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烛光摇曳,音乐悠扬,气氛很浪漫。 角落一隅,鲜红色桌底,长腿交叉,穿黑色高跟鞋的脚尖直晃,显示主人焦 虑的心情。 弥生快速用力切割牛排,像似跟它有仇。 就在丁菲菲去洗手间的空档,金绍棠说了他要跟弥生商量的事。 弥生耐著性子,越听越火。仿佛是呼应她的心情,外面下起大雨,雨声哗啦 啦,模糊了音乐,模糊了客人交谈声,可偏偏他说的话清晰,清晰到像把刀将她 的心切碎。不,是她自己把自己的心掐碎,是她痴儍妄作了大半天的美梦,现在 她觉得好悲哀,听他说话,她想哭、想咆哮,体内像有炸弹要爆了。 「你觉得她怎么样?」 弥生注视他,看他眼睛炯亮,听他口气兴奋——Shit!他又恋爱了。 「不怎么样。」她说,啜酒。 金绍棠朝她眨眨眼。「她很漂亮吧?」 「是,然後呢?」她大概猜出接下来他要说什么了,脚尖晃得厉害。 「她喜欢我。」他笑道。「她很特别,从没见女人做事那么大方,成天笑嘻 嘻的,真可爱。这次我们合作愉快,很多想法相同,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要 追我,哈哈哈,真大胆。」 「喔。」我叉!我叉!弥生叉起一块牛肉吞进嘴里,六分熟,带一点血味。 弥生用力咀嚼,听他继续说—— 「她说她要跟我交往,我想答应。」 又来了!他金大少爷又掉进爱河了,妈的。「然後呢?」弥生扔了刀叉,抬 头望他。「你答应了?」 「弥生。」他笑得很无赖。「怎么办?我有点心动,她很有才华,个性又随 和,而且跟我都是做造型的。」没理由拒绝吧? 「那又怎样?」弥生瞪他,大声道。「你这人恋爱一向只有三分钟热度,工 作一忙,就把女友晾在一边。她受不了,最後又会跟你分手,你何必糟蹋人家?」 天啊,真呕!别人还有被糟蹋的分,她弥生就这么逊?! 「你说得对,我也这么想。」他啜一口红酒。 「那就是啦!」孺子可教也。弥生笑了,指著他桌前的牛排。「吃吧,冷了。」 拿起刀叉继续用餐。 「我拒绝她了,但是她说大家交往看看,不合就拉倒,不试怎么知道?她这 想法倒跟我挺有默契的,够潇洒,我欣赏。」 弥生瞪著他问:「所以你想试试看?你想跟她交往?」 他点头。「你不觉得她很适合我吗?」 「呵~~」弥生再一次扔了刀叉。转头望向窗外,大雨浙沥,冲刷长街,窗 玻璃沾了雾气,朦胧了。她看见自己模糊的脸,她的眼睛感受到湿意。胸口好闷, 她觉得有点呼吸困难,喉咙酸涩。 「怎么?弥生,你不舒服?」 她回过脸来望著那迷恋五年的轮廓。第一次,她恨起这张脸,多么无情。 她叹气。「我忽然觉得好累,真的好累……」今天她怀著怎样愉快的心情来 接他?结果呢?她瞪著餐盘上被切得乱七八糟的牛排,她觉得心痛。他把她的心 捣碎了,可恨的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她神情恍惚令他担心。「怎么了?」忽然安静?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事?」 弥生抬头,直视他。「对你来说,爱情是什么?」 「嗄?」他笑了。「怎么忽然问这个?你怪怪的喔,莫非我出差这几天你认 识了什么小伙子?谈恋爱啦?」他开玩笑,却见弥生一脸严肃,他敛去笑容。「 你认真的啊?」 「嗯,告诉我。」 他拽眉思索。「对我来说,爱情是一种生活上的调剂。拥有很快乐,没有也 不怎样,顶多有点空虚。要是女伴善解人意,幽默风趣,那真是享受。」 「怪不得你一直换女朋友。」 「不是吗?不然对你而言,什么是爱情?」他困惑了。 「爱情,不只拥有快乐,还包括那个人带给你的痛苦,真爱上一个人就会开 始在乎,她的喜怒哀乐都让你心情跟著起伏。像你这样可有可无的,是因为根本 不在乎,你不在乎,当然也不痛苦。这样的爱情很肤浅,你只是在游戏,你是想 著娱乐你自己,却没有付出你的心,难怪那些女人离开你。」 他凛容,讨厌她那么严肃的跟他讲道理。 「哇,厕所好多人喔~~」丁菲菲回来了。「可恶,牛排都冷了。」 「我回去了,你们慢用。」弥生抓了皮包就走,金绍棠追过去。 「喂!」拉住她手臂。「你心情不好吗?弥生。」他担心了。 她甩开他的手,推开玻璃门。「明天见——」快步走出去。 「弥生。」他在门口拉住她。「搞什么?你怎么了?你在生气吗?就因为我 答得不好?」 弥生愣住了,他那困惑的表情,像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他感受不到吗?他不知道她为何沮丧吗?这几年对他的付出他都收不到吗? 她为何生气?是啊,这次和上次又有什么不同?他一向都在恋爱,她不是早习惯 了?为什么这次特别难受?因为这次她真以为成功了,以为他……弥生低头,黯 然道:「大概太早起床,我累了。」 「不舒服吗?弥生?」他关心她。 他永远不懂。她笑了,抬头笑望他。「进去吧,她在等呢。她很不错,你说 得对,你跟她很称,和她交往吧。」她转身走了。 「等等——」他又拉住她。「在下雨,我们一起走,我去跟她说一声……」 「不用。」她拦了计程车。「掰。」迅速坐进车里,「砰」地关上门,计程 车驶离。 弥生掩脸,缩住肩膀哭泣。司机从後视镜偷觑她。弥生觉得很丢脸,她想忍 住泪,可是偏偏越掉越多。她哭得颤抖,感觉异常无助。 金绍棠看计程车隐没雨中。心底有种怪异的感觉,他觉得那计程车仿佛要载 弥生到很远的地方,他有点紧张,但……紧张什么?他胸口有点闷,闷什么?忽 然间他没了约会的心情。回头他跟菲菲说要先回去了。 丁菲菲诧异。「嗄?要走了啊?牛排没吃完呢!我现在精神很好,我们去PUB 玩啊,还是……」她眨眼,暧昧地笑。「上你家?」 他抱歉地笑。「我家从不招待朋友的,我已经帮你订好饭店。」 「哦?」她大方道:「那我们买香槟回饭店。」她微笑,风情无限。 他没兴致。「改天吧,我还有事。」弥生怎么了?他好担心。 * * * 浴室蒸气喷涌,弥生泪儿扑簌。她坐在浴缸里,左手摊著日记本,回忆五年 来暗恋他的心情。眼泪滴湿字迹,墨儿氲开,她伸手擦,手一滑,日记「哗」地 掉进水里。 厚厚的日记,逐字填满的字句,蓝色墨渍被水漾开来,弥生没有捡,只是哭 著看日记本在水里浮沈。 她放弃了,这场苦恋,她认输。姊说得对,人心不是挖呀挖的就会挖到身上, 他不爱就是不爱。已经够了,她还不醒吗?已经够了啊,她不想再受伤了。弥生 滑进水里,溶掉眼泪,让那一直为他热烈跳动的心平静。再也不了…… * * * 因为担心,金绍棠一早就到公司。同事陆续赶到,平时最早来的乔弥生今天 迟到了。她一进来,坐在厅前翻杂志的金绍棠即刻偷觑她,她看来心情很好,一 手端著咖啡,另一手抱一束鲜花,咦?谁送她花?她笑盈盈招呼同事。 「谨臧,早啊~~」又朝姗芭挥手。「早啊!」又跟晖芯点头。「早呀!」 转头,看见金绍棠,笑容敛去。 他笑嘻嘻。「早啊,弥生。」 弥生走向座位,大夥儿感到气氛诡异,看著老板追弥生到座位。 「弥生,你——」 将行程表交给他。「这是今天的行程。」她将花束拆开。 「谁送你花?」 「我自己买的。」今天起,她要对自己好。她拿了花瓶去装水,回来时见他 还在,她挑眉问:「有事?」坐下来品尝咖啡。 肯定是在跟他生气,往常弥生都会顺便带咖啡跟早餐给他的。「弥生,你— —」金绍棠住口,他发现员工们好奇的眼光,於是清清喉咙,故作威严地道:「 你进来我办公室。」丢下话,掉头走了。 弥生慢吞吞地将花瓶摆好,又伸了好几个懒腰,这才起身走进他的办公室, 她一进去就听他沈声命令—— 「门关上。」 弥生一关上门他就问:「你怎么了?生我的气?」 弥生摇头。「没有哇!」 「还说没有?」他过来抓住她肩膀,瞪著她。「明明有。」 弥生也瞪著他。「有吗?」 「当然有,你平常都会帮我买咖啡的。」 哼哼,弥生眯眯笑。「想喝咖啡啊?可以叫谨臧买啊!谨臧是你的助理,你 可以吩咐他。」 「他哪知道我爱什么口味。」 「哦——」弥生走向落地窗,背著他注视外边风景。天气真好,金色阳光将 街道映得铄铄发亮。金绍棠跟过去。 「说吧,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 可惜了,这五年虚耗的光阴。她沈声道:「我觉得买咖啡啦、早餐啦、午餐 啦这种事不该由秘书做吧,往後你吩咐别人做。」 「你不也做了那么多年,怎么忽然计较?」他不明白。 弥生从口袋掏出名片,放到桌上。「这是洗衣店地址,你前天给我的那套西 装明天会好,记得去拿,要是懒得去就叫谨臧去拿。」 他叹气。「还说不是生我的气,平时送洗衣服都是你帮我处理的,怎么会要 我自己去拿?」 弥生又望向外头,仰望湛蓝天空。「不是啊,我觉得做一个秘书呢,把本分 尽好就行,其他不关我的事,以後我们分清楚点。」她不要看他的眼睛,讨厌自 己一再被迷惑。 「好好好。」金绍棠坐下。「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气什么了。」 弥生转头看他。「我气什么?」 「你气丁菲菲,气我没跟你商量,就决定和她合作?」 这个笨蛋,弥生脸一沈,呵了一声。 「不是吗?」 「这还给你。」她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放到桌上。「以後你出国,屋子托别人 管。」 「你干么?」金绍棠火了。「喂,乔弥生,我很少跟人低声下气喔,你到底 不爽什么,你让我心情很差,你知道吗?我昨天甚至睡不著觉!」 你不过是睡不著,而我,我哭了一晚。弥生苦笑。「还有事吗?没事我出去 了。」 「我再问一次,你生我的气吗?」 「没有。」只是想划清界限。 「好、好。」他面色铁青,用力拉扯领带。「你出去。」 * * * 晚上,在俱乐部里,吴文杰张大嘴巴,看老友骂不停,而桌上的菸灰缸,已 经躺满菸尸,空的酒杯堆满桌。 「你说她什么意思?嗄?」金绍棠领口敞开,袖子卷起,气愤地猛吸菸。「 她在想什么?妈的,我搞不懂。帮我买咖啡、买早餐,这本来就她做的事嘛,我 有求她吗?她自己要买的啊,买著买著我习惯了嘛。我现在习惯了她又说什么要 分清楚,什么那不是她的工作。」 他用力按熄香菸,灌一口白兰地,又说:「喏,送洗衣服这事,她只是顺便 经过顺便帮我拿而已,顺便嘛!她现在忽然跟我计较了,当初也是她介绍这间洗 衣店的啊,说什么这间很会烫衣服什么的,我就试试看嘛,结果很不错,那在她 家附近,当然就让她拿喽,这很自然的嘛,顺便嘛!」 「喔。」吴文杰思嗯啊啊的,心想——哇噻,他已经骂两个小时了! 「再说我给她钥匙好了,因为我信任她嘛,我跟她最熟啊,她办事细心,人 品又好,我出国当然就拜托她帮忙照顾家里的花花草草啊,帮我注意一屋子里的 状况啊,这很平常的嘛,是不是?很平常的嘛!」金绍棠烦躁地又点燃一根香菸, 用力抓揉头发,拉扯著领带。 哇噻!吴文杰儍了,这个金绍棠第一次这么狼狈呢,这模样简直像失恋了, 他知道他多可笑吗? 「呃……绍棠你现在说的是……你那个女秘书?」不是女朋友? 「废话!」他又灌一口酒。「不然你以为我说谁?」 「呵呵,」吴文杰乾笑,以为他在骂女朋友。「我从没见过你这样。」 「怎样?」他还不知自己反常,果真当局者迷啊! 「你现在啊,就像在抱怨自己的女人。」 「嗟!」金绍棠挥挥手,仿佛他多可笑。「我才不抱怨我的女人,我那么小 气啊?对女朋友不爽,切就好了啊,抱怨干么?现在不同,现在是我的秘书乔弥 生,你说说,她到底怎么了?那么多年从没见她发神经啊!」他叹气,又抓头发 了。唉唉唉,连叹三声倒进沙发。「烦死人了……」她从不发脾气的,会忽然这 样肯定有原因,他想不透。她像变了个人,他很不安。 「绍棠。」吴文杰按住他肩膀,目光透著怜悯。「你不要再想了,女人这种 动物最情绪化,搞不好明天她就好了。」 「是吗?」是这样吗?弥生只是一时的情绪化? * * * 结果不是!弥生不是情绪化,她还是对他好冷淡。 一星期後,他受不了,把她叫进办公室,菸灰缸里,方捻熄的香菸还火光稀 微,烟丝袅袅。 弥生瞪著那管烟,听他说话。 「所以,下个月帮你调薪,多五千元,这样满意了?」说完他拉开抽屉拿出 钥匙。「所以一切照旧。」 弥生瞪他。「等等,你以为我想调薪?所以才——」 「不然呢?我想不出你气什么,还是……」他也凑脸来盯住她。「你老实跟 我说,有人跟你挖角吗?哪一间公司?可恶,他开的条件我加倍——」 天啊~~气死我也!弥生靠近,瞪住他。「金绍棠,你真是笨蛋。」 他脸一沈,也靠过来,两人鼻尖几乎要碰到了,眼对字眼,呼吸喷在彼此脸 上。他狠狠道:「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我从不把你当下属,那不代表你就可以 这么嚣张!」可恶,骂他笨蛋。 混帐!弥生咬牙。「金大老板,小秘书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我对你好不是 应该的,那早超过一个秘书该做的!」 「所以就算我调薪,你还是坚持要跟我分那么清楚?」 「这样比较好。」不再任他予取予求,她要新生活! 他抓了钥匙扔进抽屉,砰,关上。剧烈的声响令她震住了,他起身,抓了公 事包吼—— 「随你高兴,看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他出去,剧烈的甩门声,惊动她。 望著那未熄的香菸,她静静看一会儿,捻起香菸,拍掉滤嘴沾染的灰,挟在 指尖,吸了一口,缓缓吐出,重温他残留的气味。熟悉的香菸,熏得眼睛潮湿。 竟然以为她想调薪?他真那么木头,还是故意装傻?她暗示得还不够?方才 她差点咆哮出来——「你这笨蛋,我只要你爱我!」唉,幸好忍住了。得不到他 的爱够惨了,若还要他亲口说出「我不爱你」,嘿!那她还有脸留在这里吗? 铃~~手机响了。 「喂?」 「弥生,晚上过来吃饭。」是铄雅,命令的口气。 「不要,我——」 「什么不要,你有事?又要跟金绍棠应酬吗?他要你干么?」 「不是啦,我——」 「那就过来,少废话,我有事跟你说。」喀!她挂上电话。 「喂?」真是!弥生将手机收进口袋。 她站起来,帮他收拾桌上杂乱的资料,一一归妥,又检视笔筒,笔尖钝了, 她坐下,拿出刀片,一枝一枝削起来……砰!门又推开,弥生吓了一跳,刀片削 到指腹,好痛! 金绍棠冲过来,抓了她的手,掐住伤口上边的皮肤止住血。「笨蛋,你在干 么?!」他咆哮,他看她将皮削下一大块。他坐下,用面纸压住伤口,他揪眉心 疼道:「太不小心了,很痛吧?」他望住弥生,弥生撇开脸。 「还好。」不要对我这么温柔,求你。 「什么还好,皮都削下来了。」弥生想抽手,他硬是捉牢。「别乱动,先止 血,然後再……弥生?!」他惊愕,弥生哭了,眼泪不断地掉下来。望著她流泪 的侧脸,他慌了。「真的很痛?」 弥生揩去眼泪。「你不是要赶去电视台?快去吧,别让他们等。」他还是牢 牢握著她的手。 「弥生。」她不看他,他严厉道:「弥生!」她这才转过脸,他叹息道:「 你到底怎么了?你让我摸不著头绪,家里出事了,还是遇上什么困难?」 我爱上你了,这是最大的困难。弥生张嘴,爱梗在喉里,说不出口。 他鼓励她坦白,他催促她开口,他按住她手,他说:「弥生,我们是好朋友, 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 好朋友……梗在喉里的话硬生生吞下。「你跟那个丁菲菲怎样了?」 「怎么忽然问这个?」他笑了,将覆在伤口的卫生纸拿下,她皱眉,伤口热 又疼。 他起身警告。「别动!」随即出去拿药箱。 弥生举高食指,检视指腹上的伤口。嫩红的伤口裸露,血止住了,泪却凝聚 在眼底。怎么办?一听见他温柔的声音,她软弱了,怎么也无法狠心不理。怎么 办?明知再蹉跎下去毫无意义,她应该离开,但望见他,她又拿不定主意了。好 痛苦,她不要这样。 这样下去,永远也挣脱不掉他。谁能告诉她,对著一个深爱的人,该怎么才 能无动於衷?日日对著心爱人儿却无法拥有,这煎熬她还想领受吗? 金绍棠走进来。「好了,我帮你上药。」他坐下,打开药箱,慎重其事地挽 起袖子,瞪著瓶瓶罐罐。「嗯……」从未帮人上药,不知从何下手,他笨拙地拿 起各式药瓶打量。「这是消毒的?喔,先上消毒的,然後……这个是……」 弥生笑了。「我自己来。」 「不,你别乱动。」 弥生指著咖啡色瓶子。「这是碘酒,先上碘酒。」她指导他。 「喔,好。」沾了碘酒,抓著她手腕,好仔细地帮她消毒。 「再上软膏。」弥生指著白色软膏。「就这个。」 「喔,好。」挤一截软膏在指尖,边帮她抹上边问:「疼吗?疼不疼?行吧? 很痛吧?要不要轻一点?还行吧?你忍忍喔。」罗罗嗦嗦的,害弥生哧的笑出来。 他停住动作,敲她额头。「笑?你还笑?拜托下次小心点,哪有人这样削笔 的?」 「还不是你害的?」弥生也啪地打他额头。「都是你,忽然闯进来,害我吓 一跳才削到手。」 「唉呀,你这女人!」他跟她杠起来。「自己笨就算了,还怪别人。」 「本来就是。」她皱眉。 「好了好了,我不跟女人计较。现在怎么办?要贴OK绷?不行不行——」他 抓著她的手检查。「0K绷太小了,我看要缠绷带。」 「拜托,一点小伤,缠什么绷带?」弥生哭笑不得。 「一定要缠,伤口感染细菌就完蛋了,你还想住院啊?I 「呸!少咒我。这点小伤会住院?」 「你肚子疼都可以疼到盲肠炎,你说你手痛会不会痛到去住院?」 哼,哼哼,她笑睨他。「你希望我住院喽?」 他嘀嘀咕咕。「起码你住院时乖多了,不像现在……」他剪下一截绷带,裁 开尾端。 她听了缄默,想起住院时,身体虽然受苦,心灵却是欢快的,他天天来陪。 那时她还作著美梦,梦想他终会爱上她,现在变得这么难堪,她感慨。 「手过来。」他命令著,弥生将手伸过去,他小心地缠伤口。「明天我帮你 换药,伤口不能碰水,要小心点,别发炎了。」 「喔。」弥生听得心不在焉。 「好了。」他摸摸她的头。「我去电视台了。」把先前忘了的文件收进公事 包走了。 「喔。」弥生点头,望住伤口,她嗄了一声,回头咆哮。「金绍棠!哪有人 在绷带上扎花的?」 「造型嘛!」他哈哈大笑著离开办公室。 厚~~真是的!不过几分钟,他在她指头处用绷带打了个结,那个结竟是花 朵形状,似白色雏菊。瞪著那朵花,弥生又气又笑,却不得不佩服他的手巧。她 将手指凑近唇边,吻了吻花儿。 唉呀,眼眶又热了!不是打定主意不再受他影响? * * * 妈妈跟阿姨在吵架,茵茵坐在桌前,瞪著她们。 「你说什么?帮祖伟投资?!你干么!」弥生吼姊姊,乔铄雅将食材倒入火 锅。 「有什么关系?他反正钱放著也是放著,你吼什么吼?」 「你明知他……他……」弥生气得灌下一大杯水。 「他喜欢你,所以啊,他才那么大方。」铄雅拨弄火锅料。 「我不想欠他人情,你怎么不先跟我商量?」 铄雅笑嘻嘻。「ㄟ,他真的很喜欢你吧,他不错,他……」 「我不想听,你别在那瞎搅和,我的事你别管……」 姊妹俩吵得不可开交,茵茵瞪著阿姨受伤的手指,她瞪了很久、很久,咽一 下口水,然後—— 「花——」她掐住弥生手指。 「啊——」弥生惨叫。 「放手、快放手,阿姨痛痛,快松手!」铄雅揪住女儿双手用力摇,弥生更 用力地哀嚎。 「花——」茵茵紧抓著不放。「花花花花花——」 「痛死啦——」弥生尖叫。 「哇~~我的花……」茵茵嚎啕大哭。 弥生趴在桌上啜泣著,左手食指伸直,铄雅帮她重新包扎,经过这番折腾, 伤口又流血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她帮妹妹上药。「小孩嘛,都怪你,没事在伤口扎 那么漂亮的花,她当然好奇,她不是故意的嘛……」 「可恶……」弥生抽抽噎噎。「讨厌鬼,臭茵茵。」 茵茵瞪著阿姨,也哭著骂。「你羞羞脸,爱哭鬼。」 「笨蛋,很痛ㄟ!」弥生训斥,茵茵哇的又哭了。 门铃响了,弥生抽面纸揩脸,擤鼻涕。铄雅抱著女儿去开门。 「你来了?」笑盈盈地请客人进来。 一见来人,弥生惊愕。「陈祖伟?」 「弥生。」陈祖伟拎著礼物,笑著走进屋内。 「你?」 「我请他来的,快,快进来!」 弥生火了,瞪著姊姊咬牙道:「姊,我们好像少拿一样菜喔,你跟我进来看 看。」弥生起身要她进厨房。 铄雅装儍。「哦?没有吧!我都拿过来了啊?」 弥生笑著说:「你、最、好、跟、我、去!」说完大步走向厨房。 铄雅将女儿交给陈祖伟,硬著头皮过去。呵呵呵,要死了喔! 弥生咆哮。「你干么?你到底在干么?」 「干么?吃饭啊干么?」 「我是问你干么找他?」 「他不是你朋友吗?姊姊找他来吃饭,姊姊关心你也关心你的朋友啊!」 厚~~头晕。「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么?」 铄雅拿起削好的小黄瓜啃。「真高兴你了解姊姊的苦心。」 弥生握拳仰头啊了一声,真想掐死她。「什么苦心?你根本在看好戏!我要 是知道你找他来,我就不来。」 「反正金绍棠对你没兴趣,试著接受别人会怎样?他人很好啊!我是为你好。」 「他很好有什么用?我对他没兴趣——」 「对下起……」一个声音打断他们,两人回头,看见陈祖伟尴尬地道歉。「 呃……茵茵要吃火锅,我拿个碗……」他走进来,表情困窘,显然方才的争执他 都听见了。 弥生难堪地上前取碗。「碗在这里。」 「汤匙在这边。」铄雅递给陈祖伟。 陈祖伟拿了东西走出去,然後一阵沈寂。弥生背靠著流理枱,低头不语。铄 雅站在另一边,双手环胸,表情凝重。 好一会儿後,铄雅拿了碗筷出去。「出来吃饭。」 弥生疲惫地深吸口气,走向窗前。陈祖伟是个好人,她无意伤他,嗐~~她 真想逃走。 ------------ 转自浪漫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