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好了,厉千孤,他没事了。风筝儿,别担心,乖!别哭了。」花刁从没见 过大女儿如此泪眼汪汪,急忙安抚。 「真的没事吗?爹,厉大哥流了好多血,你要不要再检查个详细啊?」风筝 扶着厉千孤受伤的手臂,央求道。 刚刚她才发现他手上的伤,比她想象中严重许多,简直吓坏了。 「风……花大姑娘,这只是小伤口,真的不碍事。」厉千孤拱手道。「还劳 烦花老爷亲自包扎,真是不好意思。」 花大姑娘?什么时候他们变得如此陌生了?她心头有些闷。 「哪里,我才不好意思呢!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受伤。」风筝说着, 眼泪不自觉地又落下。「而且你流了好多血,怎么能算是小伤呢?」 厉千孤轻摇头,其实他在保镖的过程中,也难免受伤,这还算是小意思。 不过,这种让人全心全意关怀的感觉真好,只是这种美好,他无权享有,替 风筝挡的这一刀,就当作是谢谢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关心吧! 「对了,花老爷,其实我这次来……」 「哎呀!风筝儿,妳……妳也受伤了,怎么不说呢?」凤小邪突然大惊小怪 地喊道。 厉千孤本想把事情说清楚,但一听到这句话,移开的眼神立刻回到风筝身上。 「妳哪儿不舒服?」他颇为激动地问。 凤小邪给了一旁的老公和儿子一个别具深意的示威眼神。 「没、我没事啊!」风筝嗔道。「娘,妳胡说什么?」 「还说没事?妳瞧瞧妳的颈子,都凝了血渍啦!」凤小邪立刻拉着女儿道: 「走走走,进房去,娘替妳看看。」 「娘,妳不会看病。」花祖儿半捂住脸,有些汗颜地提醒。 「呃……对喔!」差点露出马脚来。凤小邪抬头对丈夫道:「花老头子,你 还愣什么愣?还不快替女儿瞧瞧。」 平时花刁一定会大惊小怪地立刻替女儿诊治,但这一回却显得有些踌躇。 「这……这这……」 「花老爷,你还犹豫什么?快替风筝看看。」厉千孤难得激动地喊。在不自 觉的情况下,还是喊了她的名字。 花刁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小子吼起人来这么可怕。 「……好,好好,风筝儿,进房去,爹替妳好好检查一番。」 「爹,我只是被刀锋轻轻划过,没什么啦!」而且根本也不痛啦!风筝一点 也不以为意。 「怎么会没什么?妳要知道,小伤不医成了大伤,可就糟了。」凤小邪推着 他们父女俩。「去去去,快替风筝儿好好的从头到脚检查一番。」 「要检查也行,但不用进房吧?」风筝怀疑地问。 「妳是女孩儿家,这么大庭广众的检查伤口,像什么话?」凤小邪回答。 「呃……那我先回避好了。」厉千孤明理地道。 「回避什么呀?你给我留下来。」凤小邪瞪了他一眼。「我女儿没事便好, 若是有事,哼!我绝对饶不了你。」 「娘……」 「花老头,你还看什么?还不快去帮女儿检查伤口呀!」凤小邪再度将他们 父女推进门,自己就和厉千孤、花祖儿在门外守着。 「娘,妳看大姊不会有事吧?」花祖儿果真是个聪明又让人疼的孩子,立刻 在一旁敲边鼓。 「唉!我怎么知道?」凤小邪丰姿犹存的眉眼朝厉千孤一瞄,若有所指地道: 「那傻丫头,总是那么善良热心,不顾自己的安危,可真是叫人担心哪!」 凤小邪的话说进了厉千孤的心坎里,风筝的确是太善良了,这是好事,但同 时也教人为她担忧,深怕她会为自己招来什么祸端──如他! 思忖之余,房门突然开启,花刁垂头叹气地走出来。」 「花老头,怎么了?风筝儿不要紧吧?」风小邪上前询问。 「她……呃,她……」发现太座一瞪,花刁赶紧道:「呃,风筝儿的伤势比 想象中严重,已经昏迷了。」 「昏迷?」这怎么可能?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说昏迷就昏迷?厉千孤想都没 多想,立刻冲进房里去。 「做得好啊!我的亲亲夫婿。」凤小邪眉飞色舞地轻捶了丈夫一掌,以示鼓 励。 「这……这样好吗?」花刁很不放心地回头张望。 要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和男人独处一室,也只有这疯狂的娘做得出来。 「有什么不好的?你瞧他俩那种互为对方紧张的模样,谁说不是郎有情妹有 意?只是欠人推波助澜罢了。你等着看,总有一天,他们会感激我的。」凤小邪 认真地吩咐道:「儿子,锁门!」 「是。」花祖儿早已准备妥当,一切听从娘的安排。 可惜房里的人始终没发觉自己已身入陷阱,只顾着自责,就这样真心地守护 了床上的佳人一夜,门有没有被上锁,倒成了其次。 也因此,隔天一早,迎接他和被下药饱睡了一夜的风筝的──竟是一连串的 逼婚仪式──这才明白原来他们都中了计。 ***** 喜幔高悬,红烛成双。 在喜气洋洋的新房里,风筝安安静静地坐着,喜帕下,紧绷的情绪随着越来 越深沉的夜而俱增,一颗心充满了忐忑。 「哎!都这么晚了,姑爷怎么还没进新房?」陪嫁的丫头泽兰喃喃地道。 花家的四个小姐身边都有一个自小陪着一起长大的婢女,由于花刁是药痴的 关系,所以四个丫发的名字也都取自药材,像风筝的随身丫发泽兰,便是活血化 瘀之药材名。 「他……他不会后悔了吧!」风筝的心更是七上八下,欲揭开喜帕的手让泽 兰给按下。 「不可,小姐,那喜帕是要留给姑爷来揭的。」 姑爷?她真的成亲了吗?就要嫁给那个日夜心头悬念的人了,这是多么不可 思议的事啊! 头上的凤冠,似乎没那么沉重了,她深吸口气,坐正了些。 心里一直默念着出嫁前,她爹爹的吩咐:女子出嫁从夫,孝顺公婆,打理家 务,体贴夫婿,让其无后顾之忧…… 房门突然被打开,伴随着泽兰欣喜……又失望的声音。 「来了、来了,姑爷进房……呀!妳是?」泽兰怀疑地看着眼前的姑娘。 「我……我是杏儿,特地送甜汤来给新少奶奶的。」杏儿神色紧张地道。 「送什么甜汤?桌上不正摆了一堆「枣生桂子」吗?」泽兰娇唇一撇,低喃。 「搁着吧!对了,姑爷呢?」 「少爷他……正与宾客同欢呢!」杏儿说道。「少奶奶怕是肚子饿了吧!要 不要先喝些甜汤填填肚子?」 「当然不行,少爷都还没进房揭喜帕,小姐怎么喝汤?」怕她家小姐肚子饿, 还不赶紧进门,只差个丫头送甜汤进来,这算什么嘛! 泽兰有些不悦,还好她够机灵,早些时候就先拿了些预藏的东西给她家小姐 吃了,否则不饿扁她家小姐的千金贵体才怪。 「杏儿,妳将甜汤先搁着吧!我一会儿再同厉大哥喝。」风筝温柔地道。 虽然她头盖红巾,没瞧见她俩现下的模样,但也猜得出杏儿是出自一番好意。 只可惜泽兰护主心切,一心只挂念着厉千孤没进房的事,倒是将气都给出在杏儿 头上了。 唉!这丫头,她得找机会跟她说说才行,在花家她是上房的四大丫头之一, 又深得她的喜爱,自然可以恃宠而骄。但这是厉家,她也得给杏儿几分薄面才是。 「同……同少爷喝?」杏儿端汤的手有些颤抖。 「没错,汤放下吧!」泽兰接过那碗甜汤放在桌上,此时此刻,相信她家小 姐是不在乎肚子饿的,她在乎的是厉千孤。「妳快去请你们家少爷进房来,别让 我家小姐久等了。」 喜烛都快燃了一半还不进房,真是急死人了,那些宾客也未免太不近人情。 「我……。」杏儿只盯着那碗甜汤看。 「快去。」 「泽兰。」风筝轻斥,她真是太不懂规矩了。 就在这时,房门开启的声音再度传来,绷着脸的泽兰总算眉开眼笑了。 「啊!是姑爷回房了。」泽兰喜孜孜地在风筝耳边提醒后,立刻上前一福。 「姑爷万福。」 厉千孤轻轻地点头,泽兰非常识相地再一福,转身欲往外走,却在看见愣住 的杏儿后,冲回来拉她一把。 杏儿临走前,竟将方才端来的甜汤也一并带走,惹得泽兰有些不悦;不过她 倒也很懂规矩,没发作,离开前,还善解人意地将房门给关上。 ***** 房内只剩下这对新婚夫妇了。 厉千孤凝视着床榻上那头盖喜帕的新娘,心中有些惧怕与担忧。 娶亲!今生今世,他居然还有这个机会? 轻吐了口气,他不敢上前啊,怕……怕多年前的历史又会重演,当喜帕一揭, 新娘……新娘会变成── 不!他不敢再去回想了,那是多可怕的往事,就连他这昂藏七尺的男子,也 会胆战心惊。 其实他早该进房的,但他不敢,心中的死结,至今依旧无法解开。 怎么如此安静?除了听到他一声轻忧的叹息外,再无其它了? 风筝拔尖的耳朵,听进那声叹息后,心下十分不舍。 她了解他心里的胆怯,但若一直裹足不前,就无法打破那个恶咒。 她还活着不是吗?并没有被他给克死呀!他在怕什么?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夫君。」 那轻柔的呼唤,像是在茫茫白雾里的一点光芒,厉千孤的黑眸跟着一亮。 「娶我真那么让你为难吗?」风筝自怨地问。「我懂了,你是个大英雄、大 豪杰,像我这般平凡的小女子,根本不该有所奢求的,我……我这就回家去,省 得惹你讨厌。」 「不!」厉千孤发急地上前揭去了喜帕。「不是这样的。」 「夫君。」他终于揭开喜帕了,风筝感动得想落泪,欣喜地投入他怀里。 厉千孤的心跳得好快……他的妻子,一个红着眼眶,笑着流泪又爱撒娇的妻 子,投入他怀中的娇躯,柔软又温暖,她喜极而泣的热泪,濡湿了他胸膛前的衣 衫,熨烫着他的肌肤,同时也令他欣喜若狂。 是活的,她是个俏生生的美丽妻子! 在红烛的映照下,她白皙的肌肤散发出诱人的粉色光芒,他轻轻地端起她的 下颚,那小扇子般的长睫眨了眨,纯真中带着甜美的幸福光彩。 「夫君……」他为什么要那样看她?那样喜忧参半的眸光,让人万分不舍。 她软弱无骨的柔荑轻抚上他的脸,像是要抹去他的忧,让他分享她心中无限 激荡的喜悦。 厉千孤迷失了,心弦为她而震动。 替她拿开了沉重的凤冠后,他的唇随即印上她的脸,吻干了她的泪,再顺势 叠上了她的唇。 像是要证明什么,他的吻凶猛得彷佛要将她给吞噬,如狂涛骇浪,长驱直入 地侵袭着她,吞没了她的气息、燎烧了她的感官。 一股激情的燥热,在他们之间蔓延着。 他将她推上了床榻,理智迷乱,大手急切地解开嫁裳的前襟,如魔魅般的手 在她身上爱抚,需索着她的一切。 唇也顺着她白皙如雪的肌肤,烙印下一个又一个属于他的印记。 他要她,要真真切切地感受她的存在,而不再是虚空一场的噩梦。 此时此刻,唯有强烈的占有,才能安抚得了他的心。 风筝的心跳加速,全身燥热,呼吸急促,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当她感觉到游移在她身子上的大手急切地直逼、不顾一切地向她需索时,那 股热切的嚣狂,惊骇了她。 他完全没顾虑到她的害怕胆怯,一味急切地躁进,痴狂地索求。那些吻痕, 像要在她身上留下永恒的记号。 当他的大手撕开她嫁裳的剎那间,她终于无法忍耐,害怕地大喊:「夫…… 厉……厉大哥。」 天啊!她真的好害怕,他的样子像是一头原始的猛兽,不顾一切地,急欲将 她吞噬殆尽。 听到那声怯喊,厉千孤彷佛从梦中惊醒过来。 他茫然地看着身下衣物凌乱、双眼红肿的风筝,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做了什 么令人害怕之事。 他急忙地跳离她身边,好似她身上惹了什么会传染的恶疾。 方才的激情热爱,此刻的遥远距离,这骤然的改变,让风筝无所适从。 「厉……厉大哥。」她低声呼唤。 她并不是想拒绝他,只是她无法接受那么猛然的急躁罢了。 「对……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厉千孤狼狈地别过头去。 幸好她及时阻止了他,否则他还真怕伤害到她。 风筝拉拢好自己残破的衣裳后,走到他身边。 「我们是夫妻了,不用跟我道歉。」她瞄了一眼桌上的食物。「你饿不饿? 要不要吃点东西?」 厉千孤傻眼了,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云淡风清,难道她不怕他?不怕他会重蹈 覆辙,再度对她…… 「想什么?」她怀疑地瞠大眼问。 「没……没什么,妳吃吧!」他在离她最远的一张椅子坐下。 「可是娘说,新婚之夜,我们必须喝合卺酒。」 厉千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烛火映照下的她是如此美丽动人,而且单纯善良, 能获此佳人,对他来说是怎样难得的奇缘。 可是他不配,这样的美丽佳人,应该有更好的归宿,合该一辈子幸幸福福, 而他能给吗?他能吗? 「为什么?为什么敢嫁给我?难道妳不怕我……」 「我怕!」风筝娇唇展开了绝美的粲笑,娇嗔着。「我怕你不要我,才新婚 之夜,你不会就想休了我吧?」 「我……」厉千孤望着她问:「妳会同意我这么做吗?」 「除非我死……。」 他飞快地上前捂住她的唇,手甚至还会颤抖。他不希望她出事,他多希望两 人能够白头偕老。 「不许说那个字,永远不许说那个字。」他大喝。 糟了!她触犯到他心中的大忌了。 「我……你不休了我,我自然不会有事的。」她拉着他的手,娇声道。「我 答应你,我会陪在你身边,一辈子,不离不弃,你如果不信,我可以发誓哟!」 风筝突然想起出嫁前,冰心对她说的话:安心去嫁吧!如果我们双胞姊妹注 定有一人必须死,那人也绝不是妳。 冰心一向冷漠,把生死之事看得平淡,但她却能感受到冰心对她的关爱。风 筝相信在亲人的祝福和丈夫的疼爱下,她会幸福一辈子的。 「筝──」 那甜腻的嗓音,加上残破衣裳下的春光,让厉千孤在窒息的感觉外,还有一 股幸福的……错觉。 幸福呵!他这辈子还有与这两个字结缘的一天吗? 「放心,现在不信我没关系,反正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向你证明,到时候你就 会知道,我花风筝一向这出必行喔!」她捧起一杯酒,端给他。「喝酒吧!这是 我爹珍藏了十七年,带着祝福的女儿红。爹说,我俩喝过后,就会幸福一辈子了。」 香醇的酒就像娇艳的佳人一样,飘散的芳味,令人心神荡漾。 幸福一辈子;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辈子。 厉千孤觉得自己真是捡到了个宝,这个宝贝,就算要牺牲自己的命,他也要 尽力与天争夺,再不放手了。 牵起她的手,他慎重地与她喝了那杯酒。 「筝,我用生命发誓,我会守护妳一辈子的。」他认真地道。 风筝笑逐颜开,一张芙蓉般的俏脸愈显光采夺目。 「累了吧!快上床去睡。」厉千孤将她打横抱起,轻轻地放上了床。 临走前,风筝急忙拉住他的手。 「你要去哪里?」夫妻不都应该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吗? 厉千孤轻笑,拿来了一张小矮凳,放在她床边…… 「睡吧!我会在这里守着妳,就是老天爷要妳,我也不允。」他真挚地道。 「厉大哥,你怎么还那么迷信啊!」她嗔道。 「睡吧!」他仍坚持着。 尝过太多失去的痛了,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风筝摇摇头,爱守就让他去守着吧!如果这样能让他安心的话,她知道,要 打破那个迷咒,光嫁给他是不够的,她会好好保重自己,跟他相爱一辈子,用此 证明一切。 那恶咒,不是真的。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