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罪孽 之前艾里神色异常地揪着看护士兵追问,已引起小小一番骚动。周围的其他士 兵有人认出首领的相貌,想到纪贝姆之前的命令,便赶忙前去通报,纪贝姆很快便 赶过来了。 听出纪贝姆的话中有异,艾里疑惑地看着他。 明白首领的疑问,纪贝姆率先向门外走去,并示意艾里一同出来。 毕竟伤兵哀声连连,看护士兵人来人往的室内不是谈话的好场所。 走到外头,呼吸到不带血腥的新鲜空气,艾里觉得脑袋似乎清明一些了。 略一思索,先前的疑问不待纪贝姆来说,答案便已自动浮现。他转向纪贝姆, 苦笑。 「你是担心我心太软,会因此动摇?」 「不论是人族还是魔族,自古以来能平定乱世的英雄,都有可以为了大局而牺 牲小部分人的冷酷一面。在帮助山贼脱围时,你因为不忍看到旁人牺牲,不畏风险 大费周章地找到既可以达成目的,又能避免牺牲山贼的方法。那时我便明白你还不 具备英雄霸主应有的冷酷。」 纪贝姆没有否认艾里的说法,只是将自己的看法倾泄而出。 「本质上你是个浪漫的人,凡事追求完美,不愿意看到任何缺憾。 我想,当年在我们和人族的大战中,修雅的死亦是对你造成某种程度上的打击, 才会迫得你去反省自己过去的想法吧?」 被人以这种论断的语气当面剖析自己,感觉绝不算愉快,但艾里只是沉默着继 续听下去。 纪贝姆智谋深沉,又曾辅佐过魔王罗炎,看人的眼力自是毋庸置疑。 以旁观者的角度,纪贝姆或许更能看到自己本人都未察觉之处。 他所说的这些,自己过去虽然并没有想过,细一思索却发现他的分析并没错, 自己也确实是个心软的人,现在还做不到无视旁人的牺牲。 现今大陆上的其他王者霸主,几乎都是为了野心或是责任而参与这场席卷全大 陆的战乱。 无论是出於邪恶的野心,或是以正义的责任作为托词,这二者都能让人找到藉 口将杀戮正当化,渐渐习惯让别人为了自己的目的牺牲。 但是自己不一样。从一开始打算创建黑旗军,便只是希望靠自己的力量开创一 个可以抗拒其他势力的压迫,令大家能按各自心意生活的自由天地。 说白了,也就是希望得到足以谢绝干扰的力量,然后尽情地偷懒罢了,实在扯 不上野心或是责任。 然而,黑旗军为了立足和自保而採取的必要行动,自然而然发展的结果,便是 令自身卷入南方动荡不安的局势中。黑旗军不得不与巴兰、奥瓦鲁发生一连串的对 抗。 可以预想,将来这样的战斗还会不断发生。也就是说,牺牲将不断产生,扩大。 而不管是黑旗军夥伴,还是敌方的士兵、平民,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受害於战争 的无辜者。任何一方的伤亡,都扩大了战争给这世界所造成的伤害。自己战斗的理 由,怎值得让这许多无辜者为此牺牲? 自己想建设一个美好和平的自由天地,却令这世间增加了那么多流血,这会比 那些企图将天下纳为私有物的野心家好的了多少? 「身为王者,心灵太过柔软的人很难在这乱世激烈的竞争中生存下去,终有一 天是要在霸业和仁慈之间作取舍。虽然上次帮山贼脱围时被你想出了可以两全其美 的办法,暂时避开了这个矛盾,但很难每次都这么幸运。这一次魔核光炮的事,便 是如此。在奥瓦鲁人和我们自己人之间,势必要有一方牺牲。」 艾里在思索的同时,纪贝姆亦在继续他的话。 「我知道以你的心性,如果看到这些奥瓦鲁伤兵的惨状,很可能因此受到打击 而动摇了意志。而一个信念不坚定的首领,对羽翼尚不够丰满的黑旗军来说将是致 命的打击。所以我才选在这个僻静处安置这些俘虏,还特意交代守卫士兵不要让你 进入这里。」 纪贝姆浮现一丝苦笑:「想不到你自己仍是找到这里来了。或许这是上天注定 了你会有面临这个矛盾的一刻吧!」 听他说完事情原委,艾里呆愣地眨眨眼,才想起自己为了避免被城民认出而戴 帽挡住容貌,先前进入大门时又没有报出身分,只是出示高层将领的徽章。原来竟 是阴错阳差,才进得来这里。纪贝姆说得没有错,在这里的发现,确实令自己对统 率黑旗军的责任产生了动摇。 内心犹自混乱不定,艾里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默然走到院子中的水池 边俯视青绿的池水。摇动的水光间,不时可以看见红色的金鱼浮出透气觅食,点啄 出层层涟漪。 水池旁的一块石头上放着一小块不知谁喂鱼剩下的麵包。艾里随手捡起掰成碎 屑,蹲在池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扔进水中,引来许多鱼儿争食。被鱼儿搅动而泛起 的圈圈涟漪和细碎珍珠似的水泡,将本已水波荡漾的水面扰得更加紊乱。 艾里虽俯视着这景象,给人的感觉却是视而不见,更像是下意识地藉着喂鱼的 动作,把内在的不安投射在不定的水波中。 「那么,既然我已经看到了这些,你现在想怎样?」 有一定统率能力的首领在向下属发言时都比较注意口气的拿捏,一般会在话中 适度展现魄力和居高临下的地位。艾里此刻的话未免显得不够强势。不过他明知这 一点也不想有所改变。 反正自己本来就没什么首领的样子,纪贝姆也不是靠虚浮的领袖魅力就能留得 住的。坦诚地弄清双方的想法,才是更明智的做法。 「我想知道,你对今后的想法。」纪贝姆亦很明确地表达出他的想法。如果艾 里无法确定下自己今后的方向,他也得相应地改变立场。 艾里静默了片刻,忽地像是有什么在体内爆发开来一般,他猛的站起身来,将 剩下的麵包屑全都抛入池中。 转过身,他面向纪贝姆的神态和说话的口气意外的沉稳镇定,截然异於刚才肢 体语言所显现出的激动。 「当然是结合可以联盟的力量,剷除敌对的势力,令黑旗军继续成长壮大了。 我依旧还是黑旗军的首领啊!能有什么别的想法?」 纪贝姆冷静地审察首领的神色。眼神不曾闪烁,表情从容清明,语气也不见勉 强。伤兵的事是给他带来了些冲击,不过刚才的片刻功夫里,他似乎已经调整好心 态,明确了自己的立场。 或许是自己把这男人的心智想得太过软弱了? 既然艾里能以足够冷静理智的态度接受血腥的现实,那自己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了。 纪贝姆不再多言,随即告退。他离去后,艾里并没有马上离开这里,而是一个 人静静立於原地,沉思着什么。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经过附近的士兵们多半知道他便是首领,纷纷投来敬畏好 奇的眼光。 不过艾里虽然只是静静站着,没什么动作,不知为何却像是有一股冰冷疏离的 气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隔绝着旁人的窥视,因而始终没人想去接近他,令艾里得 以独自沉浸於自己的思绪之中。 在被纪贝姆问及自己今后的想法时,先前所受的震撼暂时被他撇到了一边。仔 细想想,如果自己一开始就知道魔核光炮的威力,会做出不同的决定吗? 思考的结果,是不会。这只是令自己经历更多的挣扎和罪恶感罢了。到最后, 仍是会选择动用魔核光炮。 因为要保住黑旗军,没有别的路可走。 不管当初创建黑旗军是不是正确的决定,这都已经是既成的事实。 如德鲁马、汉瑞般的许多人的生活轨道,已经因为自己而大大改变。 身为黑旗军的领袖,便有责任守护他们。自己不可能明明知道消灭敌人的办法, 却因为对敌人的怜悯之心而坐视他们面临危险。 自己再怎么厌恶给世间带来流血和不幸,当面临决定黑旗军生死存亡的关头时, 也势必要以守护自己的队伍为优先。 背负上了黑旗军的责任,便必须学会对敌人残酷冷血。 只是以自己的性格,永远无法做到冷淡看待无辜者承受不幸。既然明白是自己 的行动所造成的血腥后果,由此而生的愧疚感不会因为事出不得已而减少几分。 自己一日还是黑旗军的首领,自身的感情和身负的责任,这两种重负便会继续 压在自己肩上吧! 想得入神,艾里不自觉地苦笑起来。 一心只求能自在生活的自己,怎会让自己陷入这般困窘的境地? 不过,在黑旗军夥伴们的将来有着落之前,身为首领的自己势必不能不负责任 地拍拍屁股走人。 在现在这乱哄哄的时局,惟有让黑旗军壮大到无人敢捋其锋,才能确保他们的 未来无虞。要达到那个程度,不知道还要耗费多长时间。 而黑旗军的壮大,也意味着有更多加入黑旗军的人命运会因为自己而改变,自 己肩上的责任便如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责任…… 责任。 让自己必须把黑旗军支撑下去的,就只有责任而已。原本建立黑旗军的理由已 经动摇,从此,领导黑旗军已不是出於自己本心而做的事。 可以想见今后的日子,黑旗军若取得什么成就,自己恐怕也再感觉不到真心的 喜悦。 但纵然如此,身为首领的自己若是显露出情绪上的不安定,必定会让身边的夥 伴们感到动摇,影响整个黑旗军的军心。像今天这样的失态,也只能是最后一次。 艾里默然站在池边,无视旁人窥测的眼光,沉凝着一张脸。 今后,不管内心的真实感受如何,在黑旗军夥伴眼中的自己只能是原本的整日 嘻笑,彷彿心无挂碍的艾里。这是最后一次放任自己表现出真实心境了…… 许久,他终於回神,差人带自己去安置魔核光炮之处。 魔核光炮自那日大逞锋芒之后,便被严密收藏於一处为重兵守卫的库房。通过 层层把守,艾里最后进入的空阔房间中,除了光炮外别无他物。 看到光炮时,艾里微愣了一下。上次看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而这次或许 是见识过了它的残酷威力,再看便觉得它彷彿散发出一股鬼神般阴森冰寒的气息。 昏暗的光线中,金属折射出的冷硬反光勾勒出光炮庞大的炮身,有如君临天下 的魔神般俯视着踏入房中的每一个人。 将陪同的部属遣开,艾里神色阴沉地望着光炮半晌,走上前去,轻轻抚摸幽蓝 光亮的冰冷炮管。 顺着炮管抚摸而下的手掌渐渐握紧,停顿。手上力道将发未发,在将会令金属 圆管扭曲变形的临界点凝结,无视於艾里本人的意愿,就是无法再增加一丝一毫的 力道。 在刚知道那些可怕的伤亡都是因为光炮威力太过强大所致时,艾里便决定自己 应该毁掉魔核光炮。 因为连他自己也不能确信,今后会不会有一日抵禦不住诱惑,滥用它的力量制 造更多的血腥。还是尽早毁掉它,方能安心。 过去在黎卢时曾听说,魔核光炮是在一次实验意外中偶然成功的,如果毁了这 台光炮,世上便不大可能再有类似的武器出现了。 或许它的威力太过威猛横霸,强得足以破坏这个世界的武力平衡,根本不是应 该存在於人世的东西,本就该被封禁住吧! 然而,临倒可以动手了,却又忍不住犹豫起来。 手下触摸的金属机械,蕴涵着强横无匹的力量。有了它,实力尚弱的黑旗军要 生存下去便轻松多了,将来更可以用它来完成许多原本极难的事……该毁掉,还是 留下? 心中不知何时生出一匹野心的猛兽,大口大口地吞噬良知和决心。 而纵然自知这一点,他却无力阻止,也不知是否该阻止。 实力乃是军队致胜的基础,而以少胜多除了要耗费大量脑力事先筹谋外,也相 当仰赖运气,实在是危险又累人的事。 黑旗军初建不久,一直以来为求生存,被迫要以薄弱的兵力与周围的强敌对抗。 捱过这近半年来的艰苦,光炮威力可以带来的极大助力,便成了致命的诱惑, 令他难以下决心毁掉它。 掌心之下,金属表面已经因为手掌的温度,由一开始的冰冷而渐渐变得热烫, 艾里的身影仍是没有动弹半分。 半晌后,他长叹一声。感慨着自己到底还是抵禦不住对力量的渴望,他终於松 开了手。 心中虽隐隐生出愧疚,不过他旋即想起在黎卢初次拿到光炮核心时用尽力气也 无法摧毁它,可见就算自己现在有心也是无能为力,愧疚感不由得被沖淡了许多。 他索性自我开解,既然光炮无法被销毁,由自己控制住它,总比落到其他野心 家手里好多了。 应该是这样吧…… 相对於奥瓦鲁人作战时的紧张危险,在洛茨城休养的日子可以说平静得让人快 睡着,时间的流逝也显得特别快。不知不觉间过去了大半个月,黑旗军将士被全城 城民娇惯得肥肥白白的同时,派往周边各国联络的使者也陆续回报好消息。 对於联盟之事,吃过魔核光炮大苦头的奥瓦鲁人果然不敢再从中作梗。奥瓦鲁 的位置连接着预定参加同盟的众国家,如果它不参加,同盟便难以成事。现在它既 然同意参加,虽然还有拉夏等少数国家反对,同盟之事也不会有大碍。 因而使者们的联络进行得很顺利,各国很快便协商确定了举行联盟会谈的时间 和地点。 会谈时间定在二十天后。至於地点,因为参与会谈的都是南方各国的重要人物, 如果有什么闪失便非同寻常,最后终於确定在亚布尔城举行。 亚布尔是个商业自由都市,位於南方诸国的中心地带,从交通上来说相当适宜。 另外,亚布尔历任总督都是从当地的商人推选出来管理政务,没有什么野心, 立场一直相当中立,选择在这里会谈,也比较能令尚无法对其他国家撤除戒心的国 家安心。 黑旗军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得到使者回报后,便决定由黑旗军中最重要的精 神领袖,圣剑士和圣女两人,双双代表黑旗军出席亚布尔的联盟会谈。 各国君王派往亚布尔的,多数是拥有相当权位的王族重臣,为谨慎起见,极少 由君主本人出席。 因此当其他各国国王领主知道这个消息时,都觉得有些意外。身为黑旗军最高 领导者的圣剑士和圣女,何必亲自前来呢?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艾里和萝纱可以算是黑旗军中本领最高的两人了,如果真 有什么状况发生,他们反而比一般使臣更能应变,至少自保是不成问题的。而且, 派他们两个出面,还可以充分显示黑旗军对同盟一事的诚意。此外,也是因为这两 人是黑旗军中「唯二」 不事生产,平日没有负责具体工作的人。从工作效益的角度来讲,派这两人去 参加会谈,对黑旗军的损失是最小的…… 「首领看起来好悠闲呢……」 几个捧着大包物事走在街上的黑旗军战士中,有人发出羨慕的感叹声。 一上午都忙着准备参加会谈队伍的行装的他们,正巧看到艾里在前头悠闲地晃 来晃去。这副景象实在很容易让人心理不平衡。 参加联盟会谈到底不可能只是艾里和萝纱两人的事。作为黑旗军的代表与各国 使节会面,当然不能太寒酸丢脸,总要有些行头,因而同行侍卫的选择、路线行程 的确定、应该携带的物品,在艾里和萝纱动身之前就够其他人忙上好几天了。 在这期间,身为当事人的艾里和萝纱两人反倒是没什么可做的,愈发地清闲了。 「是啊!他这一阵子看起来还过得愈开心了。」 「会吗?」 萝纱神色不似平日的轻快,微颦双眉,若有所思地接口。先前她看到这几人在 忙碌,自告奋勇地过来帮忙,便和他们走到了一起。 「怎么不会?这些天我们看到他,都是一副很乐的样子!」 「可是……」萝纱喃喃自语一般说道。 「可是我总觉得他的样子不大对劲……虽然他老是挂着笑容,那种笑却像是订 做出来的模子,似乎有些生硬。不管遇上的是什么情况,他都用那副好像很开朗的 样子来回应人,好像不是出自内心,倒像是一种行为模式……感觉怪怪的……」 「什么意思?首领不是一向就是这个样子的吗?」一旁众人越听越迷糊。过去 黑旗军几次遇上危难,他还不都是这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怎么就没看出有什么不同? 萝纱摇摇头。他们与艾里相处不深,看不出异样不足为奇。而自己跟在艾里身 边这么久,他情绪上的波动没有表现於外,也瞒不过自己的眼睛。 再者,自己和他很快就要动身前往亚布尔了。联盟会谈的成败,对实力尚弱的 黑旗军来说至关重要。而且这也是黑旗军首次在正式的政治场合亮相。 自己虽然平时也都是嘻嘻哈哈的性子,但每次一想到该如何在会谈上表现得更 好,也不免有些紧张。在这样的时刻,艾里的表现没有任何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 「你们不相信?」她转头问身周的战士们。 众人互看几眼,虽顾及萝纱圣女的身分没有直接否定,不过摆明了就是不认同 她的看法。萝纱也不着恼,点点头笑笑。 「好,我证明给你们看。」言罢,她抛下众人大步赶上前去,拍拍艾里的肩膀。 他一回头,果然又是那张笑脸面具。 以前看他那张笑脸,还觉得挺亲切顺眼的,现在却不知为何让她有一拳打掉的 冲动。 不过她还是按捺下来,一脸自然地说道:「刚才纪贝姆先生託我转告你,请你 把准备在会谈上发表的说话先整理好,作一份备忘录。」 这自然是萝纱瞎掰的。黑旗军的决策方向还是完全由艾里决定的,所以该在会 谈上说什么,完全由艾里自己决定便可。他怎么想就怎么说,要什么备忘录? 「这样啊?」艾里却毫无所觉地笑着应道:「我知道了。没问题。」 不远处观望的战士们,下巴险些应声落地:「首领他……确实不对劲!」 艾里一向擅长把事情推给别人去做,实在推不掉的就会寻找各种理由以证明这 事没有去做的必要,现在竟然毫不推诿地接下工作!? 除了首领已经换了个人的解释外,便只能说他是如萝纱所说的,笑得太快,应 答得太习惯,导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答应了。 「骗你的啦!」测试出预想中的结果,萝纱若无其事又丢给艾里这么一句。 没去理会艾里的一脸错愕,她垂头闷闷地往回走。虽然验证的结果,自己的推 断果然没错,她却不可能因此而觉得开心。 她所知的艾里,一直是相当率性而为的。如今他却变得彷彿是戴上假面具的傀 儡一般,她看在眼里,心中滋味也很不好受。 一边兴致缺缺地继续和那些战士们瞎扯,她暗自揣想艾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他 突然变成这样,其中定有原因……算起来,他的变化是从击退奥瓦鲁人后不久才开 始发生的。 想到这,她猛的醒悟过来。 定是因为那件事的关系了。 对付奥瓦鲁追兵时,她见到第一次发射后奥瓦鲁军的情景后,曾试图阻止艾里 再次发射魔核光炮。 她心性淡漠,奥瓦鲁军当时的淒惨景况虽令她颇受冲击,却还不足以令她动摇。 之所以这么做,正是因为知道艾里不是个滥杀之人,隐隐预感到艾里今后若是知道 了魔核光炮威力的残酷,很可能会对自己做下的决定后悔愧疚不已。只是当时时势 所迫,自己终於还是无法阻止事情的发生…… 由此想来,恐怕是艾里终於知道了光炮造成的伤害,开始觉得当黑旗军的首领 不是什么好事了。 只是责任已经揽上了身,不得不继续保持着平日那副轻松的模样撑下去,他的 言行非是出自本心,不够自然,方才会让自己觉得怪异…… 心口好像有些痛痛的,沉甸甸的。她用手轻轻按住胸口。 「萝纱,你怎么了?」与她同行的战士留意到她神色动作的异常而讶然探问。 「我没事。」她回以粲然一笑,不让心中因为艾里的消沉而生出的阴霾在神色 上泄漏出半分。 在这一刻,她决心让自己也有所改变。既然当黑旗军首领对艾里来说,已经开 始变成沉重的负担,那么自己也该试着多承担起「圣女」 的责任,这样应该能为他减少些许压力吧! ……呃,虽然凭自己帮倒忙的不俗功力,别的事或许还没办法帮得上忙,但至 少可以先从培养「圣女」的威仪,帮圣剑士凝聚军心做起吧! 萝纱很有自知之明地想着。 萝纱她知道了么? 突然被萝纱没头没脑地摆了一道,艾里暗自纳闷着她平日应该不会说这么冷的 笑话啊?略一思忖,他便意识到这一点。 想到自己烦恼了许久的事,被人家小姑娘三下两下就搞明白了,这让他不知道 该是哭自己头脑太过简单,还是该高兴有人如此瞭解自己的好? 回想起来,这一阵青叶亦有几次投来关切的目光,问自己是否有什么心事。自 己不想让周围的人多担心,始终推说无事,她便不再多问,只是比往日更温柔地陪 着自己,谈一些开心的事。现在想来,她其实也该看出了几分自己掩饰在表相下的 真实心情。 这些日来习惯性地挂在面上,几乎有些发僵的笑容中,渗透出真正愉悦的笑意。 虽然事情并没有任何改变,不过知道还是有人能瞭解自己真正的心情,还是让艾里 感到轻松了些。 ---------- 好书大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