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提起城南的柳暗山庄,天津的人可是津津乐道。 为何?原因有三。 其一,柳暗山庄的闻人庄主是个大善人。 这年头,有钱人不少,可有钱的善人着实不多。皇亲国戚、达官显贵暂且不 提,就连稍稍有几两银子的商贾也眼高于顶、横行霸道。相比之下,这闻人庄主 可谓菩萨转世,逢年过节,总派管家到街上送米送饭、招待叫花子。 有一年瘟疫蔓延,整个天津人心惶惶,也多亏了闻人庄主,不知从哪里觅得 一剂良方妙药,广为传赠,否则这贯通南北交通的门户早化为一座空城了。 其二,据说这闻人庄主跟江湖有点联系。 老百姓嘛,茶余饭后总爱聊点武林奇事,对江湖上的大侠很是景仰,自然, 对闻人庄主也相当崇拜。 有人亲眼所见,某日,拉胡琴的王老爹那如花似玉的闺女被人调戏、不甘受 辱,纵身自高楼上跳下,幸好闻人庄主经过,露出一招绝世轻功,将王家姑娘救 下。 那招轻功是何模样?看过的人都赞不绝口,只说赛过天神下凡,虽然,没一 个能描述清楚。 其三,讲起来有点丢脸。这闻人庄主什么都好,柳暗山庄也什么都好,只可 惜出了一个不肖的闻人公子。 说他“不肖”,也不是指他十恶不赦,只不过性子花些、相貌平庸些、为人 傻些。 这公子杰平素不学无术,没什么本事,尽胡花他老子的钱,又仗着老子有钱, 尽调戏天津城中看得顺眼些的姑娘。可怜他又不似那些风流英俊的王孙公子,能 够屡屡得手,反而花下重金后,倒被姑娘家们甩了……真是丢脸到家! 男人坏倒不要紧,要紧的是坏也要坏得有成效。这闻人杰,着实可悲。 有人说,老天爷很公平,给了闻人庄主十全十美,就不会给他一个十全十美 的好儿子。而另一些人却说,这闻人杰并非闻人庄主的亲生子,是那年河南大水 中捡来的。因为庄主夫人早逝,并未留下一男半女,他看这孩子可怜,便收养了 他。 是真是假,谁知道?也没人去认真计较。大家能看见的,便是此刻,败家子 闻人杰正夥同一帮公子哥在临街的茶楼上叫叫嚷嚷听曲儿,手上挂着一只五光十 色的大鹦鹉。 “杰哥,什么时候玩上鹦鹉了?”座中一红袍男子笑问。 “杰哥玩不了姑娘,只好玩鹦鹉。”另一绿袍男子跟着哈哈哈。 “谁……谁说我……玩不了!”闻人杰恼红了脸,说话也结巴起来。 “玩不了!玩不了!”这鹦鹉正值学舌的热情时期,也展起翅子,随众人瞎 起哄。 “要你多嘴!”闻人杰一巴掌甩过去,打中了鹦鹉的脑袋,于是那鸟儿怪叫 一声想挣开,却又苦于被链子拴着,挣不开只好在栏杆上乱跳,引得楼下路人频 频张望。 一个风尘仆仆的女子伴着丫环,也停下脚步,看向那只痛苦的鹦鹉。她浑身 素黑,头上的斗笠垂下一方面纱,看不清面容,只从身形可以断定她正值芳龄。 且那颈上、腕上、足上挂满金铃,更可说明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 “咦,杰弟,有位妙龄女郎正在瞧你呢!”红袍男子眼尖,往楼下一指。 邻座有一黑衣男子,正端茶徐饮,目光不经意扫过楼下,停留在那女子胸前 的金铃上,也不觉一怔。 闻人杰自然知道女子是在看他手中的鹦鹉,但听了此话,脸上添光,也得意 的不愿反驳。 “你们猜猜这女子为何要遮着面纱?是太丑,还是太美?”绿袍男子发话。 时下虽不如唐朝风气开化,但普通人家的女孩儿上街亦毋需遮面,除非极丑, 以纱遮羞;或者极美,以纱避祸;若是不美不丑,便没人愿凭空添加一段麻烦。 这女子虽带着丫环,但衣衫上沾满灰尘,像是远道而来,如此,并非本地的 官家千金,拿来做个话题也无妨。 “我猜应该不丑,你看她那丫环就挺清秀的。”红袍男子接话。 “未必,未必,”绿袍男子摇头,“城东肖大爷的千金,长了个麻脸,她的 贴身丫环却是个个绝色,骗得咱们天津第一才子也以为她是绝色,年前娶了过门, 新婚之夜揭了帕子,才大大后悔。” “呀,那我可没主意了。”红袍男子瞧向闻人杰,“杰弟,你来猜猜。” “我……不知道。”闻人杰看那女子仍伫立楼下,抬头对着他的方向,一动 也不动,有点害羞。 “猜不着,亲眼看看不就明白了?”绿袍男子怂恿着,“杰弟,她老盯着你, 怕是仰慕你的风采,过去搭讪,如何?我们哥俩就在楼上候着,赌她的美丑。” 邻座黑影顿时把一道犀利的目光,射向出歪主意的绿袍男子,持杯的手已握 成了拳。 “对对对,我赌她极美。”红袍男子点头,“杰弟,你跟哪边?今儿的乐子 全在你身上了,快快快,揭下那女子的面纱,让我们瞧瞧!” 他见愣愣的人仍然犹豫不决,又补充一语,“难不成你怕了?是怕人家姑娘 不理你?还是怕你老子骂你又在街上生事?我看两样都有吧?算了算了,我看你 生来就是一个玩不了女人,又被老子管的命……” “谁说我怕?”闻人杰大怒,“我现在就下去,你们等着瞧!” 他一溜烟,下了楼。红袍、绿袍两个花花公子相视一笑。 而他们邻桌的黑衣男子,与此同时,茶杯一甩,跃起身子。那茶杯不知何时, 也许是刚刚握着的时候,就已经沦为锋利的碎片,被那强硬的力道凌空一掷,全 然插入桌面中。等到众人听见动静回眸,黑衣男子已无影无踪。 没错,楼下那浑身挂满铃铛的女子,就是南宫雪轻。 先前,她已跟小乔到柳暗山庄去过了。谁知守门的大汉看她们两个小女孩没 什么派头,还扬言要见庄主,便一阵讽笑,谁也没理她俩,连递进去的帖子也不 帮忙传。 在日头下站了大半个时辰,南宫雪轻忽发奇想,绕到后面买菜婆子出入的小 门,企图混入,竟也被识破,赶了出来。 其实这也对,人家闻人庄主日理万机,哪有空闲见两个来路不明的女娃娃? 倘若当初小安子一夥随从没死,能跟随着壮大声势,那敲开柳暗山庄的大门倒还 有几分可能。 现在……只剩绝望! 灰心丧气走回天津城中,停在路边吃块酸枣糕儿,却听人谈起闻人杰的事迹。 随着众人的比手划脚,也知道了此刻这位大名鼎鼎的公子杰正在对面的茶楼上听 曲儿。 南宫雪轻灵机一动,“小乔,见不到闻人庄主,咱们就去会会这位公子杰。 让他带我们进入柳暗山庄,也是一样的。” “小姐说的倒轻松,”小乔不以为然的一努嘴,“可人家凭什么理你?没听 街上的人说,这公子杰整天吃喝玩乐,根本不管事的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南宫雪轻兴致盎然,拉了小乔便往茶楼下奔。 可也巧了,一挨近,那楼上便有动静,先是一只大鹦鹉在傻乎乎的怪叫,动 作夸张。然后,闻人杰似乎看到了她,两眼直盯盯的,又装作不好意思,把头偏 过去,虽然他眼睛的余波仍朝这边瞟动。 “小姐,是不是小乔看错了?那个……闻人公子好像在朝我们走过来?”小 乔瞪着那移动中的花花绿绿身影,愣愣的说。 闻人杰提着一口气,到了楼下才开始后悔。那遮着面纱的脸,一动也不动, 迎着他的方向,没有丝毫畏惧。不似城里其他姑娘,稍稍看见哪个男子挨近,不 管有没有调戏的危险,一律惨叫。这神秘的女子,还真叫人好奇。 不过,既然跟那群哥儿们打了赌,也得拿出点男子汉的勇气来,否则又会惨 遭嘲笑或者被强迫请客。 于是,他努力回忆戏曲里轻薄郎的形象,咧开嘴巴,做个色色的笑容,油滑 腔调的对那女子道:“这位姑娘看样子远道而来,一定渴了,上楼喝杯清茶,如 何?” 话刚落音,他就想抽自己的嘴巴。真没出息!为什么别人就能说出那么多轻 浮字眼,而他,铁了心要调戏一回良家妇女,一张嘴,却像个彬彬有礼的茶楼老 板在招揽生意? “阁下可是闻人公子?”南宫雪轻见他这副呆样,不禁暗笑。虽弄不懂他为 何要主动跟自己搭讪,但却正中下怀。 “是……呀。”怪了,她怎么晓得自己的名字? “小女子乃天璿宫主座下,因有事求见柳暗庄主,特寻到此处想烦请闻人公 子帮忙引见。” 玉掌伸出衣袖,轻轻一躬,清悦的铃声便“叮”的响了一下。那雪白的手腕 配上金色的铃铛,在日光下尤为闪亮夺目,闻人杰不由得心中一颤。 抱着的拳松开,只见十指纤纤,玉甲似花瓣般粉红透明,微微一动,灵巧可 爱。闻人杰的心顿时乱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大街上,为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子,心神激荡。忽然, 他很想看看那方黑纱之下,到底是张怎样的面孔?不是为了打赌。此刻,他已全 然忘了赌约,只记得一个目标──揭开那道神秘的阻隔。 胆小的他在那一瞬间,不知是从天外哪里借得一股强大的勇气,只见他一个 箭步迅速靠前,在女子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就“刷”的一声打落那顶碍眼的斗笠。 黑纱褪去,一张绝美的容颤绽放眼前。周围闪过短暂的喧哗;然后寂静无声。 街上所有的人都凝视着这旷世佳人;看得呆了。 南宫雪轻微微诧异,她没料到闻人杰会突然使出这招,也想不通,为何周遭 的人要这样看着自己。 自小居住在天璿宫中的她,没受过任何人的称赞,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拥有怎 样令人羡慕至死的容貌。 不过,最令她诧异的,是这时的一道黑影。 那黑影从天而降,护在她面前,像是要阻挡路人贪恋的目光。那黑影,以闪 电般的速度,“啪啪啪”连连给了闻人杰几记猛烈的耳光。 “大……哥?”南宫雪轻冲口而出。 没错,那盛怒逼人的脸庞,那如泰山压顶的气势,那不容分说的王者之姿, 只会属于一个人──南宫恕。 早就料到重逢时会难以面对,这几日,愈靠近天津城,心里就愈是发慌。总 在想像,大哥那阴沉沉的脸,在她做了不可饶恕的举动后,将会是怎样可怕的模 样。但纵然把所有的可能猜遍了,此时遇到本尊,还是让她胆战心惊,两腿发软。 南宫雪轻一声惊呼,扭头就跑,但巨大的黑影瞬间似云一般遮到了她的面前。 南宫恕轻轻一伸手,便将她拎住。 “还敢跑!”只听那比冰雪还刺骨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 “我……我哪有跑?哪有?”她指指自己停下的脚步以示清白,脸上挤出一 丝讨好的笑。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任性,已经害死了多少人?”凛冽的眸子逼视她,逼得 她的笑意顿时僵了。 想必,他从她和小乔独行中,已猜到在路途中发生了什么事。 是呵,她是任性。或许换了大哥带领下属,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惨剧。但若真 的换了大哥,那危险就会加诸在这个她竭尽全力要保护的人身上。虽然对于死者 她着实内疚,但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却并不后悔。 南宫恕没有再继续责难,只牢牢的牵着她的手,像擒到了贼般,不让她再有 机会淘气捣蛋。他目光一偏,射向缩在街角捂着腮帮子发抖的闻人杰。 “你就是柳暗山庄的少主?” “是……呀,你想干什么?”从小到大,他养尊处优,哪里面对过如此凶神 恶煞的人?闻人杰不知自己哪里值得他动手,几乎要哭出泪来。 “在下天璿宫主座下,特来求见柳暗庄主,烦请带路。”南宫恕挥起掌风, 将他缩蹲着的身子勾起,指了指城南的方向。语气中,有着不容反对的威厉。 怎么又是天璿宫?闻人杰疑惑。从没听说过爹爹跟天璿宫有所往来呀……不 过,好汉不吃眼前亏,带路就带路吧。他才刚想说请,不料闻得一句清脆果断的 声音── “不要!” 。愕然寻找声音的来源,竟发现是出自那个绝美的女子之口。怪了,她跟这 个恶狠狠的人不是一路的吗?刚刚还亲亲热热的叫大哥哩,怎么…… “不要带他去!”南宫雪轻急切出口,“他不是天璿宫的人,是假冒的!”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步,她绝不能再让大哥身涉险境了。如果他真的见到 了闻人庄主,那么,想不赴栖雪蜂之约都不行了。 “带我去!”南宫恕自然知道她又在打什么甩主意,懒得辩驳,只管厉声命 令闻人杰。 “两……位,”闻人杰找回自己的声音,支吾着开口,“到底你们谁要见我 爹爹?” “我!”两人同时回答。 “那么就一起来吧。” 什么天璿宫不天璿宫,他才懒得管哩!此刻他两颊痛得厉害,得快快回家找 大夫帮他上药。哎哟,真的好痛! ※ ※ ※ 入得庄内,步过长廊。 纵然阅历再浅薄的人,也可看出柳暗山庄的气派来。 此时已是初冬,那花园内却如江南般繁华绮艳,不知主人打哪寻来这些经冬 不败的奇花异草,也不知主人打哪请来这些匠心独具的能工巧匠,完全抛弃北方 园子的惯用砌法,引入水乡柔媚之风,又不失浑然大器之势。 “庄主可真是个奢侈之人哪!”南宫雪轻看那瓦上琉璃,不禁小声嘀咕。 天璿宫主也算爱美之人,天璿宫也算富甲一方,可也没敢用这样昂贵的五彩 琉璃堆砌屋顶,用那样硕大的夜明珠镶嵌廊上,代替路灯。 闻人杰耳尖,居然听到了,回头对她一笑,“其实爹爹的住处很朴素,这是 前院,装饰好些,不过为了方便待客罢了。” “那庄主可真是个好客之人了。”本来落在后面的南宫恕,忽然快步上前, 插入闻人杰与南宫雪轻之间,对笑得正灿烂的闻人杰投以冷冷一睥。 南宫雪轻愣愣的看着这阻隔,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 身旁的小乔掩嘴偷笑,悄悄附到她耳边道:“小姐,别跟闻人公子靠得太近, 免得他又挨揍喔。” 为什么?因为他对自己示好吗?大哥这种怪异的态度,是出于兄长对妹妹的 爱护,还是因为……吃醋?想到那日临别时的一吻,南宫雪轻脸颊微微发烫。 闻人杰很呆,完全没有察觉三人眉目间的暗语,仍然笑网呵骄傲的自夸, “对呀,我爹爹很好客哩,大家都很给他面子,平日里,来访的不仅有武林各派 的名门高手,还有不少皇亲国戚、达官显贵,无论黑白两道,都会礼让他三分。” 是吗?这样说来,宫主派人来请这柳暗庄主帮忙,倒是请对了。即使他自身 武功不济,凭着交游广泛,也总能想出一两个对付黑头鹤的法子来吧? “杰儿,你又闯什么祸了?” 忽然,一株花树之后,传来一中年男子的清朗之声。 众人循声望去,一龚青袍呈现出来。听那淡然的语气,看耶从容的优雅之姿, 凭谁都可以猜得出他,就是鼎鼎大名的柳暗庄主──闻人谦。 南宫雪轻瞥见那明亮的脸庞,心下微愕。 这位伯伯相貌虽然不丑,甚至算得上英俊,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待她走近, 藉着日光,她骤然发现他脸庞上有无数细小淡白的伤痕,虽然已经痊愈,但足以 证明这主人的脸部曾经受过很重的伤。大概伤好了,容颜也扭曲了,所以看上去 有些奇怪。 这时,小乔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浑身微颤。 “小乔,你怎么了?”南宫雪轻扶稳她。 “没什么……”小乔说话的声音有点变调,“小姐,这位庄主的脸,好怕人 喔!” 她还以为只有自己看出来了,没想到,这个子日粗枝大叶的丫环也如此心细。 当下她握紧她的手,以示安慰。 “两位,犬子不才,不知哪里得罪,在下先代他道个歉……”闻人谦拱手相 迎。 一行人未入门之前,他便听管家来报,说是少爷在城里又惹上了麻烦,被一 男子出手攻击,大概跟他调戏人家的妹妹有关。那男子正带领他的妹妹,挟捋着 少爷往庄上来。 一听又是这种麻烦事,闻人谦衣服也来不及换,便快步移到前院,但他事先 准备好的一切说词,此刻都已凝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南宫恕。 “爹爹,你别听人乱说,我哪有闯什么祸?”闻人杰心虚的辩驳,“这位南 宫大侠跟这位姑娘是特地来找您的,他们说是什么天璿宫主座下!” “天璿宫?”听到这个名字,先前已微泛波澜的脸孔,似起了惊涛骇浪。良 久,闻人谦才用低沉的声音问:“你们宫主……近来好吗?” “宫主很好,”南宫恕迈前一步,抱拳道:“在下天璿左使,奉宫主之命, 有件棘手的事,想冒昧请庄主帮忙。” “是她……叫你……来找我的?”闻人谦似乎不敢相信,语气中有明显的惊 喜。 “不是!”南宫雪轻拿出信函,“我才是天璿宫主座下。” “你?”闻人谦把南宫雪轻细细打量,微微一笑,“姑娘是谁?” “一个捣乱之人。”南宫恕代为回答。 “你才是捣蛋鬼哩!”南宫雪轻恼怒,“有本事你拿出凭证,证明你是天璿 宫的人呀!” “我当然拿不出来,”他的身子连侧都不侧,“因为凭证全被你偷走了。” “嘿嘿!”看热闹的闻人杰听他们兄妹俩斗嘴,只觉得有趣的笑出声来。 闻人谦也忍俊不住,招手吩咐管家,“收拾两间上好的客房,今晚设宴款待 远道而来的贵客。” “喂喂喂!”南宫雪轻跃到他面前,“伯伯,你听不懂我的话吗?他、是、 假、冒、的!你不怕被骗?” “我不怕,因为我知道他是。”和蔼的目光停留在南宫恕的脸庞上,半晌不 愿离开。 “你怎么知道?” “因为……”难舍的收了视线,闻人谦笑道:“因为听了王管家描述这位少 侠方才在市集上显露的招数,我便知道,他就是近年来名震江湖的‘冷面郎君’, 南宫恕。” 原来,在江湖上要认出一个人,最好的凭证,就是他的武功。 南宫雪轻的计谋最终没能得逞,垂头丧气的嘟着嘴。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闻人谦并没有听管家描述过什么武功,他能认出南宫恕, 是因为他那张脸。 于是,他们就在柳暗山庄住下了。她住西阁,南宫恕住东阁,之间隔着一道 长廊。 ※ ※ ※ 晚上的月光很美,南宫雪轻换了新落脚处,心情有点亢奋,起身到庭院中观 赏景致。 一出阁门,便撞到一道黑影,害她想逃也来不及。 “你除了逃跑还会不会别的?”守候已久的南宫恕轻轻一揽,便让她已无处 可去,“有胆子做那些事,还没胆子面对我吗?” “大哥,大哥,我……”她捂住脑袋,“你不要打我!阿轻知道错了!” 南宫恕果然将铁臂挥了下来,不过并没有打她,而是……把她搂在怀里。 出乎意料的举动让南宫雪轻下意识一挣,却没有挣脱。 “别动,”温柔的男音在月色下有些许不真实,顿时迷住了她的心,“让大 哥好好看看你,不要乱动。” “大哥……”她迷疑的抬眸看那浸润月华的脸庞,有些不解。 他不是一向对她很凶的吗?怎么现在……她在等着责骂,却等来了一个拥抱, 真是奇怪了。 “走了那么远的路,有没有受伤?”南宫恕眼中蕴藏着笑意,像是在笑她那 一脸憨样,缓缓掀起她的袖,审视臂上赶路时被荆棘划到的伤痕,他吸一口气, 彷佛自己被刺痛般,轻柔的说:“你从小到大,哪里走过这么远的路?以前,总 是我背你的……” “不累,真的,大哥,阿轻一点都不累!”南宫雪轻笑逐颜开,伸手搂紧南 宫恕的腰,脸庞钻进他的胸怀,吸取他温暖般的不住磨蹭。 大哥今天对她好好,眼睛像月亮,声音像泉水,还主动抱她。大哥……会吻 她吗? 但是她缠绵的想像很快被打断了,南宫恕兀自将她推开,拉好她的披肩。 “往后这段日子,我要跟闻人庄主学一套剑法,没时间陪你。大敌将近,你 也不要太贪玩了。在人家家里作客,老实一点,不要捣蛋。也不要欺负闻人公子。 如果闷,就到天津城里走走,不过不要逛得太野。等我学会了这套功夫,就送你 回去……” 老天爷,大哥可真罗唆!一辈子的话大概今晚全讲完了,还尽讲些让她打呵 欠的废话。可不可以做点别的?比如,再抱抱她,或者亲亲她…… 然而没有。南宫恕末了只说了一句,“很晚了,去睡吧。”也只做了一个动 作──转身,回房。 南宫雪轻翻翻白眼,制止自己想昏倒的冲动,对着月亮,无奈的长叹一声。 ---------------- 转自寻爱浪漫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