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个假日,宫震亹带席欢去见夏可夫,见面后才知道两人早已是旧识。 “席小姐,好久不见。”夏可夫绅士地伸出手。 席欢还是照惯例闪躲掉了,她躲在宫震亹的身后,紧拉着他的衣服不肯出来。 被他宠惯,她变得不在意别人看法,不介意对方是否尴尬,反正宫震亹会帮她处 理一切。 “席欢,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除了邵乔之外,我还有一个死党?”震亹把 她拉到身前,环住她的腰,逼她面对夏可夫。 “就是他吗?”她快速地朝他点点头,然后退到他身侧,再不放开让她安心 的大手──她实在无法这样近距离和男人说话。 “对!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夏可夫笑笑,不在意。 她偏过头想一想,年轻女孩的娇憨在她身上现了形。“谢谢你陪震亹快乐长 大,也谢谢你肯亲自帮我治疗姊姊。” 夏可夫不想为难她。“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姊姊,这阵子她有些起色。” “真的?谢谢你!”她转过身,眼看就要跑出院长室。 “等等,你要不要顺便把这些野姜花带去给她?”夏可夫唤住她。 看到带着甜香的野姜花,席欢的笑容僵住。“你、你怎知道……姊姊喜欢野 姜花?”闪在她眼中的是不敢置信。 “她告诉我的。”两个大男人同时在她脸上读到感动,饱含泪水的眸光解释 着她厘不清的心情。 “你……你说她肯说话了?”在多年沉默后,姊姊愿意再度开口,这是不是 代表,她将要从另一个国度回来? “去吧!帮我把花带过去给她,顺便告诉她,我马上过去。”他把花送到她 面前。 握住拳,她想伸手去接,竟还是不能。 宫震亹懂了她的困难,他接下花再把花送到席欢怀中。 “谢谢、谢谢夏医生,也谢谢你。”席欢真挚地道谢。 看着席欢离去的背影,夏可夫说:“她爱上你了?” “应该是。”否则纯洁的她不会用献身来证明她的心。 “你呢?”再见席欢,她脸上少了化不开的忧愁,发自真心的笑容取代勉强 敷衍。 “我?那还用问。”他自然是喜欢席欢,至于爱,除了艾眉外,他还会爱上 别人吗?这答案他自己也无解。 “你确定?不是移情作用?不是把她当成第二个艾眉?” 夏可夫的问题问出他的不确定。他将她当成第二个艾眉吗?他想在她身上寻 找过去那种感觉吗?他摇摇头,仍旧无解。 “好好想清楚,若你把她当成艾眉,迟早要后悔,因为她只是长得像艾眉, 性格、个性都不是艾眉,她的美丽带着浓浓的哀愁,她不是我们的阳光天使。” “给我一点时间想清楚。对了,今天来,是要你帮我。” “什么事?” “你刚刚也看到了,席欢不能忍受男人的碰触,情况很严重,严重到她没办 法在拥挤的人群中走动。”上回游六福村正值非假日,否则她大概会寸步难行。 “知道在她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知道,她的家庭并不完整,她的父亲……”他花了好多时间说出这个祥和 社会中的悲剧故事,也钜细靡遗地说出这段日子中,和席欢相处的点点滴滴。 “教教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帮助她?” “你已经帮助她了,你做到我们疗程中最困难的部分──突破心防。只要她 愿意对你诉说,她就会在一次次的描述过程中,慢慢减低恐惧,慢慢地面对过去, 然后解除心中所有困扰。” “真的?她会慢慢好起来?”他再次求证。 “她已经在复原当中,如果你还有印象,应该记得以前的她矜淡、刻意的与 每个人都保持距离,她看人的眼神中总带着防备意味;刚刚她却贴着你、赖着你, 毫无条件的信任你,这代表她的心已经开出缝隙。” “是的,我有印象,有好长一段时间,她跟我说话,都要保持遥远的”安全 距离“。”想起她的“特别”,他不自觉地漾开一抹笑意。 “我要谢谢你,有了你提供的故事,我终于知道席玥的症结在哪里,我一直 奇怪为什么总不能突破那一关,现在我懂了。”有了这些资料,他有把握能将席 玥治愈。 “你说席玥,席欢的姊姊?听说她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 “没错,这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他完全赞成这句话。“走吧!我带你去 看看这位绝世美女。”走出办公室,沿着走廊,夏可夫带着宫震亹走入席玥的病 房。他们刚走入病房,就见到席欢眼眶盈满泪水。 席欢一见到宫震亹,就冲到他面前对他说:“姊姊说话了,她终于开口说话 了……” “她说什么话?”可夫忘记她的“不习惯”,抓住她的手臂问。 “她问我妈妈去哪里?”席欢捂住口,却捂不住满心感动。 “你回答她了吗?”夏可夫再问。 “没有,我不敢说,我怕……”她迟疑。 “别害怕,老实告诉她,也许在潜意识里,她已经知道了。” 席欢点点头,走到姊姊的轮椅旁边,蹲下身,对她说:“姊姊,我是席欢, 妈妈……妈妈去世,她到天上去陪爸爸了。” “去世?没有了,妈妈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席玥喃喃自言。 “有!你还有妹妹,忘记了吗?你还有席欢。”夏可夫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慢慢说。 “是啊!我还有席欢……”她点点头,漾起一抹飘忽微笑。 “对!你还有我,我们要相依为命。”席欢喜极而泣,这一刻她等太多年了。 “我有席欢……还有野姜花……”她笑着举起手上的花束,对着夏可夫,这 回她的微笑变得真实鲜明。 “是!你还有野姜花和我。”这时,他再不愿隐瞒自己的感觉,夏可夫环往 席玥的肩膀,昭告了他的感情依归。 宫震亹拉起席欢的手走出病房,悄悄地把空间留给一对有情男女…… 就如宫震亹保证的,她们的生命路是越走越顺畅。席玥的病情一日好过一日, 她和夏可夫的感情也越见稳定;而席欢也沉醉在宫震亹的宠爱中,镇日谈情、谈 爱、谈感觉,再无暇去多想其他。 这天吃过晚餐,他们双双坐在沙发上聊天,席欢抓着抱枕窝在宫震亹怀里, 享受他淡淡的男人香。第一次她觉得男人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尤其是这种专属于 他的气息。他们一起看着那次到摄影公司拍下的艺术照,里面的小宇笑得开心, 甜甜的酒窝印在颊边,在他们亲匿的动作中,她看到了属于“家人”间的幸福, 这是他们一起留下的照片、留下的生命轨迹。 突然间门铃大作。 是谁?门铃按得这么急?他们相视一眼,站起来,手牵着手一起走到门边。 门一开,夏倩一张忿忿不平的脸出现,她一出手就是个清脆巴掌,来不及反 应的席欢当场被打出五枚指印。 这掌打出席欢的道德良知,她突然想起,夏倩是他的未婚妻,对于她这个不 知羞耻的第三者,人家有权生气啊!一用力,她从他的大掌中抽回自己的手。 宫震亹没说话,一掌挥回去,也在夏倩的脸上烙下五指红印。抱住席欢的腰, 他再次宣示所有。“谁准许你动我的女人?”震亹冷冷地说。 “你说她是你的女人?那我算什么?”夏倩气疯了,又是历史重演,从几时 起她只能扮演这种弃妇角色? “我们已经退婚了。”他不留情面地道出事实。 他退婚?怎么会?席欢讶然地望向他,眸中写满疑问。 望见她的怀疑,他沉稳地朝她一笑,在她耳畔说:“退了婚我才能娶你啊! 小傻瓜,还怀疑什么。” 他要娶她?一时间,这消息让席欢很难消化。 两人明目张胆的亲匿大大刺激了夏倩。她指着席欢的脸破口大骂:“你很得 意吗?以为你赢了吗?不!你不会赢,因为他爱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那张和 艾眉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你只是别人的影子,他和你说话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艾 眉;和你上床的时候,幻想的也是艾眉,对他来说,你只是一个艾眉造型的充气 娃娃!” “是这样吗?”席欢回头求助地看向震亹。不会吧!虽然他不爱她,可是他 喜欢她呀!他喜欢她的身体、性格,还有她的聪明不是吗?她绝不是影子!席欢 在心底肯定的告诉自己。 “别听她胡说,她是在嫉妒,你是你、艾眉是艾眉,你们根本是两个不同的 人。”对于这一点,他分辨得很清楚。 “你敢发誓她长得不像艾眉?”夏倩一挺身,靠到他身前问。 “她们是不像。”他的违心论暂时安抚了席欢。 松口气,她就知道他是喜欢“席欢”的。 “你想自欺欺人?也行啊!那么你听过遗传学吗?就算你们不懂医学,至少 在国中生物里也学过显性和隐性遗传吧!席欢的家族中带有心脏病和精神疾病的 遗传,换句话说,将来你们的孩子当中,有二分之一机率会罹患这些疾病,而剩 下的二分之一则带有这些基因。”她仗着自己的职业振振有辞。 她的夸张言辞打击了席欢和宫震亹,好半晌他们说不出话来。 孩子?下一代?遗传疾病?对啊,她这种人有什么资格结婚,不过是害人害 己。他是个优秀的企业家,将来还要有优秀的下一代来传承他的棒子,卑微的她, 爱上他已经是非分妄想,怎能再用婚姻来危害人家?席欢垂下头,失去力气。 如果夏倩说的话只是无理挑拨,他可以不去理会,但是她说的是事实,不能 不让他深思……婚姻、孩子、亲情、未来……他要怎么在当中作出选择?他喜欢 孩子,这是事实,他一直渴望有个家庭,有好多孩子的笑声,他不能想像一个家 庭中有几个生病的孩子,那将会是怎样的愁云惨雾。 回望他的表情,席欢看到他的想法。可不是,那年她的家中有两个病人,欢 乐硬是与她们绝缘,生活对她们来说,只是无止尽的折磨…… “跳楼、自杀,这个社会有多少精神病造成的惨剧,我等着看你们的孩子制 造出新悲剧。”看着悲云愁雾的两个人,她的目的达到了,剩下来,她就等着他 们争执、吵架,继而分手……转过身,夏倩骄傲地离去。这一次,她知道自己会 赢,她会再重新赢得宫震亹未婚妻的位置! ※ ※ ※ 默默垂泪,她不说、不想也不动。 “不听她、不听她,她的话你连一句都不可以听进去。”他猛烈摇晃着席欢 的双肩,想把怔愣中的她摇醒。 “能不听吗?她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她叹口气。“罹患心脏病的孩子、 精神病的遗传基因……我不想制造这种悲剧。”她这种人怎能结婚,怎配有婚姻、 孩子! “我们马上结婚,我不要孩子了。”他骤下决定。 “不要孩子?你嘴巴说不听她,真正把夏倩的话听进去的人是你!”席欢抬 头指控。 “是你说不要悲剧,我赞成了,你又反过头来说我把夏倩的话听进去,你到 底要我怎么做?” 是啊!她怎可以拿反反覆覆、颠颠倒倒来伤害他。他已经努力在迁就她了呀, 如果真要评出对错,他们二人中间,她错了绝大部分──她不该出现在他面前、 不该答应留下来、不该引诱他上床,甚至……不该为他已经和夏倩解除婚约而沾 沾自喜。她软下声音。“别傻了,你的事业呢?没有孩子谁来继承?”结婚只是 两个人的事吗?没这么简单。 “我让小宇来继承,他那么聪明,一定没有问题。”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为什么是小宇不是别人?因为他是艾眉的孩子吗?”她激昂反问。现在 “艾眉”两个字听入她脑中成了刺耳。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放开她的手臂,他退开一步,双手横胸寒声问。 “爱屋及乌,你爱艾眉,所以爱她的孩子;你爱艾眉,所以挑上一个像她的 女人来结婚。”是事实吧!否则不会一提到她,他马上转变态度。 “你无理取闹。” “我承认自己无理取闹,不过,我们干嘛想那么多?你将会有个正常、健康 的孩子来继承你的事业。”她别过身,把眼眶里的泪水逼回肚里。 “你在说什么?”他拉住她的手,硬将她转过来面对他。 “我说我们不会结婚,你会有个门当户对、家世清白的妻子。醒醒吧!你从 来就不爱我,你爱的是我身上那份属于艾眉的熟悉感。”她不要再自欺了。 “我说过你一点都不像艾眉!”这话他几乎是吼叫出声。 “是吗?为什么小宇说像、邵乔说像,连夏倩也说我像她,只有你不断在否 认?” “听清楚,这是我最后一次解释──你是你、艾眉是艾眉,我分得清清楚楚, 你不要用别人的话来扣我的罪。我很清楚眼前和我吵架的这个女人是谁,很清楚 和我接吻、和我上床的女人又是谁!” “所以,我一点都不像她?” “是的。”在他心里,她们二人是不像。 席欢点点头,信了他的话。 “可是……”他心中爱的人还是艾眉呀!天哪!她已经开始计较谁在他心中 占的位置高,她已经开始想在他心底留下一席之地。 自不量力,真是自不量力呵!她怎能嫁给他?娶她,他会成为上流社会的笑 话;娶她,他不能有小孩。在一个婚姻里,怎能容得下那么多的瑕疵?总有一天, 他会后悔,他会想起她只是“喜欢”而不是“真爱”,然后转身看到周遭,全是 一些比她更值得他疼爱的女人……到那时候,她该如何自处? “没有可是,明天一早,我们立刻去注册结婚。”他阻断她的一大堆可是和 不肯定。 “不要,我不要嫁给你。”她推开他,让理智来接掌她的行为。 “为什么?” “我从来就没有说要嫁给你。”维持目前这种状况不好吗?她只想要有他一 段,只想留在他身边,不想害他、不想让他遗憾啊! “你和我上床了,若不是喜欢,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和夏倩没上过床吗?如果每个和你上过床的女人都要嫁给你,你要娶多 少女人为妻?”她一心想打消他的结婚念头。 “不一样,你不一样!”他再度重申。 “我看不出自己哪里不一样,了不起我多了一层处女膜。何况,我是绝对不 会结婚的,因为我讨厌男人,和你做爱,只不过想证明我是正常的。” “你利用我来证明自己是正常的?”他扬高声音,瞪住她问。 “没错。”她别过脸,不想看他受创的眼睛。“我跟你说过,我憎恶男人, 以前的同事老把我当怪物看,也有人说我是同性恋,如果我和你上床,我就可以 理直气壮的告诉自己,我和所有女人都是一样正常。” “不!做爱时,我确定你是快乐的。”他压下怒涛,企图和她说理。 “谁都不能否定你高超的做爱技巧,何况,我是个小说家,在那种状态下要 怎样的反应,我不会不知道。”面对他真诚的眸子,说谎竟是这般困难。 “我懂了,可是这并不影响我们结婚。”他是个坚持度高,也自信满满的男 人,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爱上他,或者说她已经爱上他却不自知,因为连可夫都 看出来了,这绝不会是造假。 “我要嫁给真心爱我的男人,除非你敢说,你不爱艾眉,你爱的人是我!” 她咄咄逼人,只求逼退他的坚持。 “我说了要娶你,还不够吗?我不只一次告诉你,我很”喜欢“你,你为什 么非得处处和艾眉争?”她是欲擒故纵还是矫揉造作?他厌恶她在他身上使手段, 这让他觉得她和其他女人没两样! “不够!对不起,我很贪心的,我不只要在你的身分证栏里正位,我还要在 你心里占住第一位置。” 果然,他是宠坏也养大她的心!她竟比其他女人更敢,居然要求起他的心! “你没说错,你是太贪心、太贪婪!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在我心中占住正位?” 他的生命中,所有的快乐都与艾眉有关,他已经习惯了爱艾眉、习惯了她在他心 中,她有什么资格推翻他的“习惯”? 他的话,一下子把席欢踹入地狱。是啊,他说对了,她有什么资格?他已经 很慷慨地给了她“喜欢”两个字,这两个字甚至连与他订婚多载的夏倩都无缘享 用,她怎还能贪求? “既然你做不到,就不要随便把婚姻挂在嘴巴上,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容许丈 夫心中挂记着另外一个女人。”她藉愤怒说出自己的真心意。 “这是你说的?好!如你所愿,以后,我再不会提”结婚“二字,而你,永 远只能当我的床伴,再也别想进入我的身分证!”话说完,他一甩手,抛下席欢 推门而去。 走了?他走了……一室的灯光再照映不出温暖……冷了心、寒了情,她成功 地让他放弃了结婚念头,她应该咧嘴微笑,可是,好难……她也想要一个完整的 家庭、也想要一群可爱的孩子,她想在他的身分证中占上一席呀! 可是,她要牢牢记住──她不配! ※ ※ ※ 一天、两天、三天……好多好多天过去了,他始终没有再回来。他不要她了 吗?他又“喜欢”上另外一个长相和艾眉相似的女孩吗?东北季风带来第一场冬 雨,好冷……她缩起冰冷的脚丫、呵着冻僵的小手,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早。 细数着一颗颗自窗檐落下的晶莹雨滴,后面的水珠滑得很快,一下子就撞上 前面的,然后它们相互结合,一起落入地面…… 蜷缩在沙发深处,没有太多的感觉,就是冷,冷进心底、冷入骨髓。他不回 来了?永远都不回来……永远!她还是奢想了永远,早说过他们之间不会永远的, 为什么还存了奢望?是不是他们的“一段”已经走到尽头?他们的恩爱已成过去? “结束”已经等在前面对她招手了吗?那……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该整好行装 自动离去才对啊! 手卷真珠上玉钩,依前春恨锁重楼。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 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回首绿波三楚暮,接天流。 可笑她这无主落花,无际思念亦唤不回天涯人,她只能含怨深锁重楼……深 锁重楼?这座富丽堂皇的楼室,怎装得下她数不清的雨中愁……她是不是应该主 动求去,还他一个自由空间?是不是该假装一切从未发生,让光阴冲刷去回忆? 不要!她不要啊!就算要走,她也要他亲口说出,只要他说──你走吧,我 不再喜欢你,她就不回头……可是,他没说,没说……是不是就代表,他仍然要 她?一定是这样的,她告诉自己,震亹一定是这样想的,他不回来,只是工作太 忙碌,他忘了给电话,是因为手机没电;他失了音讯,是因他放心她、相信她会 在这里等他回来……掩起疑惑,她强迫自己往好处想。 环住缩起的双腿,她的头枕在膝盖上,半眯起眼睛,她数着自己的心跳,每 一声跳动都在诉说着,她爱他、她爱他、她爱他……也许他们之间有缘无分,也 许他们的幸福太过短暂,但是她不后悔,只要她是爱他的,只要他曾经“喜欢” 过她,她就愿意满足,她会继续爱他,直到情尽缘也尽,直到跳跃的心疲乏。 问世间情爱男女,何谓爱,何谓情? 她不知道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她爱他,就算换了时光、变了容颜,他仍会在 她的眼中看到依恋;就算物换星移、人事更迭,他仍会在她的心跳中读到她的眷 恋,这一生一世直到喝下孟婆汤,她都要牢牢记取自己的情恋。 思念退离了她纷扰不安的心,霍地,另一个念头侵上脑间──她的月事已整 整迟了三十几天!倏地坐直身,她的心被突来的假设吓住,她会不会……天!他 们才刚刚为要不要小孩争执,如果真有小孩,他会怎么做? 留下她,给她一个名分,陪着她一起等待新生命诞生,然后疼爱他像疼爱小 宇一样……就像当年他对艾眉做的一样;或者告诉她,他不要冒险生下一个有瑕 疵的小孩?如果是后者,她要乖乖去把孩子拿掉吗?要拿掉一个生命、拿掉他们 的结晶……很容易的,只要一个三十分钟的手术,可是,她隐隐不舍。算了,不 要再胡思乱想,也许只是这几天情绪太糟,才弄乱了周期,她不要太紧张,为这 种莫须有的事情操起心,离谱! 真是莫须有吗?如果“他”真的存在呢?不去理“他”就没事了吗?摇摇头, 她真的好烦,一颗心反覆翻腾,无所适从。不行!她不要坐在这里猜测、担心, 她要弄明白“他”是不是存在! 站起身,带了小包包,席欢拿把伞走入雨中。 ※ ※ ※ 从妇产科走出来,雨势变得更大,小小的花伞再也无法为她挡住肆虐的风雨, 领着一身寒意,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行走。她确定了,一个小小的生命已经在她肚 子里形成,他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成形,有一日他会被生出来,参与这世界。他 将是这社会的成员,跟着社会脉动一点一滴成长、茁壮,他会像所有小孩一样, 用柔柔软软的嗓音喊着她妈妈。妈妈……好遥远也好熟悉的两个字,妈妈……妈 妈……甜甜稚嫩的声音仿佛在她耳畔响起。她要牵着他的手走过一座座公园,她 要领着他步步走向幼稚园,她要抱着他涉水去抓小虾小鱼……对于他,她有一箩 筐的计画。甫知道他存在的那刻起,她就决定要拚了命护卫他的生命,她要爱他、 宠他、呵护他,让他一天天平安长大,他们已经是不能分割的生命体。 为了他,席欢愿意妥协,她要为他建立起美满家庭,就算震亹不爱她,都不 再要紧,她要孩子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她不再计较自己是不是他的真爱,不 再提早忧虑会不会有一天,他不再要她。是的,她妥协了、改变主意了,她想占 有震亹身分证上的配偶栏,想要和他分享疼惜孩子的幸福。可是……他愿意吗? 他说了,从此,他只当她是床伴。 天!那一日她为什么要和他争吵,她为什么不要自私一点,答应和他结婚? 自私──那一次,他说爱情让他无法自私,所以,他把艾眉送出去,放手任她去 追逐幸福,而今,她也为了爱他,无法自私……爱情呵!为什么总是折磨人心? 她后悔了,好后悔、好后悔…… -------------- 转自爱情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