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剪辑室里仍有灯光,已近午夜,张子慕似乎还舍不得离开。 荧幕上绽放着关风颖的容颜,他在捕捉她最佳的神情,跟今天拍摄的那个长 长的热吻拼接在一起。 端木佟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双美目盈盈地满含深情。 “这么晚了,张导还在忙?” “其实你们俩很相配,真像一对热恋的情侣。”没有吃惊,似乎早已预料到 他会来,张子慕悠然地饮着咖啡,“坐下来一起看。” 端木佟也不客气,闻见壶中的香味,径自倒了一杯。 “不怕壶中也被人下了药?”张子慕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同样的事发生两次,我想明天员警会不请自来。”端木佟毫不在乎地答。 “听说是泄药。” “我们都很奇怪,为什么只是泄药?” 张子慕没有回答,只是指指了前方,“她很漂亮,对吗?五官并非精致到无 可挑剔,但凑在一起就是有一种神奇的美丽,像电影,也许每个镜头都很普通, 拼起来却非常有意思,我想没有人会舍得伤害这样的女孩子。” “那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张子慕轻轻一笑,“你以为今天的事是我做的?” “茶水掺了泄药会变色,这里除了你,没有人知道她的眼睛不好。”端木佟 厉声反驳。 “你不是也知道吗?”张子慕拍拍他的肩,“阿佟,不要激动,你是保镖, 却这样激动,真怀疑你们保全公司是否空有虚名。”端木佟顿时失了声音,眼里 闪过一抹诧异。 “奇怪我怎么知道你的身份,对吗?”张子慕仍然扬着嘴角,“阿佟,你是 毫无演技的新人,难道从没想过,那天我为什么要赶走当红男星,换你当主角?” “你……”电光石火间,不可思议的想法跳入脑海,但就算不敢相信,那却 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你就是那个神秘的委托人?” 一向温文尔雅的张子慕,在赶走当红男星的那天,脾气反常地暴躁,事后想 想,的确有些蹊跷。那时候,端木修正在为如何留在剧组而烦心,他暗暗地帮助 了他。 “既然委托我们保护她,为什么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为什么也不让我们泄 露保镖身份?到底是谁要害她?”一连串埋在肚里多日的疑问压抑不住,端木佟 连声追问。 “阿佟,你爱上她了。”张子慕答非所问,笑意微现。 简单的一句话,让心里暗潮翻涌的端木佟哑口无言,脸隐隐红了。 “如果不爱她,不会这么激动。其实,我也爱她,很久以前……”对方的唇 际浮起一丝涩涩的意味,“让我逐一回答你的问题。第一,我不肯透露自己的姓 名,是因为不想让雪茜知道。你明白吧?她这个人比较……喜欢嫉妒。” 若得知自己的男友花重金去保护另一个女人,任何女人都会受不了,何况是 一个善妒的女人。 “第二,我不让你们泄露自己的保镖身份,是因为我也不能确定是否真有人 会伤害她,所以为了不吓着她,只好暂时委屈你们。” “什么意思?”端木佟蹙眉,“会花重金请保镖,却不能确定是否真有人会 伤害她?” “两个月前,阿颖买了一份巨额人寿保险,她很大方,并不介意让周围的人 知道保单的内容,那上面说,如果她有什么意外,受益人是她的‘宝贝儿子’小 蛋塔。” “嘿,你不会想告诉我小蛋塔会杀人吧?”端木佟轻嗤。 “蛋塔不会,但是他的父亲会。” “你是说……严明辉?”这个猜测让人受惊不小。 “看,我已经回答了你第三个问题了。”张子慕一摊手。 “严明辉?可能吗?阿颖那么爱他……”端木佟扳着掌,喃喃低语,忽然抬 起眸,“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所以我说,我也不能确定是否真会有人对她不利,请你们来,只是以防万 一。严明辉这个人很讨女人喜欢,而据我所知,跟他在一起的女人通常没有好下 场。他嗜赌,每当欠下赌债脱不了身的时候,总有一、两个女人发生意外,然后, 他的经济状况又会好起来。听说当年小蛋塔的母亲就死得很即时,留下一大笔保 险赔偿金,让他还了高利贷。” “阿颖知道这些吗?” “就算知道,她也不会相信是严明辉做的,你会相信你深爱的人是凶手吗? 所以,如果你告诉她你的保镖身份,只会有两个结果,或者怨恨你诋毁她的男朋 友,或者,相信了你,却十分伤心。” “阿颖她……为什么这么爱他?”一直以来,端木佟都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呵呵,”张子慕忍俊不住,“这个问题,你该去问她自己,其实,我们为 什么爱上一个人,从来都是千古之谜,连我们自己都无法解释,爱了就是爱了。” 荧幕仍在闪烁,两个男人不约而同转向那张如花的容颜,光与影的跳动中, 那样虚幻,却非常扣人心弦。她或忧伤,或甜笑,或幽幽地注视淡淡的天空,任 何一种表情,都能左右观众的喜怒哀乐。 “我知道你吻了她,”张子慕诡异地一眨眼,“刚刚剪辑的时候发现的,以 前也有过男明星想深吻她,却挨了她一巴掌……嘿,看来,她对你感情特别。” “当时她腹痛,没有力气反抗。”端木佟低低垂首,神色腼腆。“哦?我怎 么觉得她也很陶醉?”张子慕手指按了按遥控器,画面回转,“再来看看这一段, 你仔细看,据我所知,阿颖的演技可还没有达到这种以假乱真的地步。” 那个被吻住的人儿,醉眸微闭,睫毛上有些许濡湿,像是被幸福的泪花滋润 着。她脸颊绯红,这红色随着深吻的加剧,云霞般染成一大片。并非化妆师添上 的胭脂,而是缘于一颗越跳越快的心。 “张导,你刚刚好像说过,很久以前,你也喜欢过她?” “可惜那时候她眼中只有严明辉,她如果肯这样让我吻,我一定追她到底, 绝不放手!”张子慕呵呵笑。 “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那杯中的药是谁下的?”不好意思的人岔开话 题。 “我不知道,”张子慕收起轻松的表情,“真的……不知道。” 言语间有些微的结巴,端木佟听出来那是因为紧张。刚刚还谈笑风生,一瞬 间却变得紧张?这个“不知道”,似乎很值得怀疑。 “如果下次再发生同样的事,我们就不得不报警了。”端木佟意味深长地暗 示,“张导,你也不希望阿颖再出一次意外吧?”“不会再有下次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闪亮的高跟鞋在门外犹豫着步伐,最后还是选择迈 了进来。 端木佟扬起惊愕的眉,眼里出现一个让他意外的人——林雪茜。 能说出那句话,看来她在门外站了不止片刻。 这个向来嚣张的女人,此时却像个认错的小学生,垂着手,移着怯怯的步子 走至两人面前。 “不关子慕的事,那药……是我下的。”她至盘托出。 “你?”端木佟转视张子慕,却发现对方避开他的眼光,显然,张子慕知情。 “子慕不说,是为了维护我。他怎么会舍得伤害关风颖呢?为了她,他好几 次跟我争执,”脱下墨镜,露出一双仍旧如熊猫般的眸子,林雪茜苦涩一笑, “看,这就是我们争执的结果,阿佟,你现在该相信了吧?” “所以你就把怨恨发泄在阿颖身上?”端木佟有些明白了。 “我只是想让她拉拉肚子、难堪一下,并不是想害她,昨天我无意中得知子 慕花重金聘请保镖保护关风颖,他最近拍的片子没有赚到多少钱,却为了那个女 人花掉这么一大笔钱,我心里很不高兴,就跟他大吵了一架…… “没想到,今天来到片场,却又因为那个女人被大家嘲笑,一气之下,就往 她杯子里放了泄药。泄药让茶水变了颜色,我当时以为那女人不会喝,谁知她那 么笨,居然真的喝下去了……阿佟,这只是恶作剧而已,求你相信我。” “阿颖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你的恶作剧真的会害死她,还有脸在这里求 人家原谅?”张子慕铁青着脸,“我说过,今天回家以前,你得搬走,东西搬光 了没有?” “子慕——”林雪茜大惊失色,连忙从背后紧紧搂住张子慕的腰,“不要逼 我搬走!不要!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否则刚才你就不会千方百计替我 隐瞒了!” 一个奋力地移动步子,一个死死地拖住他,这对情侣顾不得有外人在场,纠 缠不清。 端木佟暗自笑了笑,无声步出剪辑室,留给他俩一个空间。 他想知道的大概都知道了,既然受害者坚持不报警,他也不必多事。 现在,回到那个还躺在病床上的人身边,是他唯一想做的。 屋子后面有一个布满绿荫的小院子,关风颖在淡白的日光下看着书。 书被一页页地翻开,可她却没有在看书,她的思绪早已飘到几千里之外。 今天不拍戏,从医院回来之后,张子慕放了她好几天假,让她调养身体。 于是,她每天除了吃和睡,不干别的,被照顾得像个病人。 其实她知道自己已经好了,偏偏端木佟仍然很紧张,限制她的一举一动。 这个多事的男人此刻正躺在她对面的藤椅上,被疲倦逼得闭上眼睛。 一直照顾着她,心弦紧绷,现在她的身体好起来了,周围又有他的弟兄帮助 监视,一轻松,端木佟的睡意便涌了上来。 只见他脑袋歪着,长手长脚吊在椅子外,像个上课打瞳睡的小男生。 关风颖微微笑,悄悄给他垫一个枕头,七月很炎热,这样躺在户外,她并不 担心他会着凉。 书是一本优美的散文,看了好几遍始终没有看完,今天,仍然不能,因为, 她总是忍不住把眼睛从字里行间移开,抬头偷瞄他。 她记得那天的吻,记得那温度,与今天的阳光相似,那吻吻得很深,他霸道 地撬开她的嘴,把火热的舌探了进来…… 当时她的心像糖炒粟子,怦然撞击着,跳跃着,带着一丝甜蜜。 本来,她完全可以把他推开,但那时,似有魔法让她定形,就那样完完全全 承接着那个长长的吻,无法动弹。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以前拍戏,免不了跟男主角肌肤相亲,但从来 没有人给过她这样的感觉…… 那瞬间,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都说接吻是世间最美好的事。 她忘记了一切,甚至是腹痛,与他紧紧缠绕在一起,如树与藤,直到张子慕 的喝彩声从远处传来。 原来四周还有那么多人……她这才想起自己正处于众目睽睽之下,此时摄影 棚内还有白炽的灯光。 汗水流了下来,当他脱离她的身子,似夺走她的麻醉剂,腹中的剧痛升腾起 来,豆大的冷汗一颗颗滴在额间。 “阿佟——”她唤着他的名字,带点依依不舍。 上天怜悯她,让他再度将她拢入怀中且一把抱起,依着他宽厚结实的胸膛, 她觉得那是最好的止痛药。 然而,当她在医院醒来,看见被保姆牵引进来的小蛋塔,神志顿时清醒。 她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吻而忘记那个她爱了许久的人?他在外国流浪、受苦, 她竟跟另一个男人在这儿…… 从少女时代就堆积起来的爱恋和相思,这么容易被击垮?只不过,一个吻而 已。 况且,这个吻她的男人,只是不知谁派来的保镖,他那深情款款的模样,也 许只是为了迎合导演的要求,他探入她口中的舌,也许只是不小心罢了。 关风颖不敢再多想,出院后,恢复了与他之间的生疏与客气,只做为普通朋 友,刻意保持距离。 呵,他找尽借口搬进她家,其实也只是为了保护她而已,尽忠职守,公事公 办,很好啊……她不该在这儿乱想的。 “妈咪——”玩腻了纸飞机的小蛋塔,像只鸭子般摇摇晃晃地跑进来,推着 关风颖的手,“我们把叔叔叫醒,让他讲故事好不好?蛋塔好无聊!” “嘘——”她几乎急得捂住他的嘴,“叔叔在睡午觉,不要吵他……”“可 是蛋塔想听故事。”蛮横的小家伙叉起腰。 “叫小阿姨讲给你听。” “她讲的不好听,我要叔叔讲,我要叔叔……” 聒噪的嘴果然被封住,关风颖一把拎起这个难缠的家伙,把他扔进客厅,通 往后院的纱门,则轻轻合上。 “呜……”坠落在沙发上的小蛋塔,怔愣三秒,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妈 咪不疼我了!蛋塔屁股痛痛……” “乖乖,”关风颖确定端本佟没有被吵醒,这才舒了口气,笑着搂住正嚎啕 大哭的人,“不要哭啦,妈咪亲自讲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不好!”谁知他竟不被收买,“妈咪不疼蛋塔了,蛋塔也不要理妈咪!” “妈咪怎么会不疼蛋塔呢?”只不过管束一下这个任性的小孩而已。 “妈咪从来没有对蛋塔凶过,以前蛋塔说什么妈咪都会答应,可是现在连我 想叫叔叔讲一个故事你也不准。”小蛋塔越说越伤心,“你现在比较疼佟叔叔!” 是吗?关风颖愣了愣。曾几何时,端木佟在她心中,竟比小蛋塔还受宠了? “可是……叔叔为了保护妈咪和蛋塔,很累很累,我们不应该吵他睡觉的, 对不对”她尴尬地大笑两声,故作漫不经心。“哼,他很困很困,才不是因为保 护我们哩!他会困是因为他晚上都不睡觉。”小蛋塔不服。 “什么?”关风颖一惊,“为什么佟叔叔晚上不睡觉?你怎么知道?” “我跟他天天晚上睡同一张床,当然知道啦!”小蛋塔狠狠地蹬着沙发, “佟叔叔晚上常做恶梦,翻来翻去,然后就会坐到窗台旁边,一直坐到早上我睡 醒。” “做恶梦?”她眉尖一锁。 “对呀,就是睡着睡着,忽然大叫一声,然后坐起来,而且流好多汗,小阿 姨说,蛋塔做恶梦的时候就是这样。” 疑问在心中渐渐扩散,不敢相信一向如阳光般开朗的他,也有藏心事的一面。 “乖蛋塔,你知道佟叔叔为什么会做恶梦吗?” “我问过,他说是因为害怕粉红色。”蛋塔侧目看到窗外飞过一只小鸟,心 不在焉地回答。 害怕粉红色?这是什么鬼答案? 把记忆中关于他的事快速浏览,忽然想起,那天拍戏的时候,当他看到她一 身粉红时,的确神色异样。 起初,她以为他只是紧张,像个献出初吻的腼腆大男孩,但当她体会到他的 纯熟吻技,才发觉这不是出于害羞。 听了刚才的话,她渐渐有点明白了,害怕才是真正的原因。 可是,他到底为什仑要害怕呢?听说,粉红是少女般纯洁的颜色,像童话中 的公主那样可爱,一个男人竟然会怕它?真让人听了哭笑不得! “来,蛋塔,帮妈咪挑一条裙子。”她心中突然有妙计油然而生,为了他。 “妈咪,我们也养一只小鸟吧……”小蛋塔正想讨价还价,却被她拉向衣橱。 此刻,躺在藤椅上小憩的端木佟,正被恶梦追逐。 追逐他的仍是那个粉红色衣裳的少女,无论他转往哪一个方向,都能看见她 的笑颜。 “佟哥哥——”她银铃般的呼唤从四面八方传来,有如潮水般将把他吞没。 他用尽一切方法避开她,努力不伤她的心,但无济于事。 她锲而不舍地叩敲他的心扉,努力把自己的影子挤进他心灵的窄缝,留下一 缕幽香。 有好感,但不是爱,最终,他还是逃了 粉红色不再纯净,在他拒绝她的瞬间,变成腥红…… “不——”端木佟猛然从梦中惊醒,汗流浃背。 阳光正灿烂,他看着绿意盎然的小院子,风徐徐吹着,四周一片平和,这才 知道,自己在做恶梦。 已经一年多了,他不断疗伤,却没有痊愈,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个 梦魇? “蛋塔把你吵醒了?”关风颖轻轻推开纱门。 “睡了这么久,也该醒了。”大哥若知道他在出任务的时候睡着,定会气得 杀了他。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忽然发现梦境中那袭粉红竟然追到现实中。 关风颖,正穿着“狰狞”的色彩,笑盈盈地坐到他的身旁。 “要不要喝—杯果汁?”她应该看到他恐惧的眼神,笑中带有一丝深意。 “好的。”恶梦让他口干舌燥,但眼前看到的,同样让他心跳加速。 端木佟缓缓地侧过头去。 “听蛋塔说,你每天晚上都睡不安稳……”他的隐私,她本不该多管闲事, 但看着他额间冷汗滴滴而落,不由心疼。如果倾诉能够舒缓他的痛苦,她不介意 做一个多事的人。 “我梦见一些以前的事。”从未对别人吐露过心中的秘密,但这宁静的小院, 她水上浮花般的微笑,耐心而关切的眼神,把他的心扉缓缓推开,心事悄悄钻了 出来。 “呵呵,是可怕的往事?”她尽量用轻松的口吻与他闲聊。 “有一个女孩子为我自杀了……”吐出这艰难的句子,像是吐出了一块石。 “怎么会?”她愕然地睁大眼睛,等待他下面的描述。她知道,压在他心上 韵石,迟早应该挪开,虽然,挪开时,会有些疼,甚至还会滴血。 “一年前,我奉命去保护她……她只有十九岁,很漂亮也很天真,总是甜甜 地叫我佟哥哥,因为她家里太有钱,所以时常接到恐吓电话,她父母怕她遭人绑 架,便让我一天二十酬小时陪着她。或许是因为时间久了,她又正处于情窦初开 的年纪,有一天,她折了一瓶子幸运星送给我,跟我说……喜欢我。” “可是你只把她当妹妹?”关风颖一猜即中。 “她只有十九岁,还是个孩子,我怎么可以爱她?”端木佟涩笑,“我不断 地拒绝她,委婉的、严厉的,所有方法全用遍了。也许情窦初开的女孩子特别容 易执着,她怎么也听不进去。” “我十九的时候,也特别执着,一旦爱上了某个人,终生,难忘……”关风 颖忽然垂眉,若有所思。 端木惨明白她暗指的是谁。 “后来,我们抓到打恐吓电话的人,她家恢复平静,但她父母看出她对我的 心思,便向我的上司提出,要把我调走。” “这样很好呀。” “对呵,这样的分别,对我、对她都好……”端木佟忽然眨了一下眼,一颗 泪就这样流了下来,“可是……第二天,她却自杀了……遗书上说,我要救她的 性命,她却偏不让我救。” 语气稍稍顿了顿,哽咽的喉颤动着,苦涩的话语好半天才继续。 “她还说,我拒绝她,不仅让她觉得自己的爱情不值钱,甚至觉得她整个人 都被我否定了。从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可爱、很漂亮,但自从遇到了我,才发 现不是这样,这样差劲的她,不如一死了之……阿颖,她怎么会这样想呢?难道 我爱不爱她,对她的自信心如此重要?我不懂……真的不懂……” 他的手颤抖着,这是他从未在人前显示过的激动。 “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很喜欢穿粉红色?” “你……你怎么知道?”她的聪明让他大吃一惊。 呵,真让她猜中了。他害怕的,不是这少女般的颜色,而是一个曾经在他心 中留下阴影的少女。 “我懂得读心术哦!”调笑地眨眨眼,关风颖将自己的柔荑覆上他颤抖的手, 暖暖地握住它。“阿佟,你不用责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吗?”端木佟听到她说的话,充满震惊。 从没有人这样安慰过他,自从那次自杀事件后,所有的人都在怨他。他记得 她父母用最恶毒的语言骂他勾引他们的女儿,记得周围的人看他时怪异的目光, 就连他至亲的大哥,乜认为这场悲剧是他的风流造成的。所以,他的梦里,除了 女女割腕留下的血渍伤口外,还有各种绝情的诅咒。 天知道,他如此无辜…… “当然不是,”关风颖点了点头,“从她的遗书可以看出她是个任性的人, 之所以会自杀,也许并非因为得不到你的爱,而是因为自尊心受到伤害。当一个 任性的女孩子,忽然之间发现世上的东西,并不像她期望的那样容易得到,她就 会把自己整个人否定掉……曾经,我也是如此。” 这样的说法,只是为了让他好受一些吗?如果是,他选择相信。她费力地要 让他安心,这份好意,他得领情。 “我明白了……”端木佟露出微微的笑意,“希望听了你这番话,以后晚上 我会睡得安稳一点。” “我们都应该像蛋塔学习,听一个故事就能美美地睡上一觉,大脑简单有简 单的好抄。” 她站起来,像芭蕾舞者那般转了一个漂亮的圈,裙摆像百合般旋起。“阿惨, 你看,其实粉红色并不是那么可怕。” “嗯。”他依然不自在地垂下眼睑。 “我以后每天都穿一条粉红色的裙子,直到你不再害怕为止。”她的话中有 一点点逼迫的意味。 想要治病,就得忍受治疗时的痛苦。 “阿佟,我是色盲,看不到这个世界的颜色,可是,你们这些正常的人,应 该学会如何享受。” 如果连粉红都害怕,活着岂不太无趣? 她这才知道,这世上色盲很多,有的是先天的,有的却是因为心理上的负荷, 拒绝接受种种色彩,呵呵,原来她并不孤单。端木佟无奈地答应,换成别的女孩 子,也许他早就抱头鼠窜,但眼前的她,让他莫名其妙有了心定的感觉。 他相信她会是个好医生。 “想知道我们保护你的原因?”他忽然想告诉她真相。 “哈,现在终于肯承认自己是保镖了?”关风颖颇为自得地笑,“不过,我 现在不想知道那个原因了。” 他打算全盘托出,她却摇头。 “为什么?”眉心闪过一丝微愕。 “有你们在,我是安全的,何必打听那么多、自找烦恼?”她站起身,百合 般的裙摆飘着,她转身而去。 这是一种逃避?还是对他的一种信任?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