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太人性的 作者:丁拉阿 一 我是以“模糊神经网络”硕士研究生的身份加盟 V公司的。当然,这是一张假 的学历证明。更确切来说,学历证书是正式的,但它并不属于我,它真正的主人是 我的第二客体。 作为第一人称小说的开篇,我想有必要先来个自我介绍:丁拉阿,网名Lazyboy , 男,27岁,未婚,血型ORH-,性格类型ISTJ—内省性人格,智能156POI,语音89HZ, 语速147B,身高160-185Cm ,体重60-90Kg ,现客居中国深圳。 一般情况下,我采用165Cm+65Kg的置式。因为一则只有在这种置式下,我才能 保障自己的智能水平发挥到最佳状态;二则以我目前的经济状况,只住得起一间二 十平方左右的公房,其中,电脑设备及书架等又占去了七成以上的空间,采用太大 的置式有些周转不开。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我才会采用185Cm+90Kg的极限置式, 穿一套Adidas XL 运动装,戴一副宽边墨镜,在横岗、车公庙的街上或者梧桐山的 山脚边逛来逛去。这时,手里通常还会掂着一根大号儿的臂力棒。 我是学MBA 的(Mental below average,EMBA:Extra mental below average, 丁拉阿注),大学毕业后托父母的关系把自己的“生命数码”——据说那是一组长 达5317位的数字,代表着我一生的命数。当然,这对个人是严格保密的。我只知道 它的首8 位名字是“19921221”,指示我的出生年月日;最后4 位是“0055”,意 思是我死翘翘了(这个倒不用查,因为每个人生命数码的最后几位都是一样的)。 中间的部分,长达五千三百位的数字,就不得而知了。其实,我也并不是太想知道 它的确切内容,试想,如果一个人早就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一生中每一天甚至每分、 每秒都会“注定”做些什么,那无疑是一种极为痛苦的生存状态,活着还有什么意 思——挂靠在天津市所在的一所大型国营企业后,在自己家里躲起来一心一意作着 SOHO一族,偶而也码几行字写攒几本书混点稿费吃饭。直到两年前我的第一客体研 究生毕业后在家陪我父母一起生活,我才离开天津来到深圳。 我的第一客体是个完美得几乎令人无法挑剔的棒小伙儿:聪明、英俊、沉稳、 温和,健壮匀称、彬彬有礼,更难得的是他对我父母超出我本人十倍的孝敬——要 知道,“孝敬”本是一种十分昂贵的稀有元素,即便现在可以合成生产后其价格也 自不菲。他是8 年前,也就是2011年的出品,由我三位姐姐联手出巨资制作的。所 以,我才有足够的资金为他加入足量“孝敬”的成份。另外,那时候我19岁,刚读 大学一年级,有的是时间、精力来投入到对自己第一客体的制作上。 相比而言,我的第二客体就象个粗糙的半成品,是个实心眼儿的窝囊废。如同 史瓦辛格主演的好莱坞老片《龙兄鼠弟》里面的那个“鼠弟”——精华提取殆尽后 余下的一堆渣滓。 他是2017年出品。那时候我刚来深圳不久,一时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有点身心 俱疲的感觉,又恰好刚出了一本小书手里有为数不多的一点儿闲钱,于是投资造了 这个粗坯。 当时思谋着让他去建筑工地打打小工,或者去替别人搬搬家,挣些钱回来供我 吃穿,也算个长期投资计划吧。所以特意把这东西做得膀大腰圆的一把子好力气, 只另外配了2X64POI 智能,“孝敬”、“口才”等稍微贵些的合成物一概弃之不用, 更不用讲费时费力为他的中心部件钻孔儿开窍了。所以,这东西是个四肢发达、头 脑简单的真正实心眼儿的蠢货。 不幸的是,这东西在华强北一家快餐店当“小二”时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一个叫 做TINA的邻家女孩儿(TINA,Oicq:20194012674 ),从此就彻底堕落成一个游手 好闲的败家子,搞得老子前功尽弃血本无归。那个女孩子好象是个初级水准的电脑 爱好者吧,也就一句话,这家伙就拿掉了辛辛苦苦打工挣来的全部积蓄(老天!那 原本是应该属于我的Return of Investment呀)去学了所谓“模糊神经网络”专业 的研究生,每天抱着一本厚厚的专业书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好吃懒做不干活儿不可 教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恨得我牙根真痒。要不是政 府法律有明文规定“主体不得对已成形的任何客体进行改造、销毁,违者以严重伤 害罪、故意杀人罪论处”,我早就一脚把他从27楼踹到大街上去了。 作为第二客体制作者的主体,我不能原谅的是自己致命的疏忽:在制作第二客 体时过于急于求成而忘记了把他彻底“去势”以保证其六根清净,而“情爱是人体 一种先天获得性的生理心理反应”是一条颠扑不破的基本原理,在大街上随便抓一 个三岁以上的小孩子也会知道,而我却偏偏忘记了。 当然,凡事都应该一分为二来看,这才是科学的世界观、方法论。老子(这里 的“老子”,指写《道德经》的那个李聃,不是我的自称,丁拉阿注)说过“祸兮, 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话是极有道理的。比方说,我这次能够加盟V 公 司,凭借的,这是第二客体先生(现在既然用得着他,不妨对他客气些)为我挣来 的一纸文凭。 二 需要说明的是,我应聘V 公司技术部,并不是为了那份微薄得近似于无的薪水。 因为在V 公司,象我这样一个普通职员的薪金会非常得低,每个月的工资恐怕都不 足支付我的网络费用(我每月的网络数据流量都在300M以上)。实话讲,我是为自 己的一部书稿搜集素材而来。 一个多月前,“中冠书局”向我约了一本叫做《人性的,太人性的》的书稿, 是关于后现代企业管理的。等我写到“新兴企业管理模式”那一部分时,发现自己 读MBA 时的那些个口号、原理、案例(诸如《威尼斯商人》般老旧的“案例”)几 乎都不大用得上了,脑中空空如也有着一种类似于贫血式的眩晕,所以盘算着找个 真正的企业去实地考察考察。 在深圳的后新兴企业中,F 、V 、J 、Z 四公司,可说是其中典范,被当地的 新闻媒体机构称之为“SZTOP4”或者“SZBOB4”(BOB :Best of the best,丁拉 阿注)。而从企业管理角度来讲,V 公司更是此中翘楚。近十年以来,V 公司一直 以其独特、另类的管理风格而名动江湖、领袖群伦,对于我的“新兴企业管理模式” 研究课题可说是首选。 正所谓吉人自有天相,正当我想破脑袋不得其门而入的时候,SZCjolBBS 上贴 出V 公司管理核心机构——技术部(技术部作为管理核心机构,这点正是V 公司与 众不同之处) 招聘“信息分析人员”的帖子,条件很简洁,要求“xxTJ,EIQ>120POI,Master of CUcompatible or above,Male”。于是大喜过望,急冲冲找到第二客体兄弟 (也许我的第二客体应该算作我的次子,虽然他是无性生殖,但含有我的DNA 成份), 暂借了他的身份跟毕业证书。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 矣! 对于电脑技术,我当然算不得高手,但也并非一无所知。常年在网上冲浪,没 吃过猪肉但总见过猪跑吧。除了打字、玩mud 处,也多多少少会几手标准版的Linux ——当然Linux 现在版本过多,是否兼容已成问题。不过初试阶段还是轻松过关甚 至未逢敌手。其余应聘人员全部是清一色的三、四流电脑专业人员,大都表情木讷, 口才之拙劣跟我的第二客体象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二流的专业人才自然会 在HIT 行内找到他应有的位置,绝不会有兴趣到V 公司类企业应聘来作“边缘人”, 这一点儿,是早在我意料之中的。 初选的主试是位漂亮的不成话的小伙子,属于典型的“师奶杀手”的那一款儿, 据说是P 大学心理学泰斗F 教授门下的博士研究生,叫做Mr.O. 聊了半小时SEGA的 新版游戏《Civil N 》,Mr.O在电话里嘀嘀咕咕了一阵儿后通知我:你回去准备一 下,下周一上午9 :15到公司总部,由我们一号(董事长)亲自对你进行非结构化 面试。 2019年9 月5 日,农历八月初一,气温20-25 摄氏度,天气睛好。依紫薇斗数 推算,日出东方,西北大吉,禄神主位,利出行、动土、婚娶、求仕;丁拉阿本日 健康指数96,心情指数98,恋爱指数92,战斗指数99. 上午9 :10,我准时来到位 于深圳市西北角的VSB 大厦——V 公司部门所在地。在通报过姓名后,前台接待小 姐键入一个12位的密码,然后伸出两根雪白剔透的手指说:过门右转,Part 3. 一 号坐在我对面的班台后,颀长彪悍、精力弥漫,一如他作为“公众人物”抛头露面 出现在媒体节目中的形象。 一号开口:“15分钟,三个问题,请逐一回答。第一个问题,如果让你恭维一 个丑怪、没有气质、没有特点又不温柔的女士,你会怎样讲?” 我回答:“那我我会说,您很有安全感。”“OK!”,一号亮出一个写有“YES” 字样的绿色圆牌表示通过。 “第二个问题,一个男人在河里洗澡,岸边树上的一只猴子见了大笑不已。请 问,它笑什么?”“也许这只猴子在想,人的尾巴原来这么短,还长在前面,贼逗。” 停顿了5 秒钟后,我这样回答。“GOOD!!”,一号又举起绿牌儿。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有龙、羊、猪、虎四种动物,在内心深处,此时你更倾 向用哪一种来形容我?请诚实作答。”我心里想:真是头猪,问这些弱智的问题, 不是耍老子吗。想到这里,不禁脱口而出:“猪!”。“Excellent !!!”,一 号“腾”地一声站起来,双向高举作投降状,两眼炯炯发光,大叫道“好小子,你 是我这两年来遇到的唯一一个敢说真话的人,欢迎你加入我们V 公司”。 “不过,”一号把屁股放回椅子,略事沉吟接着说“在回答第二个问题时,我 发现你的脸色发红,有点子吞吞吐吐,这是不大好的现象,证明你社会历练不够, 未免显得美中不足。作为V 公司董事长,我要求你在日后的工作中虚心向同事们学 习,多听多说,知道就改,严格要求自己,提升自己。另外,如果有时间,我建议 你去买几本《脑筋急转弯儿》、《荤笑话大全》、《办公室战术》什么的来恶补一 下,想信对你的职业生涯会大有帮助。” “谨受教,Your Majesty. ”我谦卑地笑着,躬身倒步退出。 三 技术部位于VSB 大厦28层,由3 个蜂巢般的格子组成的“品”字型的空间中。 每个格子系等边六边型,边长约为2 米。从理论上讲,这种设计有利于平面空间的 充分利用。 技术部总共(连我在内)有7 位同仁。技术部经理是位四十几岁的杨太太,徐 娘半老,风韵犹存。据说杨太太是V 公司开国元勋之一,19岁大学毕业时就加盟刚 开张不久的V 公司,同董事长一号、总经理二号等人一起在这片土地上打拼了二十 多年,曾经为公司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论资历,可与V 公司现任总经理二号等量 齐观,是一号的左膀右臂,同为领导最信任的人。 杨太太带他的秘书兼助理经理阿O (即Mr.O)在最上的一个格子间里办公,除 非有特别的工作要交待,杨太太与阿O 在工作时间几乎足不出户,挂着“经理室” 铭牌的书关得严严地,还下了暗锁。除了偶而能听到椅子翻倒在地的声音外,经理 室一向静悄悄地象根本没有活动的生物在。总而言之,杨太太、阿O ,是一对安静 的不让人操心的领导。 左下首的格子间是研发室,除我以外,还有一个叫做阿平的长发女孩儿,我负 责信息分析,她负责系统规划设计。阿平加入V 公司早我整整七个年头,是当然的 研发室主管。 阿平是T 大学系统工程系的高材生,同时持有系统工程与管理信息系统两个专 业硕士研究生文凭,27岁,未婚,好象也没有正式的男朋友。 俗话说:人如其名。阿平性格温顺,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论相貌则亦平平无 奇,长圆脸儿,细眼睛,岭南土著居民严格闭关自交的产物。不过,要是与隔壁推 广室的三位“靓女”相比,阿平则无疑应列入宜古宜今的绝代佳人,前台接待小姐 阿静则有望在世界小姐选美大赛上力拔头筹。 也许只是基于这个原因,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对阿平、阿静曾一度表现出超乎 寻常的关注,丁拉阿也有幸被二位小姐引为生平第一知已。这是后话,在此暂且不 提。 右下首的格子间是推广室,主要负责对外联系与交流,由阿朱、阿紫、阿蓝三 位小姐共同执掌。所谓“三人同心,其利断金”,朱、紫、蓝三位共同拥有六条萝 卜腿儿,三副黄板儿牙,进则共进退则共退整齐划一犹如一体,搞不清也实在没必 要搞清谁才是真正的主管。据说三位小姐在V 公司总部风头甚健,均老大未嫁而绯 闻频传,即便一号、二号和杨太太都让着他们几分,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提到三位小姐的花容月貌,怎么说呢?可以说是难画难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想哪怕是司马相如再生,王小波在世,恐怕也难有极恰当的文字描述,更何况丁 拉阿只不过是一个业余的文学爱好者呢,请恕我借用小说家的套话来简单概括一下, 那就是:腰粗腿短,大屁股圆脸,风吹荷叶“层层浪”,雨打沙滩“万点坑”。 不过三位小姐活蛮自信,蛮趣致的。阿蓝小姐曾公布其N+1 号追求者“情书” 一封,不知是哪位老夫子的文笔,句式、语言倒颇多可取之处,但细细读来又似通 篇调侃弄不清是玩真的还是玩假的,反正我看后差点儿笑得背过气去。兹全文恭录 如下,以便奇文共赏:文字题目为《俺家蓝蓝者,真个美人儿也》,正文如下:蓝 蓝者,岭南某周姓人家千金。生来娇媚异常,颇善笑善哭,其父母爱如掌上明珠, 真个是“顶在头上怕打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娇生惯养自不待言。 稍后,随其年龄成数学基数渐增,其容貌以几何基数速长。尚未及笈,已是个 十足的美人儿,闭嘴显红唇之丰润,张口见贝齿之金黄,回眸一笑百媚生,满街男 女失颜色。 蓝蓝生来大眼,愈长愈大,大如其口,故一向畏光。蓝蓝喜新厌旧于衣着,几 乎一日一变,光怪陆离如模特儿登台亮相(其后蓝蓝新婚燕尔,其夫君有感于此, 特书一联以志记实,联曰:共浴爱河勤洗澡,喜结秦晋常换衣),唯长发、刘海儿 历二十年不变。 岭南地处热带,湿热无比,长发披肩之不合时宜如烈日下顶皮帽——北方女孩 儿冰雪天穿短裙那叫“美丽冻人”,蓝蓝的座右铭则为“只要漂亮,热死也甘心” ——只好日日洗头数小时,发胶、摩丝之类一概摒除。洗得过多,发质受损,每一 茎均黄细若微尘,几不可见。后部极长尚有些许质量可言,可怜额上刘海儿棵棵朝 天,作怒发冲冠状(参见岳飞词《满江红》),又如电台、电视台的发射天线,微 风乍起,轻舞飞扬。 某年某月某天,蓝蓝与其竹马青梅N 号(N →∞)深夜游荡于市井。偶过一街 灯,蓝蓝不堪灯光之刺目生痛,猛然把头一摆。这一摆,速度够快,幅度够大,披 肩长发恰巧从N 号脸上滑过,产生0.05mA电流。电流自长发发梢传到发根,再窜至 刘海儿发梢进行尖端发电,街灯电阻丝产生感应电压0.01μV.再讲此街灯,因使用 过久物业管理不到家,灯丝氧化已至临界状态,一受电激立时融断,灯熄街暗。N 号适时谄(“谄”字并非“献”之白字,特此说明)“打油诗”一首,诗曰:靓女 蓝蓝,闭月羞花;王嫱哭爹,西子喊妈。大眼一眨,顿生火花;路灯相逢,熄灯拔 蜡…… 耳边,朱、紫、蓝三位小姐放浪不羁的尖笑一阵高过一阵,穿过薄薄的隔板刺 透耳膜,余音环绕听小骨,三月未始能绝。我不禁眉头一皱,问阿平:“他们这个 闹法儿,杨太太怎么不管一管?”阿平淡淡一笑,说:“每次有新的男职员来公司, 他们都会在哪儿发上几天的骚,这次已经消停多了。你不知道,阿O 刚来公司时, 他们那才叫闹翻天呢,吓得那小白脸儿第一天开工就昏过去四次,又歇了一个月的 病假才被杨太太好说歹说劝回公司上班的”。 我又问:“咱们堂堂V 公司,堂堂技术部,留这些个活宝在这儿干什么?”阿 平头也不回地回答道:“用处大着哩,你先不用多问,慢慢地你就都明白了”。 四 对于大多数而言,生活是平淡的,工作是机械的,个中并无多少乐趣可言。我 加盟V 公司不足两个月,正处于与企业磨合的“蜜月期”,自然事事关心,人人在 意。早上兴冲冲上工,傍晚恋恋不舍地离开办公室,每天埋头于对公司人员档案与 其他信息资料的阅读中,日均处理数据流量逾100M. 唯一让我有点疑惑的是,每天 早晨9 :00到公司后,仍然要先通报姓名,然后仍然由阿静键入12位密码替我打开 门,再后仍然指示路径,仍然伸不对手指的数目。我弄不清楚是V 公司的办公室管 理规定如此,还是阿静的个人习惯使然,不管怎样,这让我觉得有点儿怪怪的不很 自然。 不过很快我就把这事儿抛在脑后了,因为一向很少露面的杨太太走出办公室, 对我们说:“大家准备一下,有客人要来访了。阿朱、阿紫、阿蓝负责接待。嗯, 阿丁跟着听听,作好会议纪要”。 接待来访,对于V 公司来说是一件大事儿,也是我们技术部的重要职责之一。 因为一则V 公司是一家上市公司,从某个角度来讲,公司的公众形象等于股民的投 资信心,等于V 公司股票的市值;二则V 公司以其独特卓越的管理风格在行业颇有 盛名,而技术部则正是公司的管理中心兼宣传机构。 “阿朱、阿紫、阿蓝,下楼接客啦。”随着阿静一声娇滴滴地呼叫,我随同推 广室的三位小姐来到27层的会客厅,三男两女五位衣冠楚楚的客人已迫不急待地等 在那里,满脸掩饰不住的兴奋一股子“朝圣”的意思。 照例分别自我介绍,交换名片,再互相介绍。阿静敲门,送咖啡进来。到我时, 阿静俯下身来,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放心喝吧,这一杯我没搀鞋油”。 在谈话过程中,我才知道朱、紫、蓝三位小姐原来均出身名校,分别获有华北 区P 大学数学系、华东区F 大学化学系、华南区S 大学物理系的硕士研究生学位。 也第一次有幸亲眼目睹三位小姐孔雀开屏般的风采与大珠小珠落玉盘式的口才。 三位小姐轮番上阵,阿朱主讲,阿紫、阿蓝在旁补充;阿紫主讲,阿朱、阿蓝 在一边插嘴;阿蓝主讲,阿朱、阿紫又在左右帮腔儿。自儿时的天真到少年的烦恼, 从花季雨季的怀春到色艺双绝(?)时期的骚扰,自占士邦的种类、丹碧丝的用法 一路讲到《金瓶梅》中的潘驴邓闲小……中间的插科打诨儿、调情卖俏自不待言。 说者固然眉飞色舞,听者也大都面红耳赤直吞口水。 记得读书时有一位同窗上课打盹儿,教授叫他起来问:“睡着了吧?”回答: “没,正听得来劲儿呢。”又问:“那为什么闭着眼睛?”答:“您讲得太精彩, 我都陶醉了。” 接着问:“为什么直点头?”答:“我认为您讲得有道理。”再问:“那么, 怎么口水都流出来了?”答:“因为您讲得津津有味儿。”于时教授束手,满堂哄 笑。 说来不好意思,当年教授讲的《数据结构》,我已经全然不能记得,对课堂内 容的全部长期记忆,只有这栓故事。假使敦请三位中任何一位来讲授这门课程,想 必场场爆棚,博它个满堂红。 送走客人,回到研发室,脸上余热未消,翘起的嘴角也有点放不下来。阿平见 状,笑问:“怎样,见识过了吧?”我忙回答:“佩服,佩服!三位小姐表达能力 实在一流,只是好象没有真正谈几句关于管理的问题,两个小时一直打擦边儿球了。” 阿平一撇嘴,道:“管理?那三个‘七喜’(广东白话,大意同”弱智“、” 白痴“,丁拉阿注)懂什么管理?你可能还不知道,那三个活宝(说到这儿,阿平 通红的小嘴向上一努,性感异常,我差一点忍不住扑上去抱住她亲上一口,急忙端 起杯子喝了一口冰水,含糊地”嗯“了一声)是公司特意选拔出来扯大旗拉虎皮糊 弄人的,所以才用得着这种丑八怪。真正的管理,不在哪儿,全在这儿呢。”说着, 阿平拍拍面前一台黑色的IBM 电脑。 说到“不在哪儿”这一句时,阿平的小嘴儿又是一努,害得我肾上腺激素又一 次大量分泌,心砰砰地跳个不停。“他妈的,说话就说话,撅什么嘴你撅,引诱老 子犯错误是不是?!”我在心里暗骂道。 “骗人吧,”我声音嘶哑,听起来怪怪的。忙作势用手捂住嘴轻咳了几声,镇 静了一下接着说“那也用不着净捡着选这么几个性感尤物啊?”说到这里,我心下 猛然一动:自己怎么会这样说话,今天是不是有点不正常,都是被那三个恬不知耻 的查某给毒害了。 “性感尤物?真有你的,贴切,贴切!”阿平大笑起来,“丑孩子自然有丑孩 子的用处,丑自然有丑的好处,你们北方人不就常讲什么‘丑妻近地家中宝’吗。” “可我们是大名鼎鼎的V 公司”,我小声嘟囔着。 “这么说吧,”阿平朝前拉了拉椅了,在我面前坐下来,接着说,“比如你是 那个来访人员,见到特漂亮的公关小姐相信你反而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因为在 别家企业自然见得多了。而如果接待你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甚至非常丑陋的小姐,你 又会怎样想? 你一定会想,这么丑怪的女人,绝不可能是凭着一张漂亮脸蛋混进这家公司的, 想必有诸多过人之处,是不是?“ “你先不必否认,”阿平见我摇头,满脸不以为然的样子,于是接着说“这是 绝大多数人通常都会的想法这你应该承认吧。在这种情况下,她讲得话越是杂乱无 章,越是不着边际,通常你会越认真,会想她讲的话背后一定另有别有什么意思, 只是你还没有领会就是了。教你一个乖,这就是本公司人员使用上的独到之处。更 妙地是,即使我实话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她只是个幌子,反而会认为我是在开玩笑。” 大概是见到我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阿平微微一笑,放慢了些语速,悠悠说道: “当然,杨太太当初为物色这几个活宝委实也费了不少的气力。你也知道,能加入 V公司是至少需要理工硕士研究生以上学历的。虽然说‘工大自古无娇娘吧’。”我 急忙插嘴说:“这话未必有道理,你就挺好看的。”阿平脸一红,说:“别打岔, 先听我讲完。” 我说:“好!”,背手并腿挺直身子摆出一副认认真真听老师讲课的乖乖小朋 友的样子。 “别闹了,不然我不说了,”阿平伸出雪白的小手推了我一把,威胁道,“在 研究生里找几个丑丫头倒不是什么难事儿,但要找既丑又笨的就不是很容易了。因 为事实上没有几分聪明而能读完研究生课程的本身就可说是一个奇迹了,所以杨太 太能找到这老三位也算是祖上积德、公司有幸吧。” “说三位大姐难看也就是了,说是‘七喜’就有点儿过分了吧。单从这三位小 姐口才的流利程度来说,智能应该不会太低吧?”我不服气地顶撞道。 “口才?哼,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植入的。”阿平回答道。 “植入?”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字眼儿,不禁心中一愣。 “资料全部在这里了,”阿平忽然不高兴起来,转过身去“啪”地又拍了一下 那台黑色的电脑,“有本事自己Login 进去看来,你不是学什么模糊神经网络的吗。 明天我会晚点儿过来,你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能闯进去算你有水平,我不告你‘黑’ 我就是”。 五 第二天,我一早来到公司,通名报姓后快步奔向研发室。阿平果然不在,于是 我径直走向她的位置,坐在那台黑色IBM 前,顺手用她的杯子替自己斟了一杯冰水。 这是一台真正的PC,厚厚的ATX 机箱、.24 标准20' 彩显、128 键弧形自然键 盘,跟我在家用的NC(那是一种简单的篇平盒子)有着本质性的不同。 启动主机,用一个古老的Debug 程式清除BIOS设置(Pro :debug ;-O 7010 ;-O 7100 ;-Q;reset ,丁拉阿注),重新设置成CDBoot形式,导入新的数据字 典——昨晚找我的第二客体要的,那小子要指导TINA玩电脑,手头的加解密、注册 码、匿名访问、邮件炸弹等HACKER程式几乎应有尽有,看来老实人也有不老实的时 候——设定以1200组/ 秒的速度去自行攻击系统密码。自己则端着杯子,仰头盯着 阿平挂在墙上(确切讲应该说是挂在隔板上,丁拉阿注)的一张艺术照片发呆,心 里想着:其实阿平看起来挺顺眼的嘛,人能干性格又好,能娶回家去作老婆也不错 嘛。尤其她那张小嘴儿,可真是迷死人了…… 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只听到PC Speaker“吱”地一声轻响,红色的硬盘指示 灯开始频频闪动。系统切入成功!我心头一阵狂喜,扑到显示器前一边快速击打着 键盘一边得意洋洋地胡思乱想:阿平我的亲亲小心肝儿,还是把你老公俺给看扁了 吧?咱虽然成事不足毕竟败事有余,咱的证书虽然是假的咱的水平可是真格的,何 时孟光接了梁鸿案? 掀起了你的盖头来,让我来亲亲你的嘴,你的嘴巴红又小呀好象一颗红樱桃… … 进入系统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查技术部——研发室——丁拉阿。也许是因为我 刚加入公司不久,有关本人的资料并不是很多,大概只有七、八份文档30K 左右字 节的样子。 反正时间还够,来得及逐一大致翻翻(V 公司的这个系统是度身定制的,文档 格式比较独特,无法下载拷贝回家细看了),看看敌人都掌握了哪些情况。 第一份文档是由阿O 起草、杨太太审定的一则“技术部研发室信息分析岗招聘 请示”,文字很简单,只有A4幅面十几行文字的样子,上面写到:一号、二号:因 本部研发室信息分析员庄小静(女,20岁)因植入信息(又是“植入”,倒底是什 么玩意儿?有什么作用?)与其原智能形成较强烈异体排斥现象,致使智能区域受 损,并诱发伴生性执拗症,已不适合本岗位工作(看来“植入”有一定的危险性, 咱还是不要“植入”的为妙)。 有史以来,本岗一向使用女性职员。但根据OECD(世界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 丁拉阿注)最新研究成果:20% 以上比例异性的存在,有利于长久保持某一工作组 织的最佳工作效率。本部现有人员6 名,男性比例为16.67%有所欠缺,故拟招聘男 性职员1 名,人员到位后,男性比例将达25.87%,符合此成果所要求标准(原来我 能挤进革命队伍还有OECD的事儿,如果没有这个新‘标准’,咱哥们儿不就没戏了? 感谢Dr. 霍兹博格,感谢OECD)。呈请领导核准。附:原信息分析岗庄小静现已调 任公司前台接待岗。 “什么?阿静!!”我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是的,阿静就是庄小静。”阿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的背后,两眼红红 色,好象不久前刚哭过的样子。“没有想到吧?阿静在你来之前本来一直是我的拍 搭来着。 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绝对的智能百分百,求知欲特强什么都感兴趣。后来 技术部植入设备软件更新,她自告奋勇去试用,一不小心就弄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智能只剩下八十点不到了,还有执拗症“。 “我看阿静现在也不错嘛。只要她自己开心,别的都不重要是不是?还有,我 都认识她这么长时间了,也没看出她有什么执拗倾向,大概已经好了吧,我想。” 看阿平又要哭,我忙温言安慰。 “好了?她个屁!你知道吗,咱公司的门禁密码是几位?4 位。阿静键几位, 12位,大哥,一直是12位呀。”我忽然想起大学时心理学教授讲过的有关“强迫症” (大概类同于执拗症吧)的种种可悲可怕的征状,明白了阿静为什么每次都会要我 通报姓名,为什么每次都数不对手指……禁不住心中一股酸楚,心中冰凉。 “我怕,我怕,我怕有一天我也会变成她那副样子,我真的怕。”阿平的泪水 终于流了下来,猛得俯在我的肩上,泣不成声。 我无话可说,只是尽力用双手紧紧地揽住她的双肩,任凭泪水沾上我的头脸, 滴湿我的肩背。 六 我恋爱了。这就是说,这篇小说中的“我”作为第一人称的男主角,在第六节 的第一段为自己找了一个女朋友。其实,这并非我的本意。现实生活中感情的暗淡, 网络恋情中的随意,本不应在自己的虚拟故事中再写上一笔灰色调的爱情。 设计中的“我”应该是自己本性的反面。或潇洒如老校友徐志摩,“我轻轻地 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或凄清如苏蔓殊,“契 阔天涯君莫问,行云流水一孤僧”;或着履登山,翠微中独逢老衲;或乘桴浮海, 雪浪里群伴闲鸥…… 总之,应该是一个完全独立的“非我”,而不再是一个镜像的“本我”。 但与感情临阵,我迷失了。本我的一切,将最终主宰小说人物的命运。既然已 经写到一个并不讨厌的女孩伏在丁拉阿的肩头哭泣,“我”好象就有义务有责任必 须爱上她。 所以,我如是写到:我恋爱了,女朋友就是阿平,我想她是爱我的。我是不是 爱她,我不能肯定,在说“爱”这个字时我逃避着她追寻的目光。但我只能爱她, 必然爱也,兹时兹地我别无选择。 有关同窗、同事之间的恋情,旧小说中通常会解释为“耳鬓斯磨,日久生情”。 在我认为,“爱情”如同真菌,在阴暗狭小的空间里最易快速滋生。映射于宝贵荣 物欲横流对于爱情的漠视与离弃,人们在漂泊潦倒、穷困苦涩的生存环境中,更倾 向于追逐真情,也更易于获得真情。因为,这种相濡以沫式的情感,往往已成为他 们生命组织的维系。从这个意义来讲,同事恋情,总有着或多或少的“孽情”成份, 令我不能释然于情,真正地投入。 得益于阿平的全力协助,我的书稿几乎以每日万余言的速度迅速加厚,已陆续 完成《区域优势分析》、《资源要素分析》、《经济实力与产业优势》、《观念与 企业战略》、《政策环境》、《对外接触与交流》等章节内容。同时,对于V 公司 管理的核心机密——“植入”技术,有了较为系统、全面的了解。 “植入”技术如果公布于世,想信必然会在社会上掀起轩然大波,造成极具震 撼性的效果。因为从个人来讲,我将永生难以忘记它当时带给我的剧烈震动:惊奇、 诧异、狂喜、痛苦、恐惧、绝望等各种思绪纷至沓来,一浪高似一浪地冲击着我愈 来愈脆弱的神经,每每使得我大汗淋漓,思维杂乱几至崩溃。 当前面临的实际问题是我们两个,依照V 公司的管理规定,必须有一个离开技 术部,阿平,或者是我。同事恋情,在众目睽睽下,本就不可能长久掩藏于地下。 恋人之间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一举一动、神情话语,与普通同事间斗智斗勇类 的欢言调笑有着本质的不同,明眼人一望可知。对此,我们有着清醒的准备。有一 天,杨太太分别找到我和阿平谈话时,我们两个均坦言承认,未作任何的解释与推 托。所以,我俩其中之一必须离开技术部,选择调任公司内部其他部门,或者选择 离开V 公司。 走的是阿平,因为我的书稿还没有最终完成,并且正处在成败关键时期。另外, 阿平最终选择了离开V 公司,因为是她还是我,都不会接受“植入”的信心与技能, 我们情愿选择以两个平凡的人,两个自然而正常的人的方式去尝试过着一种普普通 通、平平淡淡的生活。 按照我们之间的约定,待阿平离开公司后,我会用尽各种办法找到她,提交我 们相爱的种种证据,体贴、关爱她,不遗余力使我们之间曾有的爱情重生(也就是 要设法让她再一次心甘情愿地爱上我,丁拉阿注)……在经过离职前“记忆消解” 处理后,阿平将不会留有V 公司工作经历的任何记忆,同时也有可能不再认得我, 不再记得我们之间曾经发生一切。 在阿平离开后,我如约把阿平的照片请第二客体转交给他的女友TINA,拜托她 借助周家异常庞大的社会关系脉络替我寻找阿平。并打算着待书稿一旦完成,即行 离开V 公司,回到属于自己的那片小天地,爱阿平,娶她作我一生一世的妻。 要特别说明的是,在阿平进入记忆消解程序行将离开公司时,我做了一件违背 她意愿的事情,那就是:我拒绝亲手替阿平做消解处理。因为,我实在狠不下心, 下不了手,我不愿用自己的手去造成阿平七年时间记忆的空白,不肯亲手销毁我们 曾苦心营造起来的一份感情。 也许,正是丁拉阿这一次的违背,注定了我一生都在违背! 七 阿平离开公司后,我顺理成章地被提升为技术部研发室主管。其实名虽为主管, 也就是个光杆儿司令,研发室目前只有我一个人。走马上任前,杨太太曾找我面谈, 讲为了响应公司的什么什么计划,研发室在近期不打算补充新人,请我理解勇于肩 挑重担云云。我努力装出一副极遗憾极勉强的样子,表示愿意克服困难服从领导的 安排,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以我的性格与此行目的而言,这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我当然不希望有一个对公司忠心不二的小克格博来叨扰我的功课。 阿平离开后的日子清净而孤寂。在频繁地翻阅资料、奋笔疾书之余,捧一杯清 茶,静静地坐在阿平曾坐过的椅子,双肘撑在阿平曾用过的写字桌上,冥想着阿平 的身影,想象着阿平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用手搅动面前、耳过、背后的空气,努 力去感觉阿平曾留下过的气息。终日间面色苍白,神情恍忽,眼见得朱、紫、蓝六 片嘴唇快速地开合着,色的膏随着四溢的口水逆流到齿缝,仿佛看着一部默片。 当然,“当官儿”的好处是明显的,除了我并不关心的福利待遇与日俱增外, 也有我关心的信息资料的蜂涌而至,几乎使得我的邮箱爆掉。“权力等级决定着信 息的分享程度”,在这里,我亲身体验了组织行为学中这一基本论断。 实事求是地讲,V 公司的管理结构杂乱无章,各种职位的设定有着极大的随意 性,带有明显的强权思想、长官意志。我本身就是个小小的例子,身份定位为研发 室主管而无一兵一卒,不负有任何人员管理责任,这种情况,恐怕也只有在V 公司 才会出现(当然,这种职级设置的混乱状态,常见于二十年前的中国某些企业,丁 拉阿注)。由此可见,V 公司从未真正重视过企业管理问题或从来缺乏具组织管理 能力的高级干部,而是从根本上延续了一种传统的封建官僚类的管理模式。 而V 公司赖以生存的管理手段,则应该是它独有的植入技术。是的,正是这项 曾令我毛骨悚然、让阿平又恨又怕的尖端技术。我想,无论对这项技术持有何种观 点,都必须承认它的尖端性、它的独创性。固然,众所周知,现代社会最为尖端最 为“前沿”的技术,全部集中在对人类具毁灭性威胁的军工产业研究部门。以此而 观,V 公司的植入技术有着其生来与俱的黑色调。 我一直不知道应该怎样来介绍这项技术。因为它的复杂程度之大、涵盖学科之 广,远远超出了我所能理解的范围,使我难以确切地来描述它;而它应用目的、方 法的残酷性、非人性,也远远超出了我个人伦理道德所能接纳的程度,又使我不愿 动贴近它,解释它;再者,以V 公司的社会地位、强大的经济实力、暧昧不清的政 治关系(据说,V 公司具特工机构背景,对于这点,我不便深究,也有敢深究), 又使我没有足够的胆量,不敢去写出它的全部真象。 站在专业的角度,理性的审视V 公司类的一手资料,而不是新闻媒体报道的那 种经过抽象、概括、量化、美化的东西或那种林林总总、泛泛的大则化之的宣传口 号,我心中充满着怀疑:对于“白手起家”的一号身份背景的怀疑,对于V 公司轰 轰烈烈的创业史的怀疑,对于其利润来源的怀疑,对于它存在的目的与意义的怀疑 等等。并且,我想结于自己的种种怀疑,我有着充足的证据,绝非空穴来风,绝不 是第六感官的潜意识性感受或者神经质式的可怕的臆测。 一号宽厚笑容下的缜密,二号粗犷外表下的深沉,及他们共有的快速反应能力 及机械的应激性反应模式,为之颤傈的心灵明白无误地告诉我:我面前的绝非天然 的主体或人性的客体,他们,是一种受过长期特别训练的另类。 所以,我醉。对于个体来说,个体的解体是最高的痛苦。然而,这痛苦却解除 了一切痛苦的根源,获得了与世界本体融合的最高的快乐。 还记得读书时,我的哲学老师曾为我解说“日神”与“酒神”文化的差异。他 说:日神文化的潜台词是这算人生是个梦,我们要有滋有味儿地作这个梦,不要失 掉了梦的情致和乐趣;而酒神文化的潜台词则是,就算人生是幕悲剧,我们要有声 有色地演这幕悲剧,不要失掉了悲剧的壮丽和快慰。 肉体活力的衰退,使我有更多的时间来审视内心底处真实的自我。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