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秋天的夜有几许凉意,这样不冷不热的夜晚很适合约三五好友出来小酌,不 论pub 或是饭店附设的吧台都是不错的选择。 这家五星级饭店的酒吧有相当的历史,口碑也相当不错,调酒师有十几年的 经验,更是各调酒大赛中的常胜军,再加上舒适的空间、现场轻音乐纬的演奏, 平常时候常常高朋满座,周末时更是一位难求。 演奏舞台的角落一隅是饭店的VIP 特别座,只为住总统套房或是特别的客人 预留的特别席。 夜生活的纸醉金迷已然开始,比起一般夜店、PUB 出入的三教九流人物,饭 店附设的酒吧的消费客层,格调是高了不少。因此有不少男女喜欢选择在这里小 酌一番,顺道“猎艳”。 身材高挑出众的年轻男子出现在特别席早已引起不少女孩们的注意,浑身散 发贵族气息的他似乎很习惯异性的注目礼,从容优雅的举止并没有因为成为焦点 而慌乱。 一个人的夜晚不寂寞吗?不少女孩儿纷纷朝他频送秋波,脑袋里转着搭讪的 法子…… 不喜欢复杂的调酒口味,他只要了杯白兰地。杯中的白兰地降至一半时,他 眼前出现了一位比模特儿更像模特儿的美女。 美女身上的衣服是最新一季LV裤装,领口略低的剪裁性感又大方,颈项的长 坠链画龙点睛的使整体感多了分俐落和知性,被长裤包裹住的长腿更是修长得引 人遐思。 一七四公分的修长身材是得天独厚的衣架子,当她出现在男子面前时,画面 好看得如同特意安排的俊男美女广告。 “伊集院先生?”美女有副侵雅迷人的中性嗓子。 “想必你就是和滕栉长得神似的孪生妹妹——滕允熙。”冰川司笑了,有人 喜欢装傻,他无所谓。双胞胎?嗯,第一次看到这种长得分毫不差的双胞胎。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抬起眼她对上他在夜里显得更加神秘深邃的眸子,笑了,“是不是第一次见 面有那么重要吗?”她的心在狂跳,都到这边来了她就不怕他认出她。 只是,三年前一夜情的对象……他会记得吗?他会像她一样紧捉着那夜的回 忆不放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紧捉着那夜的回忆不放,也许是因她从来没给人呵 护过,暂且不问伊集院是不是对每个在他怀中的女人都是这样的温柔,可至少那 一夜的她觉得自己是被宠溺的。 依稀记得他看她的温柔眼神、吻她的方式、抚触的轻柔……如果说那一刻要 她相信,他们是相恋纠缠了几世的恋人她都会信,即使后来她还是一个人迎接二 十岁的朝曦。 宠溺的滋味对女人而言就像吸毒,只要沾上就戒不了,而她,一个无法光明 正大的当个“真女人”,享受被宠溺的温柔的女人,能做的也只有回忆宠溺的感 觉而已。 她并不相信一见钟情,只知道,伊集院彻对她而言,有很致命的吸引力,而 且危险,他就像是一颗法码,随时会扰乱她生活的天枰,在重逢时,她想过要和 他撇清关系、远离他,但现在,她明知危险,却不借一切的想再重温被宠溺的感 觉。 他……还记得她吗?一如她不曾忘了他一样吗?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记 住她的一切?抑或……那种记忆也只是浮光掠影般,浅浅淡淡的记不真切? “是不重要。”无所谓。过去的就过去了,他也的确不是个习惯缅怀的人。 “那么,我需要重新介绍自己吗?” 他姓冰川,不是伊集院彻。 名字只是个代称,有时若借用别人的名字可以为自己省去许多麻烦的话,他 不介意自己叫什么,不过,当猎人锁定非要不可的猎物时,发出去的那支箭上的 名可不容假冒。 “你不是叫伊集院彻?” “我发给你父亲的名片上印的是伊集院敬。”不知道她发现了这有趣的“小 漏洞”没?“也许哪天我看不顺眼,还可以再改。” 滕栉倒抽了口寒气。老……老天,上一次在别墅时,她好像叫他伊集院彻, 而他在那时对外公开的身分是伊集院敬?! 完……完啦!他一定早发现了。 她力求镇定的挤出笑容。“伊集院先生也真是的,既然是我哥哥唤错了名字, 你……你也该纠正他才是,害他……”她咬住了唇没有把话往下说,因为他的笑 变得很有心机。 俊美的脸上绽出好看的笑容,可那眼神却让人无法不绷紧神经。“基本上, 知道我用伊集院彻这名字的人还真不多,你和你哥哥不但长得一模一样,也同样 的有趣而耐人寻味。”她还是不愿意对他诚实。 滕栉的脸红了,作贼心虚的成分居高。 突来的沉默加深了冰川司的笑意,为难人的话题就暂且打住,穷追猛打有时 会有反效果。端起酒杯他开口,“偶尔我喜欢小酌几杯。”他要人调查的事已有 些成果,滕栉……果然如同他所想像般的有趣,不!是更加的有趣。“于是我想 到你。” 是因为夜的关系吗?看着他的笑容,她责有些乱了心跳。微压低视线,避免 和他漂亮的眸子有太多的接触,今夜的他和上一次在白天见面似乎有那么些不同, 他那对眸子好像在探索些什么似的。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的酒量奇差无比,会喝酒的人不会找我当知己。” 上一次到潘朵拉看到wind,她忽然有种想法,如果……如果伊集院彻和滕允熙再 重逢,他……会不会记得她? 这虽不是她玩孪生兄妹的灵感缘由,却聚起了进一步发展的勇气。 “酒量是可以训练的。”招来侍者,他替她点了杯低酒精浓度的“秋樱”。 “伊集院先生的酒量很好?” “还可以。”和朋友一起喝酒,他至今还没醉过。天生的好酒量让他总是清 醒的步出聚会地点。“你哥哥酒量好吗?” “嗯……也不好吧!” “真不愧是孪生子。”孪生子?就他所知道,滕宗亮的孩子中并没有双胞胎, 滕栉也只有一个同父同母,小她两岁的妹妹——滕允熙,可那丫头才两岁就夭折 了。 嗯哼!他现在约会的对象死了很久了耶!这戏码好像比任何鬼片都还刺激。 他知道滕栉在撒谎,只是他更想知道她葫芦里责的是什么膏药,还有,他也 想知道,她打算还要过多久这种不男不女的日子。 听了他的话,滕栉的心里又是缩了缩,怎么老觉得他像是话中有话?这时, 侍者端上的调酒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端着酒端详着,有些好奇,也有些困扰。 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冰川司说:“那酒精浓度很低,不至于醉人。更何况 你若醉了,我也会把你安全的送回去的。” “不用了,我自己搭计程车回去。”她现在是一身女装,要是她就这样回去, 大屋的那些三姑六婆会把屋顶给掀了。 “太晚了,女孩子一个人搭计程车很危险。” “搭你的车更危险,你的开车技术真的很烂。”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说了 不该说的话。“呃……我哥哥说的啦!他……他说你撞飞了他的车门。” “喔。”眉一挑他不当回事。“放心吧,送你回去是搭计程车。” “真的不用了。” 冰川司一笑,“我是说你若真的醉了,我才送你回去,现在连酒都没喝,咱 们就在讨价还价不是很好笑吗?”他看着那杯调酒。“试试看。” 又挣扎了一下,滕栉才轻啜了口漂亮的淡紫色调酒,淡淡的梅酒香中掺杂着 一点也不突兀的葡萄香,味道清雅的令人忍不住又啜了口。 她笑了。“好舒爽的感觉!”一抬眼却发觉他正专注的瞧着她。滕栉的脸无 预警的红了。“我……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什么。”压低眼睑,他啜了口白兰地,“我觉得,你和滕栉还真像是同 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她只是一个劲儿的喝着酒,没敢抬起头来。 “你和他的神似度近乎百分百,如果不是知道你和滕栉是兄妹,我还以为滕 栉在大玩变装秀,你和他好像只差别在……你是长发,他是短发,你穿女装,他 穿男装。” 滕栉心跳得好快!方才她去潘朵拉找wind,她告诉他,她要的感觉是有点像 自己又不会太像自己,有点成熟又不会太成熟,最好是……她还没想到要表达的 字眼时,旁边的霍馨似乎忍了很久的开了口。 “你要的感觉该不会是想像你的前女友一样,希望妆成后男人看到你都血脉 偾张吧?”上一回乐纬化勾魂妆时她不在潘朵拉,超劲爆的对话还是wind告诉她 的。 滕栉要男扮女装?喔喔,虽然她实在想不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不管如何, 呵呵……她很期待的说! “……” 记忆力超强的施薇仙也忍不住的说:“还是你也希望wind能够把你变成男人, 一看到你,就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超级发电机,最好是连那种绝缘体都能无法幸 免的超级勾魂女?”有时候她也很佩服自己的说,连乐纬说过的这么落落长的话, 她也可以一字不漏的给它背下来。 不是她在臭盖,她的记忆能力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一本英汉字典给她, 一个星期后,她绝对可以一字不漏的背出来,连哪个字出现在第几页她都一清二 楚。 滕栉的脸红得可以煎蛋。实在不明白,她也不过是找wind化个妆,大伙儿有 必要围着她、活似彩妆教学的形容一大串吗? 她的沉默让wind以为她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一句“我明白了”就开始动手。 幸好滕栉及时找回自己的舌头。“我觉得……自然就好。” “咦?”wind停住手。 “就好像……分手了许久的情人,有机会再约会,想给对方的感觉是……我 还是当年的那个模样,可又似乎有点不一样。”她和伊集院彻是情人?她笑了, 笑容中带着些微心酸,她怎么会用这样的心情来比喻她要的感觉? 这是她潜在意识里的期待吗? 旁边正啃着法国面包当晚餐的施薇仙又忍不住的低喃,“不是才和乐纬分手 不到两个月吗,分手了许久?”两个月算“许久”吗? “人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笨!”霍馨横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顺手 拼了块法国面包往嘴里塞。 “就算是这样,为什么要打扮成女的见面呢?”施薇仙的思考永远是一直线。 “难道滕栉另外有喜欢的人吗?就算有,也该是打扮得帅帅的出现在女方面前, 为什么要打扮成美女呢?” 阿呆想不透中,多了个心眼的霍馨听了却倒抽了口气,看了一眼滕栉!又再 一眼,忍不住又多看了好几眼…… “他他他他……大可怕了!太可怕了!”她一把拉着施薇仙到后头一吐“新 发现”。“真是太可怕了。” “我觉得你的表情比较可怕。”施薇仙笑了出来。霍馨刚刚看着滕栉的表情, 活似目睹凶杀案现场似的。 “滕栉是双向插头,再要不就是同性恋,而乐纬只是他的障眼法、烟雾弹, 也就是说,不管滕栉是双性恋还是同性恋,他最爱的人都不是我们知道的乐纬, 而是个男的。” “真的吗?”好像也有道理喔! “你不觉得可怕吗?滕栉爱上了一个男人,男的耶!”新发现、新发现! “真的吗?” “你不觉得你很像九官鸟吗?”老是重复“真的吗”。 “真的吗?” “施薇仙,听我说的话你就不能有自己的感觉和意见吗?老是重复真的吗, 你没有其他语汇了?”和她说话真的很累,真不晓得老和她一起“看家”的香景 幽怎么忍受得了她的迟钝?!果然是怪人和怪人能相处。 “有啊、有啊!” “那……知道滕栉爱的是男人,你的感觉是什么?” “我好想看看那个男的。”施薇仙喜孜孜的说。 她的反应……她有些意外。“为什么?” “你想想看,会教滕栉放弃乐纬这样的美人而爱上的男人,那一定是帅呆了, 你不觉得很值得一看吗?” 值得一看?她当她是在看珍禽异兽吗?霍馨忍不住的翻了翻白眼。 “为什么你老是能漠视焦点而看到其他有的没有的?我觉得你一定有乱视、 自内障,外加闪光。”也许还有弱视。“摆上一块乳酪在桌上叫你画素描,你可 能不画乳酪,反而画了一只停在上面的苍蝇。” “为什么?” “我也想问你啊!” “ ” 后头两个大嗓门的声音很难不听见,滕栉只是一笑置之,甚至听到最后霍馨 在损施薇仙的话,她还差一点笑出来。而,wind则是定力十足,手里拿着粉扑表 情专一,似乎什么声音他都听不见。 她爱的是男人吗?她是个女人不爱男人才真的恐怖。 妆化好后,她觉得wind真是很厉害,完全捕抓到她想要的感觉,只是这个伊 院集比她想像中的精明。 回过神来对于身边男人的话,滕栉小心应对,努力笑得自然。“伊集院先生 是在取笑我长得像男人吗?”她的身子热了起来,感觉到酒精在体内发酵。 “不,是你哥哥滕栉长得太像女人。” “也许正因为这样,他女友才舍弃了他,选择了别人。”为了让他相信滕栉 是个男人,她可有“人证”。“我哥的前女友是KEN 集团总裁的夫人喔。”乐纬 和韩映禧的婚事不少报章杂志都有报导,要找来求证不难。 KEN 集团?韩映禧?“是吗?”看来,他要探得真正的内幕好像更容易了。 不善喝酒的人在一杯低酒精浓度的调酒见底后,两颊浮上两抹红霞,而托这 杯酒的福,她多了份勇气凝视他。“伊集院先生给人一种冷傲又潇洒的感觉,像 你这样的人,是否也有忘不了的事物,或是……人?” “没有。”压低眼睑,他啜了口酒。 忘不了的人吗?即使忘不了又如何,对方显然也不想你记住她,单向的感觉 太索然,也没必要。 “也就是没有任何女人可以在你心中占一席之地?”她的心情好闷,头有些 昏,情绪好像比平时不易控制。 冰川司沉默了一下,笑了,“你的诸像在刺探别人隐私。” “你是会勾起女人好奇心的男人。”他该知道自己的魅力。滕栉叹息,她面 对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自己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不过,我无意刺探 你的隐私,方才的话是我失言了。” 他凝视着她,表情若有所思。“女人二十岁的生日会想收到什么礼物?” 二十岁?她的心狂跳着。“你有朋友要过二十岁的生日吗?” “你方才不是说,没有任何女人可以在我心中占一席之地吗?” 心揪得好紧,胸口有一种快窒息的沉闷感觉。她强迫自己笑,故作轻松。 “原来……伊集院先生也是个多情人。” 一股想哭的感觉充塞在胸口,可在这种情形下落泪实在既狼狈又滑稽,天底 下的美女到处都是,好女人也满街跑,即使像伊集院这样条件一等一、眼界高过 圣母峰,还是会有女人人得了他的眼,这很正常的。悄悄地压低落寞的眼,她偷 偷的深呼吸。“二十岁的女孩吗?衣服、首饰、洋娃娃都是不错的选择,也许… …她会喜欢花,玫瑰、百合、郁金香……” 冰川司静静的看着她,“如果是你呢?”他希望她抬起头,看着他说出心愿, 他想知道她密长的眼睫下埋覆着什么样的心情。“二十岁的你会要什么礼物?” “我?”滕栉讶异的抬起头。 “就是你。”他想他知道她是谁了。二十岁的她美丽而热情,大胆而狂野, 那时他真的是心动过,不过,那时的一夜火花像是孩提时候玩的仙女棒,美丽而 有趣。可惜那份美丽并没有持续下去,捻熄它的人就是当初想尽办法点燃它的女 孩。 而今再见面已是阔别三年有余,她依旧美丽,眼底却尽是压抑和小心翼翼。 他心中的圆舞曲像是少了跳跃的旋律。 是酒喝得不够吗?她……又失下勇气去面对他。“三年多前的事,我……” “别告诉我你忘了,每个人在一生中总有几个忘不了的日子、忘不了的人, 以及忘不了的事,二十岁的生日你不会忘了。”他冷淡的语气转为强烈,听得出 来他的不耐和火气。 她没忘却佯装忘了,那个秋日记忆对她而言有那么不堪回首吗?有他的记忆 真的那么糟、那样宁可忘了也不愿再提? 滕栉咬着唇,伸手端起他喝掉半杯的白兰地喝了几口,火烫的感觉漫向胸口, 冰川司只是看,没有阻止。 “如果,你真的忘了,那就算了。”有些事是要心甘情愿的,强迫性回忆多 愚蠢,他没有那么廉价。 “二十岁的我……”她笑了。“很任性、很固执,也很有勇气,我给自己的 生日礼物是作一场疯狂、奢侈又忠于自己的美梦,然后……我期待在男人的臂弯 中醒来,一起迎接晨曦。”酒气醺得她的脸红得如同可爱的苹果一般。“你一定 觉得我很傻气,为什么期待在男人的臂弯中醒来吧?因为我一直认为,那是身为 女人的幸福,我一直想感受那种受呵护的感觉。” “没有安全感吗?” “……也许。”不想再让遗憾干扰她的心情,她说:“好了,你决定了要送 那个二十岁的女孩什么了吗?” 他沉吟了一下,“你到现在还期待在男人的臂弯中醒来,一起迎接晨曦吗?” 她的美眸瞪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冰川司端起了给滕栉喝到剩下杯底的白兰地,杯缘印着她的口红印,他的唇 印上了红印,一口将酒饮尽…… “即使我到现在还是觉得做这样的一件事很傻气,可恋爱本来就不是聪明的 人做得来的事。”不过得先说好,这辈子他只傻一次!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