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们的眼光独到、经营手法更为高超。 一开始棠鸿并不以为意,多年来在商场上辉煌的成绩让他太过自信,等到他 发现事情严重时,所有的生意早已经都被抢光了,而棠家的事业则因受不住一再 地亏损,只好一间间地收起。 现在唯一能倚靠的就只有位于城中的大茶楼了,想不到铁痕山庄居然又在他 们对面开了一家,这不是存心要让人活不下去吗? “老爷,怎么办?我们的茶楼要是再收起,棠府就要完了。”汪总管担忧地 道。 完了?棠府就要完了? 棠琛儿不明白汪总管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棠家家大业大,怎么可 能会完了呢? 就在她想进门去跟她爹问个究竟时,身边的丫鬟音儿赶紧将她拉走。 “音儿,你拉着我做什么?我要去问我爹……” “小姐。”进到闺房里,音儿叹了口气摇头道。“既然老爷怕你担心,你又 何必辜负他的苦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其中的究竟?” 她怎么会不知道?音儿明白除了这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外,棠府上下的人都已 知晓了。 “音儿,你说话啊!” “这……” “你不说我就自个儿去问爹。” “不要啊!小姐,老爷已经烦恼得不得了,你就别再增添他的负担了。”音 儿善解人意地道。 闻言棠琛儿翦水莹皓的眸子立即闪着怀疑的神色。“真有严重到连我爹也应 付不了的地步吗?” “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铁痕山庄日益坐大,势力早已不输咱们棠府了, 而且他们又处处为难,老爷这些天着实烦恼极了。”音儿老实地说出自己所知道 的,就是希望小姐能有心理准备。 “铁痕……铁痕……”棠琛儿念着,难以置信地摇头。“不可能的,他刚刚 还救了我,怎么可能是这种会处处为难人的恶徒呢?不可能啊……” “小姐,你在说什么呀?谁救了你?” “铁痕啊!那位铁公子相貌堂堂,虽然冷漠,但看来一派的正气凛然,他怎 么会做这种事?” 听了她的话,音儿简直哭笑不得。“小姐,我说的铁痕是山庄的名字,不是 人名。” “不是?真的不是他。”棠琛儿灵动的眼眸霎时亮起。“我就知道,铁痕他 是不会这么做的。” 音儿怎么看都不对劲,她家小姐向来鲜少对男人假以辞色,怎么一谈到她的 救命恩人铁公子,神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小姐,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那位铁公子了吧?” “你……你胡扯什么?我对他只是感激而已,不是喜欢。”她连忙否认道。 “是吗?”她的急忙否认像是欲盖弥彰,音儿轻易地看出了事情的端倪。 她暗自窃笑,真想看看那位铁公子究竟长得多正气凛然,能够让她家小姐一 见倾心。 棠琛儿见状,红唇一努,嗔骂着。“死丫头,这有什么好笑的?” 不经意地,棠琛儿的脑海里突然浮现铁痕那英姿焕发的模样,想起两人缠绵 的亲吻让她不由得脸红心跳,他的气息似乎还存在她的唇舌里,使她羞红了双颊, 朱颜上有些迷离失神。 不可否认地,虽然两人才第一次见面,但铁痕却已吹皱了她内心原本平静的 一池春水,让她渐渐地开始想念起他…… “等等,音儿,你拿我的披风做什么?”陷入思绪的棠琛儿敏感地察觉有人 动铁痕送她的披风,赶紧喝问。 “小姐,你怎么这么问?你是个黄花大闺女,房里有男人的东西不是很奇怪 吗?我替你拿去扔了吧!顺便再要人送热水来让你净身。”看她家小姐已然失神 的模样,想不到还挺机灵的。 “不行。”棠琛儿立刻否决。“快将披风还给我,我不准你扔了它。” “小姐……”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她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讨的空间。 “那……那我拿去让王嫂洗干净再给你。” “不用。”棠琛儿道。情急之下她迳自上前抢了音儿手上的披风抱进怀中。 这披风上有铁痕独特的气息,她才舍不得洗呢! 音儿傻眼了,她家小姐──是认真的! ※ ※ ※ “老爷,茶楼经营不善,每天都亏损不少,你看该怎么办才好?”汪总管担 忧地问。 “这……”连连的打击,棠鸿早已失去了以往呼风唤雨的神采,也踌躇地不 知该如何是好。 “老爷,不如再去跟戴老板周转些银两,看能不能比铁痕山庄那家茶楼撑得 久。”茶楼陈掌柜如此建议道。 “可我们已经跟戴老板借了很多钱,他……他肯再借吗?”每次没钱就找戴 老板借,人家不说话,棠鸿自己倒有些心虚。 “当然肯,戴老板不是说了吗?有困难只管找他。”陈掌柜一副义正辞严的 模样道。“再说当初若不是戴老板介绍你投资错了生意,凭咱们棠家的势力,绝 没这么容易就被扳倒的。” “扳倒?”这句话说进了棠鸿的心坎里,他……难道棠家真的就要毁在他的 手上了吗? 汪总管赶紧跟陈掌柜眨跟,暗示他别乱说话。 “老爷,不会的,咱们棠家一定有机会恢复以往的风光。” “汪总管,你不用安慰我了。”棠鸿颓丧地挥着手道。“去吧!去把欠戴老 板的帐拿来算算,该还的就还人家吧!我……我棠鸿认输了。” 再这么坚持下去也只有越陷越深而已,他已经无力再与铁痕山庄抗衡了。 汪总管只好无奈地转身下去拿帐本了。 此时,家仆走上前禀告。“老爷,祁老爷到。” “他居然还有脸来,把他打发走。”棠鸿一听到姓祁的就有气,若不是最近 被铁痕山庄搞得乌烟瘴气,他早就为女儿讨公道去了。 “打发?我说小老弟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祁兴祖一身狼狈的模样跑进来, 背后跟着的正是他那不成材的儿子。 “谁是你的小老弟?少跟我攀亲带故,你自己去问问你儿子究竟做了什么好 事。” “我……我才要问你女儿做了什么好事呢!” “我女儿?” “哼!你休想抵赖,雄儿都告诉我了,他说你女儿联合个男的将他给推入江 里,幸好他的泅水技术不错,才能够逃过一劫。”祁兴祖一副气愤模样道。“我 今天就是来跟你算这笔帐的。” “算帐?我还没找你算帐,你倒恶人先告状?”棠鸿咬牙切齿,生平没见人 脸皮这么厚的,自己理亏居然还有脸上门来,简直欺人太甚。 “谁恶人先告状心里有数。”祁兴祖先声夺人直接挑明地道。“你是知道的, 英雄是我祁家的独根苗,命可是很值钱的!这样吧!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分上, 你就随便先拿个十万两给我,剩下的以后再说。” “十万两?你休想……”就知道他又是来揩油的,棠鸿气得全身发抖。 “你……” “老爷,帐本取来了。”汪总管突然慌张地跑进大厅,也不管现场有多少人 便急忙大声喊。“总共欠了一百万两。” “一……一百万两?”这么多?棠鸿跌坐在椅子上差点昏厥。 “是啊!之前一没钱就跟戴老板借,谁知道会欠得这么多?”就是这样汪总 管才会那么大惊小怪地失了分寸。 “爹!原来这棠老头也是个穷鬼,只是外表好看而已。”祁英雄凉凉地挪揄 道。 “不会吧!棠鸿,你们是联合了在欺骗我,想不给我钱对吧?”祁兴祖气愤 又心慌地质问。 棠鸿怒目望向他,他们棠府之所以会走到这种地步,除了铁痕山庄不断地在 扯他后腿外,祁兴祖也是不可否认的罪魁,祁兴祖虽然只是个知府而已,但家里 三妻四妾成群,外头还养了不少女人,而那些钱全是由他身边挖走的。 大概是上天有眼,知道他作恶多端,所以祁家除了祁英雄这浪荡子外,其余 的小孩都活不过周岁。 “哼!我们棠家的确是完了,这下你心满意足了吧?”棠鸿恨恨地问。 “爹,这不是真的,不是……”听说祁英雄来了,棠琛儿本想找他算帐,没 想到却会听到这个消息。 “琛儿,爹对不起你,是爹对不起你……”棠鸿在看见女儿后当场老泪纵横。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祁兴祖猜想棠鸿应该不会拿这种事骗他女儿, 但自己已经穷途末路了,如果连棠鸿都完了,那他还有什么希望? “怎么不可能?铁痕山庄想对付的,一个也别想逃。”陈掌柜冷笑地道。其 实他就是铁痕山庄所安排的暗桩,而且他已经接到命令随时都可以扯破脸,将棠 祁两家打入万丈深渊。 “又是铁痕山庄?又是他们……”祁兴祖脸上扬着恐惧表情。 “爹,铁痕山庄究竟跟你们有什么仇?为什么对付了你,还要对付他们姓棠 的?”他爹多年来贪污和枉判的罪行被人揭发,听说就是铁痕山庄干的,害得他 们父子俩现在得逃亡。 祁英雄无心的一句话却激起了祁兴祖和棠鸿的恐惧,除了聂怀一家子以外, 棠鸿自认从没害过谁,那么…… “是戴孤实,难道铁痕山庄的主人就是戴孤实?”棠鸿惊骇地猜测。 当年被祁兴祖诬赖毒杀聂怀一家,原本判定秋后处决的聂家总管戴孤实突然 于处刑的前一天被人给救走了,如果他是来为聂家人报仇的,那实在很有可能。 “不对,铁痕山庄的主人是我。”此时,忽然由门外走进了几个人,为首的 是个全身黑色装扮的男子,他凌厉的眸光朝在场人一掠,嗓音不大,却足以让现 场鸦雀无声,只专注望向他一人。 “铁……铁痕,你怎么在这里?”初见他,棠琛儿眉梢尽是惊喜之意,却忽 略了他一进门时所说的话──他是铁痕山庄的主人。 “讨债。”铁痕看都没看她一眼,如鹰的黑眸只停留在棠鸿和祁兴祖身上。 他手一伸,背后一位年约四十多岁的男子立刻将一本帐本交给他。他的唇边凝聚 了讥诮的笑容。“棠鸿,欠我的,该还了吧?” 他是……聂逸风? 不! 棠鸿连连倒退了好几步,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八年前他明明早已让滔 滔江浪给卷走,他应该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才对。 然而,跟前的他却是那么直挺地站在自己面前,叫他怎么能不相信?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爹,就是他,那天将我推入江中的就是他。”祁英雄认出他来了,指着铁 痕的鼻子道。 “大胆,我家主人岂是你说得的?”铁痕身边一个年轻的男子长剑一扬,那 只指着铁痕的手指立刻滚落地面。 “哎哟!爹他……” “住嘴。”祁兴祖浑身颤抖得厉害,想不到死人也可以从江水里走出来,他 是……来向他索命的吧? 现场顿时一片安静,所有人似乎连呼吸都小心翼翼,静待铁痕的举动。 铁痕冷峻的眼神望着祁兴祖和棠鸿那惧怕模样,唇角再度勾起一抹快意的诡 魅笑容。 八年了,多长的一段时日啊! 当年在棠府里的他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甚至还可笑地想求凶手为他报 仇;然而今日的他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他是铁痕山庄的主人,现在的他有足够的本领可以翻云覆雨,想要他们生便 生;要他们死,他们也没有机会活得了。 他要复仇,这些人一个个也别想逃。 “我再问一次,欠我的──你们什么时候还?”他的眸光仍锁在祁兴祖和棠 鸿身上。 “铁痕,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爹他……他欠了你什么?”棠琛儿发觉 她爹和祁兴祖的脸色很怪,却不知他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而眼前的他也让她感觉更加熟悉了,这个人她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尤其他 现在的眼神,那么的冷那么的傲,就好像…… 铁痕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审视的眸子望向她,似乎在考虑什么。 棠鸿发现了,惊骇地赶紧将宝贝女儿藏在背后。“逸风,你要什么都给你, 就算要我的命都可以,你拿去吧!”只要别伤害他的女儿就行。 逸风? 这句话让在场的人皆倒抽了口冷气,他是聂逸风! “逸风哥哥?爹,不可能,他们……只是长得很像而已,逸风哥哥早就死了, 是我亲眼看见他被江水给淹没的,当时江流那么急,他……他不可能……”棠琛 儿难以置信地道。 “不可能还活着?”他双眼一眯,表情更加冰冷。 有趣了,铁痕扬起残酷的兴味笑容,他怎么没想到呢?对付棠琛儿远比对付 棠家还要令棠鸿心痛。 既然要报复,就该狠狠地出手。 这是他们欠他的,怨不得他呀! “不!债是我欠的,你的家人也是我害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想报复就冲着 我来吧!别连累无辜。”棠鸿更加小心地藏好自己的女儿。 “呵呵!什么叫无辜?难道当年我身上的伤,她没有份吗?” 铁痕那冷冽深沉的眼眸令棠琛儿怯怯地打了个寒颤,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他说 过的话──遇见我是你不幸的开始。 不幸?不幸的开始。 “原来……原来那天在江畔你说的话是……你早就有预谋了……”棠琛儿难 以置信地望着他,这……这个冰酷的男子会是当时将她呵护备至,替她挨骂挨打 的男孩? 再仔细地看着他,内心却也越来越确定所想的了,难怪先前在江畔看见他的 时候就一直觉得好熟悉,原来……原来他竟然是她的逸风哥哥。 他没死,他真的没死又活过来了。 “没错。”他讥讽地冷笑,眼神更加寒彻冰绝地望向棠鸿。“我不做亏本生 意的,你还剩下什么,足以偿还我?” 他还剩什么?棠鸿实在想不出来,除了他女儿外,他到底还剩什么? 不,琛儿是他的心肝宝贝,她不能给他,绝对不能…… 棠鸿情绪一激动,整个人昏死过去。 铁痕──他对他们的恨意就像铁烙下的痕迹,永远都无法抹灭。 所以聂逸风再也不是聂逸风了,他已是由江里爬上来讨命索债的阎罗,不达 目的誓不罢休。 没错,这一切都是他的预谋,那位“善心”借钱给棠鸿的戴老板确实就是戴 孤实。他们一面打击对手;另一方面又借钱给他们,致使棠家在不知不觉中越陷 越深,终致无法自拔。棠鸿非但注定了这一辈子没有翻身的机会,而且还得背负 一笔庞大的负债。 棠鸿自昏迷醒来后便开始不断地自责,最后在激动过度下,终于病倒了。 棠家以往的家仆丫鬟走的走、散的散,除了忠心的汪总管和丫鬟音儿执意留 下来外,其余的人全部都离开了。这时一向不管世事、养尊处优的棠琛儿才知道 原本富庶的棠家,现在竟然连帮她爹请大夫买药的钱都拿不出来,更遑论去还那 笔为数可观的债务。 “小姐,老爷一直高烧不退,我们该怎么办?”音儿担忧地问。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愿汪叔能够借到点钱。”棠琛儿看着 爹病恹恹的模样,心里也着急得不得了。 她话才说完立刻看见汪总管垂头丧气地从门外走进来。 “汪叔。”她飞快地迎上前去。 “小姐,汪叔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老爷子,我实在无能为力。”以前的那些 朋友一看到他就像看到鬼,躲得不见踪影,怎么可能借到钱呢?哎!这就是现实 了。 棠琛儿难过地忍住差点往下掉的泪水,棠家能变卖的都卖了,连这栋房子都 是属于铁痕山庄,再过不久人家就要来索回了。 他们……他们真的穷途末路了。 “小姐……”音儿忧心地走上前扶住她。“别这样,既然铁痕是存心报复的, 咱们……咱们也是没办法呀!” “铁痕……铁痕山庄……”她喃喃自语。 棠琛儿回想起那天在江边,铁痕是那么仗义地替她解围,让她免于受到侮辱 的伤害。然而现在却带给她无尽的苦难,让她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大小姐,变成了 得为三餐烦恼的穷人。 铁痕、铁痕,认识这个名字到底是福还是祸? 想着想着,棠琛儿突然往外走。“我去求他。” “小姐,我跟你去。” 主仆两人匆匆地来到了铁痕山庄门口,却让守门的人给挡了下来。 棠琛儿一筹莫展,除了铁痕外,恐怕没有人会对他们伸出援手……因为那些 人是那么怕得罪铁痕山庄啊! 可她总觉得铁痕应该不想致他们于死,毕竟他若要他们父女俩的命,那是轻 而易举的事,何必迟迟不动手呢? 因此,她知道他只想要折磨他们,看他们颠沛流离、看他们落魄不堪。 他是在报复,报复以往他们对他所做的一切,所以棠琛儿完全没有一丝丝的 怨恨或不满,毕竟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 她永远都忘不了聂逸风投江前的眼神是那么的愤恨和不甘心,如果看她受难 能够消弭他心里的一点点仇恨,她愿意做任何事。 棠琛儿绝美的脸上含着一股赎罪的表情,双膝着地跪在铁痕山庄的大门前, 她不敢奢求他的谅解,只求他高抬贵手,救救她爹。 “小姐,你……” “我要在这里等,等到他们主人肯见我为止。”棠琛儿坚决地道。 “若他们主人都不见你呢?”音儿问。 她不语,她已经没有选择了。他要怎么处置都由他。 于是她就这样从晌午一直跪到天黑,山庄依旧大门深锁,除了几个换班的守 卫外,什么人也见不到。 此刻月上中天,深夜的晚风带着无比的寒意吹拂向她,棠琛儿的穿着太过单 薄,迫使她不得不蜷缩成一团。 但没用,那冷冽的寒风依旧轻易地窜入她的身子,她不断地抖瑟、连牙齿都 无法控制地打颤,可她告诉自己要坚定,绝对不能放弃,她爹的希望全部在这里 了,她非等到铁痕山庄的大门开了不可。 她一定要等下去── ※ ※ ※ “是的,少爷,看她的样子恐怕会等上一晚。”阿诺据实以报。 “她还在门外?” 铁痕放下手中的热茶,表情丝毫没有半点怜惜,他的唇边扬起一抹快意的笑 容,下意识里抚着自己曾经被一剑刺入的腹部。 “真想不到那高贵的大小姐也有这么落魄的时候。”他的眼眸深处藏着浓浓 的笑谑。“棠鸿那老头怎么舍得宝贝女儿来求我?” “少爷,棠家那老头似乎就快病死了。”阿诺回答。 “哦!”死得好。 铁痕深沉危险的脸上闪过炙热的恨火,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棠鸿所说过的话─ ─他只是他女儿的玩意儿,玩意儿…… 瞬间,身旁的杯子被他捏成了细碎的白沙,由他手中慢慢滑落。 这么多年来他等的就是这一天,他要让棠祁两家鸡犬不宁,他要报复当年他 们所做的一切。 如今祁兴祖早已像只落水狗般狼狈地逃走了;棠鸿也一无所有地病倒,棠琛 儿则正在门外求着他…… 呵呵……他多年的苦总算没有白受,深仇得报了── 可,还不够,如果只是要他们的命那实在太简单了,他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 他们,他之所以会留下活口,就是要慢慢地折磨他们,就像当年棠鸿救他一样。 玩意儿,没错,现在的他们就犹如他手中的玩意儿,随便他高兴怎么搓揉都 行。 “少爷,如果棠老头知道他那宝贝女儿竟跪在门外求你,他一定比自己死还 要痛苦。”阿诺提醒道。 “不错,那就千万别让姓棠的老头死,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他那比死还痛 苦的表情了。” 铁痕那冷峻嚣狂的黑眸里藏着绵绵不绝的恨意,犹如铁一般的在他心里烙印 着永世不灭的痕迹,他曾发誓要他们偿还欠他的千倍万倍,现在好戏才正要开始。 ※ ※ ※ 黑夜又白天,眼看着夕阳落下,又即将入夜了。 棠琛儿在铁痕山庄门外整整跪了三天两夜,身体早已疲乏累极,麻木得不像 自己的躯体,她的脑袋浑浑沌沌,大概是受了风寒,原本红润的脸蛋也变得苍白 不堪,还沾了不少烟尘,才三天整个人便狠狠地瘦了一大圈,失去了以往娇艳之 姿,增添几分楚楚可怜的风韵。 “小姐,我们回去吧!老爷醒来后要是问你的去向,我和汪总管都不知该如 何回答了。”音儿再度劝道。 “不,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铁痕见我为止。”棠琛儿虽气若游丝但仍固执 地道。其实若不是靠意识力支撑,她早就晕眩过去了。 “小姐,你这是何苦呢?” “你别管。” 就在音儿不知该如何劝阻时,铁痕山庄的大门突然敞开,由内走出了一个年 岁大约四十出头的男人。 “戴总管。”旁边守卫恭敬地道。 戴孤实颔首走向跪在门前的人。“棠姑娘,我家主人愿意见你了。” 棠琛儿惊喜地漾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可人还没来得及站起,便陷入了沉沉 的昏迷中── ※ ※ ※ 真没想到才短短三天的时光,竟能将她折磨得如此形销骨立、楚楚可怜。 这也难怪,她一向都是棠鸿捧在手心上小心翼翼呵护的娇娇女,何时曾受过 如此的折腾? 铁痕仔细看着床上苍白的容颜,八年的岁月让她从一个小女娃蜕变成亭亭玉 立的少女,她就和他当年猜想的一模一样,长大后的她果然拥有倾国倾城之姿, 欺霜赛雪的玉靥含着灵气,是那么迷惑人心…… 忽地床上的佳人轻轻动了一下,铁痕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神。 该死的,他到底在做什么?竟望着她发呆?多么不可原谅的错! “铁……铁痕……别走,不要……” 她的喃喃呓语令他心神一揪,无法控制地猜想着她现在梦见了什么。 “铁痕,不,逸风哥哥,听我说,听我说……” 再次发现自己的失神,一向把情绪藏得很好的铁痕再也忍不住满腔的怒火了, 这可恶的小恶女居然连作梦都妄想牵制他,简直可恶! “醒醒,棠琛儿,你给我醒醒,你立刻给我醒过来。”他用力地推着她,并 在她耳边大声喝喊。 她的死活与他何干?现在他是她的债主,她没有权利躺在床上或生病,她必 须尽快地偿还欠他的一切。 “不……不要摇我,我头好痛,我好难受……” 受不了他的摇晃和怒声,棠琛儿缓缓地张开眼来,竟是她朝思暮想的那张冷 峻的容颜,失神的美眸中难得的露出灿亮神采。 铁痕,他是铁痕,她终于见到他了…… “铁……铁痕。”她虚弱地轻唤了声。 “你终于醒了。”瞧着她楚楚之姿,铁痕忽然有种不舍的情绪。 不舍?不,眼前的人可是他痛恨至极的女子,她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他绝 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他那么冷漠的眼神是可以预见的,其实棠琛儿根本不敢奢望再见到他时他的 脸色会有多好,但一颗心就是控制不住地飞扬着,她是那么欣喜能再度见到他。 “没有话对我说了吗?难道你纡尊降贵地跪在铁痕山庄门外,只是好玩?” 他故意揶揄问。 苍白的脸突然飞上几朵红云,棠琛儿暗斥自己太过花痴,居然直盯着他瞧, 她慌忙又狼狈地赶紧收拾自己纷乱的心绪。 “我……我是来求你救我爹的。”当然不可否认的是,江畔再度相见情苗已 种,想见他的渴望强烈得令她自己都感到吃惊心慌,这也是非见到他不可的理由。 她那急忙掩饰情绪的模样可笑极了,但铁痕就是笑不出口,刚刚他不也一样 狼狈吗? -------------- 转自爱情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