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像任何地方都一样,只要夜幕一笼罩,就开始了奢华糜烂、纸醉金迷的夜 生活。 “聂旸,呼干啦!别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像鸡啄木似的。” 几位多年不见的医学院同学齐聚在一块,大伙儿忙着劝酒。 聂旸前天才到台湾,今天就被一些朋友给找出来同乐。 在一个星期前,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到这里来,但一通齐家打来的电话使得这 趟台湾行成行。 齐允中的病情似乎又有些变化了,可五个月前才回来的他,却不愿再回美国 接受治疗,眼见好友如此固执,聂刚很为他担心。原本是想亲自来劝他的,如果 顺利的话,可以在回程时顺道将他带回美国,可最近公司的事实在太忙了,根本 走不开,正好聂旸的新药研究告一段落,所以由他代父来台。 他来的第一天就和齐允中见面广,可他仍十分固执的拒绝接受赴美就医。 看来,要达成父亲交代的任务,只怕得花时间了。 到这里的第二天,他联络上了一些朋人,彼此相约见面,原以为只是好友见 个面吃饭,没想到变成一连串的酒局。 聂旸有些痛苦的端起朋友催促着他喝下的白兰地,第一次发觉这顶级好酒竟 是如此难以下咽。 “快喝、快喝!喂,接下来要去哪里续摊?”一个朋友一面催着他,下一秒 又和旁边的友人打商量。 还……还续摊?!这些人都是海量,不怕出人命吗?聂旸不可思议看着他们 交头接耳的商议地点。 接力赛似的酒局令他大感吃不消,平时他对酒部只是浅尝即止,而且学医的 他也早告诫不适合饮酒,虽然他最后走的路并不是所学,而是走入商业。 今天晚上喝到现在已经是第二摊了,那些平时白袍上身,斯文得像滴酒不沾 的医生们,正商量着第三摊到去哪里? “不好吧,今晚喝得够多了。”他只想回饭店,好好的休息一下。 聂家在台湾的别墅仍在整修,而他又不想住进齐家,只好暂时住在饭店。 偷瞄了一下表…… 两点零三分?!不早了耶。 一个朋友一脸醉意的向地挤眉弄眼。“今晚喝得是够多了,可‘玩’的还不 够!找家有小姐的店,保证酒量倍增。” “是色胆倍增吧?这话让嫂子听到了,你十层皮都不够剥!” 在笑闹中大伙儿似乎决定了去处。聂旸知道在场的好友们都有些醉了,这时 说什么反对的话全没用,于是他站了起来。 “我到洗手间一下,去去就来。” “早去早回,等你哟!” 知道自己的极限到哪里,真有几分酒意的聂旸只得借尿遁脱身,问明服务生 后门在哪里,再劳烦他告知朋友他先走一步后,他便自行离去了。 出了后门,入眼的是一条条交错的暗巷。初来乍到的他并没把握可以走出这 里,不过,只要能招得到计程车,到哪里都能无往不利。 并不急着到前头的大马路招车,拜暗巷之赐,他得以稍稍看到天上被霓虹掩 渡的星星。 “大都会看得到星星?真难得!”月亮太亮了,否则星星会更晶亮。 才抬头,他的步伐就不稳的往后退了几步,连他自己都不禁觉得好笑,真的 是有些醉了! 他倚靠着墙略作休息,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到大马路那头有人大喊—— “抢……抢劫啊!来人,有人抢了我的皮包,那边、那边!往巷子里去了!” 正当受害者乎天枪地之时,黑巷中迅速闪入一道黑影,那人将手中的东西交 给一个接应他的老女人后,立即往另一边窜去。两人都没发觉站在更里头的聂旸 正好看到这幕好戏。 不久受害者也奔入巷子,他看了穿着火辣却不符合年龄的老女人一眼,确定 她不是抢了他东西的人后,他问:“小姐,你方才有没有看到一个黑黑瘦瘦的男 人往巷子里来?” 她吸了口手上的烟,往他脸上一吹,涂着鲜红范丹的手指往他胸口指了指, “有啊,不就是指你吗?”黑黑瘦瘦的男人?他自己不就是这样子。 男人猜她八成是妓女之类的,生气的拍开她的手,知道从她这里也问不出什 么。 “妈的,东西被抢也就算了,还遇到疯婆子!”他转身离开。心想,那强盗 逃了那么久,追也追不到了,去报案才是正事。 老女人一面抽着烟,一面目送他走出巷口后,才转身镇定的往巷子内走,走 着、走着……冷不防由暗巷的转角处伸出条长腿,她给绊个正着,破口大骂了起 来。 “哎哟喂啊!哪个夭寿死婴仔,敢在你祖妈的地盘藏秋,你是活得不耐烦, 还是在讨皮痒?!”过高的“矮子乐”鞋令她跌得尤其狼狈,鞋带还断了一条的 甩得老远。她挣扎的由地上爬了起来。“你是要死啦,夭寿骨,死无人哭的!” 聂旸听不太懂太道地的闽南语,可光是看她凶神恶煞的表情,也知道她出口 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这个年纪明明已经在“知天命”之龄的欧巴桑,她身上的行头会不会赚太年 轻了?一头桃红色头发,一身花色洋装和那双矮子乐,最最恐怖的是……她脸上 的大浓妆! 天,在月光下都还看得出她阵了个“娃娃妆”,就是夸大眼部和腮红的那种 流行妆,他想到了小时候参加阿嬷丧礼时,在棺木前立的纸偶,善男信女。 感谢天,让他得以在这样微醉的夜晚清醒了泰半。 “死无人哭的骂谁?”聂旸戏谑的和她玩起文字游戏,他的闽南语也许不够 灵光,但也知道这句是骂人的话。 “死无人哭的骂你?”死孩子!厚,这一摔,摔得她老骨头快散了。 “果真是‘死无人哭的’!” 老女人愣了一下,似乎意会到自己给反将一军,她瞪着眼大骂。“哎哟,你 敢诅咒我?今天你如果没有道歉,我绝不放过你!”‘ “正好!今天你如果没有交出东西来,我也没打算放过你。” 她怔了怔,眼神闪烁,“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看到了,方才那个盗贼把抢来的东西交到你手中。”不是自己的东西强 要,这些人的行为真要不得。“当然你可以不给,不过我想到警局后,你会给得 比较干脆些。” “你在威胁我?”看来方才他是看到不该看的画面了。该死的,不给些好处 这人不会善罢甘休。“行了!就三七分好了。” 当他黑吃黑?聂旸笑着摇了摇头,唇一抿仍不甚满意。“东西交出来。” 不满意哟?“要不……五五分?” “全部交出来,” “再要不……四六分!”见他仍下为所动,老女人不高兴的扬高声音,用着 台湾国语说:“喂,年轻人不要太超过,偶这已经是极限了,你当抢劫的不用冒 轰险噢?一个不小心,人带塞的给捉进去吃免钱饭,关都关到头发长虱母!” 为什么吃免钱饭,头发会长出师母?听不懂的就别太勉强。聂旸怕她脱逃的 将她押在墙角。“我不管你头发长什么,把钱交出来就对了。” 真要命,行不通!这长得有点像混血过的年轻人高头大马的,她又打不过, 要逃也不是那么容易!正无计可施时,她眼尖的看到有人走入巷子…… 心生一计,她忽的扯开喉咙大喊,“啊……灰礼啊!救人喔,有人白嫖了一 回,食髓知味的又想来一回噢,灰礼啊……” 聂旸情急下捂住她的嘴巴,“别胡说八道!” 她将手伸到身后,倏的拉下拉链,裸露肩膀,“灰礼噢! 甫走入巷子的人循声走了过来,见状猛拉住聂旸,快狠准的击出扎实的一拳。 “妈的,无耻败类!白嫖了人家欧巴桑已经很泯灭人性了,还想再来一回?!” 说着又出其不意的给了一拳,冷不防的再来一记右勾拳…… 聂旸给打得眼冒金垦。天呐!落在他脸上的“重口味”拳头是女人的!要不 是听到咒骂声,给打得七荤八素的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 趁混乱之,老女人逃之夭夭,聂旸还想把她叫回来。 “喂!”他一直惦记着她抢的东西未还。“给、给我……你还没给我!” “你这死猪哥、大变态、无耻的淫贼!”那欧巴桑给白嫖了一回,吓得都脚 底抹油溜了,他还叫人家“给他”?!“给你?给你去死啦!”她拿起老女人丢 在地上的矮子乐,从他背后猛敲一记—— 咚的好大一声,聂旸又是一阵大旋地转,他一脸痛苦的回过头,手还指着老 女人逃逸的方向。“她……还没给……给我……”她偷的东西! 还给!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见方才那背后一记仍制伏不了这庞然大物,她 心一狠又往他额头敲了一记,“她不给,我给你!” 叩的一声,聂旸这回真的晕了。 在倒地之前,他终于看清楚这恐怖凶婆娘的长相,晕倒前脑袋浮现老爸曾说 过的话—— 这丫头美丽、斯文恬静、温柔婉约……宜室宜家,正是当妻子的最佳人选。 他自己也在看相片时,认为她—— 一头象徵女人温柔特质的直长发,完美的瓜子脸,细致的五官……这女孩楚 楚的气质我见犹怜。 如今真的见到了她,终于明白我见犹怜的正确解读是——我见了也会很可怜! 没错,错不了!这凶婆娘就是他在相片中看到的女人,也就是齐伯伯的女儿 —— 封尧妹? 看着无耻之徒倒地了,顺手将“行凶”的矮子乐丢在一旁。 “呼,要不是我今天改装车子弄得较晚,可怜的欧巴桑不知道要遭受什么样 的侮辱!”她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聂旸,用脚踢了踢他,“哼,长得人模人样的, 没想到竟是个衣冠禽兽?” 再抬头看着方才老女人逃开的方向,她喃喃自语的说:“可怜的欧巴桑,今 晚的事一定对她身心造成莫大伤害……”一思及此,她又忍不住踹了聂旸几脚后 才离去。 正义感泛滥的封尧妹大概作梦也想不到,今晚身心有了莫大伤害的人不是她 所想的那老女人,而是她修理得很惨的聂旸.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 ☆ ☆ ☆ 聂旸和齐允中约见面。原本齐允中以为他又要来游说他到美国去做治疗,可 医院有许多事末处埋,且就私人方面,他也有放心不下的事,他知道心脏的问题 不能再拖了,但目前真的不是前往的时机,所以他拒绝了。 然而聂旸却在电话中告诉他,他这回见他的原因不是要劝他到美国去,而是 他想好好的多了解一些他的宝贝女儿——封尧妹。 聂旸什么时候对尧妹有兴趣了呢?上回聂刚不才在电话中十分沮丧的说,他 提议的两家联姻的事失败了吗?怎么…… 唔,也许事情有转圜的余地,于是齐允中欣然的答应挪时间见面。 一个小时后,他依约来到聂旸住的饭店。 当他看到聂旸脸上的伤时,先是一怔,随即使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 “聂旸,你……你是怎么了?”下巴瘀青了一大块,额上也肿了一个大包, 还破了皮!老天,这俊美帅哥的脸好像经过一场不小的浩劫! 他还笑得出来?!当他知道自己这脸上的伤是他家女儿的杰作后,不知道还 笑不笑得出来?“给女人打的,不知道你相不相信?” “是争风吃醋,给女人的男人打的吧?”女人哪来这种力道。“更何况像你 这样少见的美男子,只要是正常的女人,爱你都来不及了,不会有人舍得打你的。” 果然知友莫若父,他那个女儿果真是不正常!“我也希望如此,可真的是给 女人打的。” “别开玩笑了,即使真的有女人看你不顺眼,你有近一百九十的身高,娇小 一点的女人打你只怕还得踩高跷!”踩高跷是夸张了,可若是娇小一点的女人, 还真得踮脚打他了。“两个中等身材的男人都不见得打得赢你,更何况是女人, 你被一群女人围殴吗?” “相信我,就只有一个,而且还是个外表相当纤细柔弱的女人。”封尧妹真 的是长得纤细柔弱。一百六十上下的身高,纤细瘦小,真的不知道她打人时的气 势和蛮力打哪儿来的? “纤细柔弱的女人把你打成这样?”齐允中一脸不相信,“怎么可能?” “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 齐允中也跟着他想了半天,后来才想起他今天来的目的。“你的伤还好吧?” 见聂旸没事的耸了下肩,他又问:“呃,聂旸,你方才在电话中……” “我想多了解封尧妹小姐,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这叫作知己知彼, 百战百胜。 本来他是对她没什么特别兴趣的,毕竟世界上的美人何其多,他又习惯周旋 在上流社会的众多美女中,因此外表出众的女人对他的吸引力实在有限,可…… 封尧妹对他而言实在太不同了! 试问哪个女人敢把他当狗打?把他打晕也就算了,连部救护车都不帮他叫, 让他冷到自然醒。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太……太…… 太吸引他了!初次见面的方式就如此“特别”,他实在要好好的策划一下两 人重逢的方式才是。 “在我心目中,她是个很乖巧的女孩。” “实际上呢?”聂旸眉一挑,为他倒了杯红茶。“孩子在父母心目中永远是 美好的,即使是个……流氓。” 流氓?齐允中一怔,笑了。“我想,尧妹不会是坏小孩的,她可能只是…… 只是太主观、自我意识太强。” “齐伯伯,你对自己的女儿似乎不是很了解。”他一笑,垂低眼睑吸了口红 茶。“你从方才说话到现在,用了太多我想、可能这样不确定的用语,似乎对她 有些陌生。” 齐允中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竟有那么敏锐的心思。叹了口气,他说:“你父 亲该跟你提过,尧妹是我的私生女一事吧?”‘ “嗯哼。” “因为你齐伯母不肯离婚的关系……总之,有太多的原因,我一直无法给她 们母女一个交代,甚至女儿想认祖归宗都不可得。”这是他这一生中很大的遗憾。 齐允中的眼中顿现黯然神色。“我和她们姊妹之间的确很生疏,六年前尧妹的母 亲死后,她们姊妹根本不肯认我,我对于她们的事,都是透过别人知道的……确 实是不够了解。” 其实这些年,他一直掌握着女儿们大概的情况,但他们毕竟不曾共处于同一 屋檐下生活。对于姊妹俩的一切,他也是透过别人得知的,所知有限。 在她们需要帮忙的时候适时的给予协助,只是她们不知道而已。 依尧妹倔强的性子,若是她知道念医学院的钱是他给老王,要老王夫妇骗她 说,那笔钱是她母亲生前为她准备的,也许她连医学院都宁可放弃。 尧妹恨他,他知道。 “你对封小姐不够认识,却卖力想促成我和她的婚事,不怕误了我终身?” 他把尴尬且带有质问味道的问话用诙谐的话语表达。 “你会吗?” 老狐狸!“天晓得呢?” “我想你不是那么‘弱’的对手吧?”齐允中笑看着他。“其实联姻这件事 是你父亲提起的,而我也觉得你和尧妹的确是郎才女貌,因此颇为赞同,严格说 来,‘毁’了你终身的人是你老爸,我只是帮凶而已。”他开玩笑的说。 原来真正的凶手是老爸,那只狐狸王!“原来如此……” 看来尧妹和聂旸是没希望了,原以为他今天找他来是要回心转意呢!毕竟聂 旸这孩子十分优秀,他很欣赏,因此当聂旸刚看到尧妹的相片,而提议想把两个 年轻人送作堆时,他也乐观其成, 不过,现在看来,聂旸似乎对这件事很不以为然。 算了!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自己的婚姻不正是个血淋淋的见证?“这件 事你不必太在意,毕竟这只是我和你爸爸一时兴起,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很 抱歉没顾及到你的感受。” “我的确是有我的想法。”她都卯上他了,不有想法还真困难! 他额上给敲出了一个角,脸上给赏了三、四拳,外加后脑勺也敲出个角好前 后对称,他的感受可多了!“如果可能,我想以我的方式去认识封小姐。” 重新燃起希望的齐允中不免好奇。“透过我认识不更快吗?” “欲速则不达。”他笑得神秘。 齐允中想了想。也对,尧妹一直十分痛恨他,若是由他介绍聂旸让她认识, 也许原本可成的好事还因此而搞砸了。“那你打算用什么方法认识她?”他十分 好奇。 要在“很自然”的情况下邂逅想认识的女人,他一向是个中高手。“令千金 现在该是医五生了吧?” “是啊,怎么了?” “如果我成了她的老师,你觉得如何?”他的询问中透着浓浓的玩味,似乎 预告着将来会十分有意思。 他是美国一流医学学府资优越级的医学博士,要在这里的医学院兼个课,或 是代十课该不是很难。 “呃,你……”齐允中似乎知道他的意思了。只是为什么他勾扬的嘴角令人 有些不安呢?恶作剧的成分太高了,那种感觉像是—— 猎人设好了陷阱,就等着猎物往里跳。 他和尧妹该是不认识的吧? “我想未来的日子该会很充实才是!” 齐允中无言的看着他,不安,非常的不安! -------------- 转自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