到B 点,其中有无数可能。齐然你懂么,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只是无端端的感到害怕。有一个人,将出现 在我的生活里,我如何能够知道这之后的事情,如何能够知道生活会向何方扩散。 我和他,或者她,是融合或者弥散或者爆裂,都让我感到害怕。 我说,齐然,请别以为我经历过什么风雨波折,不,不,全没有,我生于世界, 仿佛只为了旁观,光是旁观,足以让我心惊动魄。我只在岸边驻足,无论是风吹浪 打还是风平浪静,我都不想进去弄湿自己的衣裳。 我说,齐然,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你让我感到了欲望与渴求,甚至还希望着占 有。但也让我更加害怕。 我最后说,齐然,你应该去找一个象你一样的人,对这个世界充满信念,坚定 而且踏实。齐然,你不要被好奇和远距离的神秘感,迷惑了你的眼睛,我们就像象 横竖两条水流,只有一处交汇,然后就分头涌入南海和东海,再也不得重逢。齐然, 你是这么的爱世人,如何能够忍受这样两条流水,蔓延在黄土高坡上,因为堵塞和 断绝,为祸于世,泛滥成灾呢? 小芮。齐然说。然后再也不说一个字,只是越来越紧的抱着我。我感到她的身 体在颤抖,在这样的夜晚,颤抖意味着不确定和感伤。 齐然就这样离开我了。 在她刚离开的几天里,我焦躁不安,无端的与人动怒。齐然的出现和离去,破 坏了一个孤独世界的宁静和平衡。这个世界里,漠然曾经是唯一的主题,齐然的闯 入,使它多了一个残缺不全的主题,无处安放。 可是一个世界毕竟是一个世界,它虽饱经振荡,却并未解体。过了一段时间以 后,我就恢复了正常。 我对艾冬天说,关于这个人,这件事或许有一天当我老去,我会回忆说:在我 还年轻的时候,我曾经遇见过一个人,她的眼睛明亮,到处闪动,像个坏人。我和 这个人,曾有一段性情之交。先是性,后是情,或者谈不上情。 艾冬天说,许小芮你变得伤感起来啦。 这个故事就是这样的。 (完) P.s :因为种种原因,这个故事就此搁笔了。 打算和真写始终有差距。预计是一个庸俗爱情故事,后来变成了一个更庸俗的 故事。还是死活在20000 字上下,看来这个字数确实是我目前能力的极限了。 -------------- 拉拉文学转载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