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局面变得很僵,文明和张忠执行自霍修治当上皇上后,所下最烂的命令—— 要是楚花雨和娃儿硬要走出他们站的那扇门,就把她们抓到刑部关起来。 有请不来客人,便将客人关起来的道理吗? “张忠,想想办法。”文明向张忠咬耳朵。 “文明,平常办法都是你想的,而且,当年促成和拆离你都插了一脚,如果 要关,应该先关你。”张忠咬耳朵的功夫很不高明,刚好让都在生气的人听得一 清二楚。 “拆离是王妃的意思,我有什么办法?我能不听王妃的话吗?”文明的声音 也稍微放大一些。 “说的也是。唉!这要站到什么时候?你那张嘴巴里面不是长着一块莲花舌, 过去说说话。”张忠一推,就将文明推到坐在椅子上的皇上,和坐在床上的楚花 雨中间。 “呃……皇上,夜深了,这样坐着不是办法。”文明干笑。 霍修治瞪了文明一眼说:“文明,你替朕告诉雨儿,说朕一定要带她回去, 皇宫里多的是御医和珍贵药材,朕要治好她。” “楚小姐,皇上……”文明转身传话。 楚花雨白了文明一眼:“文大人,替民女谢谢皇上好意,绿茵山庄有各种药 材,不必用到皇宫里的。” “皇上,楚小姐……” 文明拱手弯腰,同上句一样只讲了五个字就被嫌多切断,霍修治说:“叫她 不要任性。” “叫他让我回家去。” 娃儿脸上那对慧黠的瞳眸来回停在大叔和姐姐脸上,她悄悄靠向张忠。“那 位大叔是真皇上的话,为什么不让我们回家?” 张忠双臂在胸前交叉。“老情人吵架,很多话还没说完。” 姐姐竟然和皇上是老情人?娃儿倒是从小到现在头一回听说。 “既然他们关系好,那我要出去叫小二端两碗面上来。晚餐还没吃咧。”娃 儿要打破不能踏出房门的规定。 张忠将娃儿拦下,一脸歉意说着:“小小姐,张忠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请让 我保住这颗脑袋。我叫人上来,要什么跟他说就行。” “算了。” 老婆孩子……文明想到一个人。“楚小姐,你还记得锦儿吗?” 楚花雨抬起头来说:“锦儿?我当然记得她。” “张夫人当年为你吃尽苦头,你不想见她吗?”文明说道。 “张夫人?”楚花雨莫名其妙看着文明。 张忠以为他站得远楚花雨会听不到,便大声向她说:“锦儿是我妻子。” 婢女成为将军夫人,楚花雨当然替锦儿好高兴。想起锦儿对她的有情有义, 楚花雨表情软化了,张忠不得不佩服文明的反应。张忠说:“大家都以为你不在 人世了,如果让她看到你,她一定会开心得又哭又笑。” 张忠向来耿直,不会像文明那样会诓骗人。楚花雨说:“张大人,我方便见 锦儿吗?不,应该说张夫人。你是老实人,锦儿嫁给你,我替她高兴。” “多谢。我立刻派人去叫她过来。”张忠笑得嘴巴开开的,一脸硬胡子活像 刺猬贴在他嘴上。 楚花雨虽露出微笑点头,但霍修治发现她纤弱的身体突然紧绷,放在胸口上 的手也握成拳头,显然喝下的药还没发挥药药。霍修治立即上前抱住楚花雨,不 容任何人反驳地下令: “张忠,叫锦儿立刻进宫。文明,你立刻回宫招太医在我寝宫等着。” “遵旨。”皇上一脸慌张,文明哪敢怠慢,立刻跑出去安排。 楚花雨双唇开启想要说话,霍修治摇头,情意浓浓地抚着她苍白的脸颊,哑 着声心疼地恳求:“雨儿,乖,听话。” 温热的泪水迅速盈满楚花雨的眼眶,她别过脸藏进他的胸膛,不让他看到不 中用的眼泪,双手却将霍修治抱住。 霍修治仰头舒口气,将楚花雨打横抱着,快步往楼下走。 娃儿追着出去。张忠对着急的小姑娘说:“你放心,皇上不会伤害你姐姐的。 皇上的手有毒吗?” “没有。” “会骑马吗?”张忠用少见的温柔问道,忘了他的形象是粗犷剽悍。 “会。”娃儿看到楚花雨已经和皇上共乘一骑走了。 张忠帮娃儿上马。“紧跟着皇上一起进宫。” 霍修治怕楚花雨难受,所以速度不快,娃儿紧紧随着,而他们前后似乎有神 秘的人开道或断后,看大叔的派头愈来愈“伟大”,她真是误打误骂了皇帝爷了。 这下稳惨死了! 唉,也说不定不会死。看皇帝爷不太敢对她姐姐生气;说不定会饶了她这条 小命,顶多关她个五年六年。 不过……姐姐又怎会认识皇帝爷这种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呢?从来也没听婆婆、 师父,或姐姐提过啊! 喔,懂了。娃儿骑得很不专心,却也不担心会出意外。 这八成就是她们故意隐瞒她的秘密。从小她就知道婆婆师父和姐姐心里都有 秘密,但是她们的嘴巴都像石头一样,不想说的事她怎么问都问不出个东西来。 ZZ ZZ ZZ 文明在殿外候着,皇上一靠近,他立刻上前拉住录耳。霍修治一跃下马,回 身双掌圈住楚花雨纤腰,抱她下马背。 楚花雨手扶着霍修治的胸颈,自她小嘴里呼出的热气无心地呵向霍修治的脸 颈,她双脚还未着地,霍修治就决定不让她走路,双臂倏地一伸,楚花雨又横躺 在他铁臂之中,然后他快步走进御医等着的寝殿。 皇帝大步快走,大小臣子 焉敢走小碎步看风景,只见一行人在平常肃静的内宫制造起不小的嗓音,直到楚 花雨躺在精刻着九条飞龙盘升上天的龙床上,身上盖着金黄色锦被,一切才恢复 正常的肃静。 文明谨慎,同时找来两位老御医为楚花雨看诊。御医任职皇家数十年,头一 回看到皇上乱了分寸的模样,他们白眉白须的脸上竟然藏不住讶异。 楚花雨心里清楚明白,她是因为意外和修哥重逢,心情无法平稳,这跟随多 年的老毛病才会一时压不下来。结果,御医说的和她想的相差无几,御医向皇上 禀告说病人需要安静,充足休息,少受刺激。 御医才退下,就有宫人用食盒端来莱肴。文明说:“文明刚才在客栈听到小 小姐还没用晚膳,就先叫御膳房马上做了几样。”“对,你们一定都饿着,娃儿, 坐下来吃。雨儿,你躺着,我来喂你。” “雨儿不敢。”楚花雨坚持下床。霍修治和娃儿上前一人一边扶着。楚花雨 牵着娃儿的手。“娃儿叫楚平安,叫她小小姐她会不自在。”楚花雨对娃儿温柔 地笑了笑。“娃儿,姐姐陪你吃些。” 娃儿安心地点头。霍修治也坐下来,一家人第一次围着桌子吃饭,只可惜, 两人都不知道娃儿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ZZ ZZ ZZ 锦儿听了张忠说的话之后,匆匆赶进宫来,异姓姐妹相见,恍旧隔世,忍不 住又要相拥而泣,霍修治急得命张忠将他妻子拉开。 霍修治说:“御医说雨儿需要静养,明天朕看她的情况如何再宣你进宫。” 被命令躺在床上的楚花雨无奈地笑了。 “皇上,请恕锦儿斗胆。谁来照顾楚小姐?”皇上这等痴情样,怕不传到其 它宫院去了,锦儿担心内宫斗争,其规模和阴残要比王府可怕数倍。 “我自己照顾。”霍修治说。他不会再让雨儿孤单一人待在陌巨的地方。 楚花雨感谢霍修治的心意,她摇头说:“修哥,你是皇上,不可……” “是啊!皇上要日理万机,还是由文明我来……”凡大人物背后都必有几只 狗腿。 “文明,你现在就敢违逆太后的意思吗?”害他和楚花雨白白分开十七年, 想起前债,霍修治就恨得咬牙。 文明才要说,上次他的主子还是小主爷,现在他的靠山是皇二,就算是太后 他也不怕了,但他的话还未出口,锦儿的担心就来了。 就见皇后被吕忆秋缠来向皇上请安了。 皇后是一国之母、后宫之首,霍修治就是不悦,也不能阻止病人向皇后行大 礼。羸弱的楚花雨拜见过皇后后,霍修治亲自扶她起乏,令吵皇后来皇上寝殿的 吕亿秋恨得眼露敌意,银牙暗咬。 原来是楚花雨!尹翠凤惊叹岁月不曾在楚花雨脸上留下痕迹,素雅的娇容仍 像十几年前一样美丽动人,唯一不同的是,过去的稚气变成一股成熟婉约的韵味, 教人看了想再多看一眼:难怪皇上的眼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她脸上。 尹翠凤看到皇上展现不曾对别人显露的温柔之后,心下终于了然,原来皇上 的心还是温的,只可惜后宫这些明争暗斗,比强势、比心机、比年轻、比美貌的 妃子无缘感受到而已。 尹翠凤上则拉住楚花雨的手,展露楚花雨不曾在她脸上见过的亲切和笑容。 “花雨妹妹,能再见面真好。听说你身子不好,本宫就不打扰你了。文明, 要小心伺候楚小姐。”文明答是。尹翠凤站起来,向皇上躬身:“臣妾告退。” “嗯,都回去吧。”霍修治按着楚花雨的肩,不让她动。 “臣妾告退。”吕忆秋看皇上生气,更不敢逗留,不很情愿地跟着皇后告退, 但心里着实很怨恨正宫娘娘没用;离开时,连站立一旁的娃儿都被瞪了。 娃儿算是开了眼界,呆瞪着被脑袋上的头发弄得炫丽繁重的几个女人,心里 有无数的惊叹,纳闷她们的脖子好硬啊,真不知那是怎么撑上去的。所以当然被 那有恨无处消的女人瞪得很惨。 霍修治赶走了皇后她们,继续赶走其他人:“你们也下去。” “娃儿留下来。”楚花雨拉住因对陌生环境感到不安而太过安静的娃儿。 “她叫娃儿,长得真美。”锦儿已经注意娃儿很久了。“几岁了?” “十七。娃儿,叫锦儿姐姐。” 锦儿一愣,也有些失望。这孩子眉宇神韵和雨儿小姐有点相似,雨儿小姐当 年要是怀孕,生下的孩子年龄应该也是十七。雨儿怎么要她叫她锦儿姐姐呢? “锦儿姐姐。”娃儿甜甜地笑着。 “真乖。”嗯,娃儿天真烂漫,不如从她口中套问雨儿小姐这十几年如何生 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锦儿也会要心机,只是,她不是用来害人。“雨儿, 宫规一大堆,动不动就要照规矩,我想让娃儿住到我家来,既然来到京城,不玩 玩看看也可惜。 楚花雨看到娃儿对她露出深深的笑意,她无限宠溺地笑了。“娃儿,想玩就 跟着锦儿姐姐去吧。” 娃儿点头,但她也小声对她说:“姐姐,师父在家等我们。” 楚花雨温和地笑道:“我知道,我们后天就回去。” 不管对地呒微不至的人是皇上还是修哥,楚花雨的心在悸动酸楚之余,心灵 还是透彻明白的;过去她就不属于他的世界,将来她更不可能走进这座堂皇的宫 城。娃儿和她一样,她们有她们的世界;她们的世界不分阶级、无拘无束,充满 自由,是每个人都能快乐畅笑的天地。 “那我跟锦儿姐姐去喽。” 楚花雨笑了笑,放开娃儿的手。 ZZ ZZ ZZ 看着楚花雨如白玉般沉静的睡脸,霍修治对她说后天要离开的话耿耿于怀。 他贵为皇帝,想留住一个人很容易,但他怕她会因此而怨恨他。 好不容易死里重逢,难道就这样让雨儿自他面前走开? 霍修治轻轻拉起她散在枕侧的秀发。楚花雨这时翻了个身。手上的秀发被她 带走,他惋惜轻叹,俯身替她将被子拉好时,听,到她轻声叫着一个人。修哥… 柔腻娇憨的声音让霍修治忆起温柔,一波又一波的甜蜜回忆鲜明得如昨日。柔化 了那刚硬的线条。 回想从前,他的胸怀里枕着一位温柔娇羞的可人儿,白皙的肌肤上覆盖着如 黑丝缎的长发;他促狭玩弄起她的秀发,看黑瀑般的发丝自他指缝间滑散,盯着 长发覆不住若稳若现的曲线上,不怀好意的双眼遛连她更加嫣红的俏颜……那时, 她对他多么地信任啊。 不,他办不到。雨儿当初救他,在他的胸上缝缝补补时就偷走了他的心;他 的心,早在她身上了……霍修治忍不住偷亲她的香腮。 但,碍事的胡子搔得楚花雨发笑。 “小黑,不要顽皮……” 楚花雨梦到娃儿那只宠物山羊又跑来扰她、亲她,弄得她脖子好痒,她笑着 闪躲,叫娃儿来把她的羊带走。但是,今天小黑好顽皮,竟然啃起她的脖子来。 楚花雨张开双眼,乌溜的黑瞳由华丽的床柱看看到一对带笑的黑眸。原来是他, 不是小黑。 “你不该这样的。”楚花雨将皇上推开,羞红脸嗔怪皇上。 “小黑是谁?”霍修治看着她的脸,心里嫉妒,表面笑着问道。问出来了, 他要派张忠带人将小黑捉起来,五马分尸。 “娃儿养的山羊。”喔!霍修治放心笑了。那他派张忠带人将它捉来,杀了 做成香喷喷的烤全羊。 楚花雨看着霍修治的胡子,倏地粲然一笑。 “把皇帝和山羊联想在一起是要杀头的。”霍修治佯装不悦地恐吓楚花雨。 其实看到她的笑容就够了。“现在舒服些了吗?” “嗯,是老毛病了,吃过药再睡这一觉,好多了。”自她得了这种娇贵的病, 师父就很用心为她调养,过去她不曾这样痛得厉害,今天一定是心情太过激动才 会如此。楚花雨问:“现在几更了?” 嗯,雨儿的脸色确比回宫之时红润了些。霍修治声音低柔地向她催眠:“三 更刚过,再睡吧。” 霍修治说完脱掉鞋子上床,将惊愕得张着嘴的楚花雨拉进他坚强的手臂,紧 紧搂住,然后替两人盖上锦被。“闭上眼睛,睡吧。” 除了搂着她,他真的很对于地闭上了眼。挣也挣不脱,他像过去那么霸道, 楚花雨调匀气息,看着他的脸抗议:“你这样,我怎么睡得着?” “会习惯的。” 楚花雨忽然极小声问道:“违抗皇上会被处死吗?” 霍修治睁开了眼睑,黑亮凌厉的眼睛看着楚花雨巴掌大的精致脸蛋,表情像 下圣旨般的凝重:“违抗丈夫罪不致死,但女人的天命就是听从丈夫的话。” 丈夫吗?楚花雨柳眉逐渐拧紧,凝视霍修治的黑瞳逐渐模糊,忍不住为她无 缘看到父亲的孩子伤心掉泪。 热烫的泪水滚滚流下,令霍修治心凉。为什么雨儿就是无法了解,他也是受 害者呢?霍修治浓眉纠结,不情不愿地松开环住她的手。 但楚花雨却反身抬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在他怀里哀哀切切地哭了好久,哭 湿了他胸前的衣服、哭得他心疼。 好不容易等她哭够了,霍修治抬起她小巧的下巴,低头吻掉她长睫上的泪水, 再将她哀愁的容颜紧紧揉进心里。 楚花雨似猫一样地,头偎在主人身上磨蹭一下之后,用宽大的衣袖盖住刚才 被她弄湿的那片衣服上面。 “我还是要回去的。” “我不许,我要让你想起我们是恩爱夫妻。”霍修治抱着楚花雨翻身,低头 吻住她的香唇,不让她抗议。 楚花雨被沉重的身体压住,紧接着绵密的热吻令她几乎无法喘息。刻意关闭 偃息的感情如火山复活,楚花雨闭紧双眸,抱着霍修治的柔荑,紧紧陷入那结实 的肩背。 ZZ ZZ ZZ 今天,众卿们特别哕嗦,霍修治烦躁地听完他们奏禀,然后叫文明收下奏折, 宣布下朝。他烦躁的原因是,楚花雨不肯改变主意。他可以将不听话的满朝文武 判罪入狱,唯独雨儿不行;他该拿她怎么办? 霍哲如今已经二十一岁了,受皇上和皇后影响,他拥有果断和仁慈的心,也 非常孝顺。看到父皇心神不宁,霍哲关心,就追上去问道:“父王为何事烦躁?” 霍修治叹口气,看着活似他年轻时一般才气傲人、英俊岸伟的养子。“哲儿, 如果父王说不想当皇上了,你会意外吗?” “当然!”霍哲脸色大变。“大臣和举国的百姓们都说父王是位好皇上,儿 臣恳求父王,万万不可有这种想法。” “哲儿,父王问你,如何当个仁君?” 霍哲不假思索便说:“心里时时刻刻记挂黎民苍生。” 答的好!霍修治哈哈大笑,对霍哲点头说:“父王已经不配当仁君了。”说 完,他往寝殿走去。 霍哲愣在回廊,刚好遇上张忠和文明抱着奏摺走来,他们都是父王最信任的 人,霍哲决定上前追问。 “文明、张大人,我父王说话为何怪怪的?”他小声重复和父王刚才的对话。 看来皇上是决定不爱江山爱美人了。明文说:“跟去看,你就会知道原因了。” 不爱说话的张忠点头;霍哲满脸纳闷地跟着他们走。 霍修治回到他的寝殿后找不到楚花雨。 雨儿呢?宫里戒备森严,她不可能出宫去了,他转身问站在门口的宫娥: “楚小姐呢?” “回皇上,昌娘娘说带她到花园走走。” “不妙!”霍修治忽然听到背后说不妙的声音,他猛然回头,锦儿赶快带领 娃儿向皇上行礼。“锦儿叩见皇上。” “娃儿叩见皇上。”娃儿学锦儿的动作。 “免礼。锦儿,刚才是你说不妙的?” “皇上,据臣所知,吕娘娘不喜欢雨儿。以前……”锦儿故意顿住,不再往 下说明。 霍修治黑眸眯起,遮住眼底的寒芒。他挥动手臂大声说道:“都跟我来!” ZZ ZZ ZZ 后宫嫔妃们叹皇上的心是铁做的,但楚花雨一出现就像烈焰一样,将那颗无 情的铁熔化了。她要浇熄那烈焰,她要让那块铁重新凝固。 皇后没有生育,要不是替人养儿子保住后座,可能早被请到冷宫退休了。经 过多年历练,宫里的现实和残酷、权力斗争,吕忆秋更酷爱权势。只要楚花雨不 出现,她还是有机会当上一国之后、六宫之首的。 吕忆秋带着楚花雨来到花亭 花亭里的桌子上,摆着一壶酒一壶水和六碟精致小点。吕忆秋看着眼下各色 名花,有感而发说:“有些花看起来柔美娇妍,但其根茎却足以毒死人。” 楚花雨说:“娘娘,有些花其根茎虽然有毒,但如使用得当的话,还是可以 用来救人性命的。” “妹妹曾经救过皇上一命,你这女大夫说的话当然是错不了的。”吕忆秋笑 着替楚花雨斟酒。 楚花雨连忙伸手阻止。“娘娘,原谅花雨不能喝酒。” “那就喝茶。”吕忆秋不在意,改换另外一壶倒满两大的杯子。吕忆秋双眸 瞟向楚花雨说:“我记得你习经说过,侧金盏花可以当强心剂,但其根茎毒性很 强,服下它会因心脏麻痹而亡。你看到没有?那些长在墙角、树下,看来起不起 眼的杂草就是侧金盏花。” 楚花雨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尤其吕忆秋身旁两位高大的官娥,表情像 牛头马面,令人觉得有一股阴森的风迎面吹来。楚花雨握紧拳头站起来。 “谢谢娘娘招待,家妹可能正和锦儿在等花雨。花雨先告退了。” 吕忆秋身旁那两位宫女忽然一左一右将楚花雨挟持住。吕忆秋一脸好意,笑 道:“这些都是我特地为妹妹准备的,没想到妹妹不赏脸,一口也没吃。” “娘娘,请不要逼人。” 吕忆秋看楚花雨开始惊慌,露出狰狞的诡笑。 “我是为你好啊!得了心痛病,不是吗?好也好不了了,我是帮助你早日脱 离痛苦啊!”吕忆秋将手上的杯子欺近楚花雨的嘴。“喝下去吧,我替你准备很 多,我会流着泪说你突然病发死了。你死了,皇上当然会很伤心,不过那也没办 法,我会温柔安慰皇上的。” 吕忆秋太投入杀人的乐趣,没注意到她的心腹宫娥已经战栗着垂下两手,而 她身后有十几对不敢置信的眼睛看着。 “要喝你自己喝!”霍修治极为冷酷的声音自吕忆秋头上灌下,下一刻,霍 修治连同她拿杯子的手一起握住,反转过来凑近吕忆秋嘴边。 吕忆秋惊惶地弄翻了杯子,脸上掉落豆大的眼泪,她跪下来:“皇上饶命。” 两位宫娥也面色惨白,赶快走到吕忆秋身后跪下,浑身颤抖。 娃儿和锦儿上前扶住楚花雨,娃儿生气说道:“太过分,太可怕了!姐姐, 皇宫没什么稀罕,我们还是快点回绿茵山庄!” 霍哲颇为意外地看着宫里的两位陌生人,刚才说话的少女,一双瞳眸清撤无 邪;愤怒又忧惧的表情似将皇宫看成监牢,将在场的每个人当成一般人,他的父 王,震怒之后,那对原本冷厉的黑眸瞬间转为极臻的温柔,毫不保留停在那一脸 疲惫的美妇身上。 “文明…”霍哲轻扯文明。 文明叹口气,小声说:“皇上这生就只爱过她。” “那,那位小姐是……”霍哲盯着娃儿一直看。 文明报告说:“娃儿是楚小姐的师妹。” “不。锦儿怀疑。锦儿说娃儿的眼睛像楚小姐,鼻子和嘴巴比较像皇上。你 算算几年了,娃儿刚好十七岁。”张忠说出昨晚锦儿对他说的。 那……不就是长公主?如果张忠想吓人,那他是成功了,文明后退了好几步。 “等下我得去跟娃儿,不……去跟……”文明吞了一口口水。 “要服心脏药来吃。臭张忠,你说的是真的吗?” “锦儿比较细心,虽然娃儿说她是弃婴,但锦儿怀疑其中必有内情。”张忠 抓着胡子说。 吕忆秋早失去刚才的阴狠,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皇上,请看在庆安公主年 幼的分上饶了我吧,皇上……” “我担心公主以后像你一样心地歹毒狭隘,公主今后交由皇后教养。”霍修 治一脚将她踢开。“你只配得到一条白绫!” “皇上……”吕忆秋还没上吊就已经一脸死白。 “皇上,恳请您饶吕娘娘一死。”此话一出,每个人都看着楚花雨,尤其吕 忆秋更是一脸惭愧。 “雨儿!她想逼你服下毒药!”霍修治说。 “皇上,你想过没有,父杀母,庆安公主将情何以堪?”楚花雨深吸口气, 靠在娃儿身上说:“上有苍穹,留余庆,积阴功。” “说得好。” “太后!” 皇后伴着太后来了,大家又庄敬谨严地轮流叩首见礼,这些:跪下、起立的 动作,简直让娃儿觉得烦不胜烦。 “太后……”一直跪在地上的吕忆秋边哭边用力叩头。 尹太后手上的龙头拐重重敲打地面,痛心责备:“我都听说—了!你贵为贵 妃,一生享尽人间荣华富贵,可惜你不知满足现状,竟要阴要人性命,如今落得 母女分离,可怨不得人。皇上,吕妃深有悔意,楚小姐也替她求情了,就送人冷 宫严加看管,庆安公主迁居凤仪宫由皇后教养。” “文明,将她带走。”霍修治一声令下,文明命人拉起直不起身的吕忆秋。 “吕贵妃,请。”吕忆秋擦着眼泪,随着文明走向凄凉的未来。 这时,楚花雨禀道:“太后,民女请求太后恩准,让民女出宫。” “母后,哲儿长大了,朕决定让位给他。” 什么?在场众人被皇上的惊人之语冲击得掉下下巴。 尹太后在宫娥扶持下走向楚花雨,精明的双眼将她上下打量,接着点头苦笑 道:“多年不见,你一出现我就头痛。留下来让皇上封你为妃,享受荣华富贵吧。” 楚花雨温柔拒绝:“荣华富贵如镜中水月,民女此生从不恋栈,民女向往的 是花满渚,酒满瓯,万倾波中得自由的生活。” 娃儿跟着点头。 有多少人为她这一席话而动容,尹皇后更是羡慕地看着楚花雨。 真是头痛啊!尹太后拉着霍哲的手。 “这里风大,到里面说吧。你身上有玫瑰香膏吗?”尹太后突然停下来问。 “有。”楚花雨拿出她随身带着的香膏,替太后在太阳穴抹了一些,然后将 剩余的香膏交给宫娥收着。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