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万丽仍然灰心,说,是不是你听说了什么,陈佳真的要扶正了?康季平道,万 丽,丢掉幻想,好不好?万丽一下子闷住了。康季平又说,万丽,把痛苦埋在心里, 但一定不要灰心,你记住,这就是政治,这就是官场,一旦站错了队,很难洗得掉, 你永远是某某的人。万丽苦笑道,是呀,要想做叛徒也不好做。康季平说,是的, 那就不如不做叛徒,还是做自己。万丽说,那我根本不用努力了,再努力也是白费。 康季平说:不对,我说过,等待机会。这时候,最需要的是你的坚强。 虽然康季平一再地鼓励,但万丽听了他这些话,却像是掉进冰窖里,浑身透凉, 也就在这一瞬间,因为感觉到冷,使她忽然想到了康季平,脱口问道,你在哪里? 康季平说,你猜我在哪里?万丽说,你那边的声音,好像不是在办公室?康季平说, 嘿,到底学校不如机关嘛,你看看,机关都给你们装电话了,你听电话就可以躲在 家里暖暖和和地听,我呢,还得跑到外面,本来倒是想去办公室打的,但办公大楼 门锁上了,进不去,只好跑到邮局来打。万丽说,那你快回去吧,别说了。康季平 说,你放心,我穿得多着呢,厚厚的棉大衣。 万丽心头一热,嗓子口又哽住了。听得康季平说,万丽,你今天晚上好好想想, 我明天再跟你联系——万丽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发现孙国海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竟然没有听到他进门,万丽吓了一跳,对康季平说,好的,明天再联系。就挂了 电话。刚想说什么,孙国海却抢先说了,怎么我一回来,你就挂了?万丽说,话说 完了,不挂干什么。孙国海说,这么晚了,还跟谁通电话呢? 万丽看孙国海喷着浓浓的酒气,满脸通红一直红到了脖子根上,连眼睛也红得 像要出血了,就不想看他,眼睛转开了,冷冷地说,你和谁一起吃饭,吃到这么晚 回来,我问过吗?孙国海一愣,随即抓起电话要打。万丽说,你干什么?孙国海说, 我跟你说过,就是大军他们几个嘛,我可以打电话,我不说话,你问好了。万丽不 屑地“哼”了一声,想不理睬他,但想想不解气,又说,谁不会这一套,有本事在 外面混,就有本事互相帮着说谎。她越说越觉得心里憋闷,越说越觉得气愤,总觉 得自己的话不够分量,气不着孙国海,忽然间就想起了孙国海的拿手好戏,便以牙 还牙地说,下次别让我碰到他们,碰到了我不会跟他们客气的。 孙国海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又是个维护朋友利益比自己更重要的人,万丽以为 这话一说,孙国海必定跳起来,却不料孙国海依然笑着,说,你别等着碰上他们, 你直接去找他们好了。万丽气得不轻,话就越来越重了,咬着牙说,我找他们?你 想得美,我看都不要看,以为什么东西,一群小混子! 孙国海依然不急,笑着说,那可不是小混子啊,都是机关里的干部,就说大军, 人家也是副处级呢,李兵也刚刚提了正处,今天这顿饭,也是给李兵祝贺的。万丽 说,祝贺?祝贺什么东西,不就是为了带几个女孩子一起吃吃豆腐。这回孙国海急 了,说,我没带女孩子啊,是大军带来的,我根本都不认得。万丽本来也是生了气 瞎说说的,哪想孙国海真的暴露出来了,万丽冷笑了一声,说,不认得不要紧,一 回生两回熟嘛。 孙国海更急了,说,万丽你别瞎想。万丽说,我瞎想了吗,这可是你自己说出 来的。孙国海辩解说,我从头到尾也没有跟她们说上几句话,我跟她们没有关系的。 万丽说,你这么怕她们?连话也不敢说,什么人呀?孙国海说,我也不知道,大军 说是两个写诗的女青年。万丽说,不错啊,你们玩得越来越高雅啦,光自己喝不过 瘾了,还要琴棋书画,南朝遗风,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呢。孙国海说,不是什 么东西,一帮粗人而已,玩不过你,到底你是大知识分子,不光想得深想得远,还 料事如神。 孙国海原是想讨好万丽的,但万丽怎么听,这话也是在挖苦她,心火直往上蹿, 想冷笑都笑不出来了,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孙国海的鼻子道,孙国海,我告诉你, 我瞧不起你,我不想和你说话了!孙国海赶紧跑过来,想搂住万丽,万丽猛地一推 他,说,你走开。孙国海挂着两只手站着,很没趣,酒意却直往脑门儿上冲,他有 些犯困,坚持了一会儿,有点坚持不下去,说,万丽,你消消气。说完就到卧室去 了。万丽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还等着孙国海铺好床出来喊她,但是等了好一阵,也 没见孙国海再出来,走到卧室门口一看,孙国海连被子也没拉,和衣躺在床上,已 经呼呼大睡了。 万丽到孙国海身边躺下,但孙国海的鼾声吵得她难以入睡,忍不住把他推醒了, 说,孙国海,你这样子,我怎么睡?孙国海清醒了些,说,我打鼾了?万丽说,你 说呢。孙国海歉意地挠了挠脑袋,说,唉,酒喝多了。不要紧,我侧过身子就不打 鼾了。说着便侧过身子,果然一阵没了鼾声。但万丽刚要入睡时,他的鼾声又起来 了,而且片刻不停接连不断,万丽心里好烦,只得再次推醒他。孙国海说,我又打 了?四周看了看,然后抱了床被子,到外面客厅的沙发上睡下,刚躺下去不过几秒 钟,被子都没来得及盖,鼾声又已经起来了。万丽出来替他盖好被子,站在沙发前 发了会儿呆,心里忽忽悠悠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