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篇 “其实我并不想回忆起这些,我不喜欢回忆过去,我喜欢活在当代。活在今天 多有意思啊,你说,90年代多有趣啊!什么都有,人们的欲望全部获得了解放,有 买方市场就有卖方市场,你说你现在想买什么吧,什么都能买到。可正因为如此, 这个社会才会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活力,有活力才不会僵死,才有意思。就是我弟弟, 他后来不也拍起了商业片?当然他拍的片子每一部都赚钱。电影工业就是挣钱的工 业,要是不挣钱,谁干那个去?我弟弟为什么要杀夏百灵,就是他心胸狭隘,夏百 灵是一个好女人,像她这么大名气的女演员,脾气又好、人又贤惠的非常之少,在 电影界少极了。可我弟弟和她结了婚,又不愿和她一起过日子,总是在外头跑,而 且还传说有绯闻,你说这对夏百灵有打击没有?肯定会有。我看至少是我弟弟先有 女人的,人家夏百灵出于赌气,才找了男人,她也是人啊,不能在家守活寡,你说 呢?所以潘岳一气之下把她给杀了,你说他心狠不狠?怎么样,这个阿珍不错吧? 她的波可够大的,往你脸上一挤,能把你的腮帮子都挤扁了,要是你把脸埋上去, 就跟躺在棉花里一样,刚才那贴面舞我看你的腿都软了,对不对?呆会儿我让他们 给你开个单间,你干一炮,我请客!”潘方对我说。“我一直在想我哥哥为什么会 杀夏百灵,我已经说过一遍了,就是因为他爱她!他不爱她能杀她吗?这就是太爱 的结果。因为夏百灵可以说就是我哥哥的作品,她是他一手塑造的,后来他又一手 毁了她。作者有权决定作品的命运,所以,我哥哥就把公众人物夏百灵给毁掉了。 他毁掉这件作品也是渴求完美,就是这样的。他杀了她,他也自杀了,两讫了,他 们之间有情孽,这下子就都交待了,谁也不欠谁的了。”潘小云说。“我和我爸写 那本书纯粹是为了捍卫我弟弟,绝不是为了那点儿稿费。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他前妻白冰媚在不法书商的唆使下,以口述的形式把我弟弟和他的婚姻生活都兜了 出来,其中最厉害的一段就是关于我弟弟是个性无能的那段,那明显是诽谤,这一 点我这个当哥哥的完全可以作证,我弟弟的性能力旺盛得很!他还让白冰媚打过一 次胎呢。所以为了维护我们潘家的荣誉,我们就写了本书反击了一下白冰媚。白冰 媚可是个坏女人,这女人心特别狠,也特别毒。我弟弟的钱都让她给骗走了。那本 书发行量是比较大,而且我们和出版社是按版税的百分之十结算,这笔稿费我们还 帮助了几个失学的孩子呢。”潘方说。 “我大哥对我二哥非常嫉妒,他嫉妒二哥在电影上取得的成就。他后来终于靠 出版回忆录捞了一把,用版税开了一家性用品商店,要不然他根本没有资金去做那 件事。”潘小云说。 “在我妹妹眼里我现在是十恶不赦,她总是认为我在吃喝嫖赌,可小时候全是 我在保护他们,保护我弟弟和我妹妹。那时候我们都是黑五类的狗崽子,日子非常 难过。别人都打我们,我们那个大院的孩子,什么红卫兵、红小兵,都爱欺负我们, 他们把潘岳和潘小云打得到处躲。我就很生气,我告诉我们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 皮,绝不能在那帮杂种面前低下头来。于是我就常跟那帮小子打架,当然,看着他 们俩不争气,我也顺便教训一下他们。”潘方说。 “我大哥有时候也打我们,他认为潘岳当时多少有些不对劲,因为潘岳喜欢沉 浸在自己那个想像的世界中,这个世界是用旧瓶底儿、照相机和电影胶片构成的影 像世界。当时特别乱,可潘岳好像压根儿不为所动,只关心他想像的一切。他经常 走神,一走神就有些神思恍惚,走在大街上就有人打他。所以,从这个方面讲,潘 岳的童年过得既充满了幻想,又非常压抑。”潘小云说。 “其实我不太爱回忆过去,过去都已经是些发黄的旧照片,又有什么意思?我 更喜欢沉浸在今天,沉浸在今天这个五光十色的生活中,这当代生活多么有趣啊! 我就像一条胖胖的大狗鱼,游在今天混浊得吓人的水里,我如鱼得水,我赚到了钱, 我这里美女如云,我不缺什么。也许你会说我灵魂很混乱,很脏,可我觉得这才是 我的本色,人应该有的本色。我真的不想谈过去的事了,咱们去喝酒吧。去我的黑 土地酒家喝酒去吧。”潘方拉着我的手说。 “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潘岳又拉着夏百灵的手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你猜他们 都说了些什么?”潘小云瞪大眼睛问我。 找到潘小云是几天以后的事,她原来是市棉纺织三厂的宣传人员,后来因为国 家的棉纺织企业压缩计划,市棉纺织厂全都下岗分流一半以上,然后再合并为一个 厂。趁着下岗的潮头,潘小云主动从工厂辞去了工作,跳槽到一家港资企业工作了。 她所在的这家港资企业位于世界贸易中心大厦。有趣的是,我乘比利时产高速 电梯升向世贸中心第58层、在一间豪华写字间中见到潘小云后,才明白她实际上是 一家看风水公司的风水师。 这家公司叫五行商务咨询公司,是一家香港人在本市注册的公司,它的业务就 是给想在本市进行投资的人士提供风水指导,而潘小云就是该公司的风水师之一。 “这么说,我该叫你潘大仙了。”我说。 潘小云笑了笑:“我哥哥卖性保健品,我当了个风水大仙,这个时代人们谋生 的形式比较多了。” 我问她:“你们的业务量大吗?” “大!”她十分肯定地说,“多得我们都忙不过来。我们一共有五个风水师, 其余四位都是男的。我们主要是提供风水咨询,比如某家公司要买一幢写字楼,会 请我们去看风水、测地理,我们向他们提供一个建议案。” 我笑了:“那你们是怎么收费的?”“有三种收费办法,一种是按每尺或每平 方米收费,另一种是一揽子收费,再一种是分地区分对象收费。” “每看一尺的风水,你们收多少钱?”“很贵的,这可是商业机密,我不好说, 除非你带生意来,可以给你回扣的。”潘小云狡黠地一笑。 和潘小云胡侃了一顿风水,临走时,她说:“我这里有一些我哥哥的信件,还 有几本他的日记,可以提供给你,不少是他和夏百灵的通信,我想这些资料可能会 对你有用。”潘小云递给我一个小包,里面装了满满一包信件。我大喜过望,连忙 拿了过来。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