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许大姐扔下了一颗重型炸弹,把万丽炸昏了,许大姐走后,万丽一直惶惶不安, 好不容易熬到孙国海下班回来,迫不及待地把孙国海拉进卧室,不想婆婆也随后跟 了进来,给儿子嘘寒问暖,又是拿拖鞋,又是递水杯,最后说,国海,你饿了吧, 饭菜早做好了,吃吧。三人一起出来,吃饭,孙国海被母亲侍候得一副满足姿态, 吃饭也吧唧吧唧地响起来,万丽觉得怪别扭的,说,孙国海,以前你吃饭没有声音 的,怎么现在吧唧吧唧起来了?孙国海笑道,妈做的菜实在好吃,吧唧吧唧才更能 品咂出美味来。婆婆也笑道,吃饭吧唧吧唧,是没有教养,乡下人。万丽说,这可 是你妈说的。孙国海笑道,妈的话就是圣旨。再吃,果然没有了吧唧吧唧的声音。 婆婆将满肚子的幸福和满足藏在脸皮底下,但万丽能够看出来,因为它们从脸皮底 下渗透出来了。 晚饭后,又来了个孙国海的朋友,也是探望万丽的,孙国海照例是陪坐,万丽 一等再等,心都要炸开来了,实在等不下去,便拉开卧室的门,喊道,国海,你来 帮帮忙。孙国海回头朝母亲住的小房间喊道,妈,万丽有事情。婆婆出来后,万丽 却道,我不喊妈,我喊你!幸好那个朋友是个明白人,赶紧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 我走了。孙国海觉得特别不好意思,赶紧说,没事的,没事的,你再坐一会儿。那 朋友说,我家里还有事情。就告辞了。 孙国海送走朋友,站在卧室门口探着头问,万丽,什么事?万丽气道,你连卧 室都不愿意进来?孙国海赶紧进来,坐在万丽身边,说,对不起,对不起。万丽说, 许大姐下午来过了。孙国海说,她怎么样?戴部长没有扶正,她还到平书记那里去 哭过呢,哭有什么用。万丽说平书记没有理睬她吗?孙国海道,那当然,平书记怎 么会把她放在眼里。万丽试探说,她不是立过功吗?孙国海说,她立什么功?就她 那水平,那境界,还立功?万丽说,你天天在机关,你就没有听说过什么? 听到万丽的口气戗起来,孙国海开始小心翼翼了,想了想才说,我听说什么? 你指的什么?万丽说,你知道什么?孙国海更小心了,试探地看着万丽的脸,问道, 你说哪方面的事情?万丽道,看起来你知道的事情还不少,还要拣一拣才能跟我说? 孙国海,想不到你跟我这么有隔阂!孙国海急了,说,万丽你别瞎想,机关大大小 小的事情,每天都有许多许多,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事。万丽说,与我无关的, 我说他干什么,总是跟我有关系的,我问你,向秘书长调走的事情,跟许大姐有没 有关系?孙国海“啊哈”一声,道,那当然啦,向秘书长写文章想攻击平书记,不 就是许大姐去告的状吗? 万丽脑子顿时“轰”的一声,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一瞬间大脑里简直都空 白了,再过一会儿,又拥挤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理也理不清,她呆呆地看着孙国 海,喃喃地说,你们都知道,你们都知道,你们,孙国海,你一直瞒着我,为什么, 为什么——孙国海被万丽的神情吓着了,赶紧说,万丽你说什么,什么我们都知道? 什么瞒着你?万丽说,是我害了向秘书长!孙国海说,你别瞎说八道!万丽说,《 省委内参》的事情,就是我不小心透露给许大姐的,我,我出卖了向秘书长啊!孙 国海说,那又怎么样?要说出卖,也是许大姐出卖。万丽说,但是,但是——孙国 海说,其实连许大姐也怪不上的,向秘书长自己做的事情,就得自己负责,怎么怪 得上别人,连许大姐他都怨不上,更不要说你了,整个事情,与你毫无关系! 万丽“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怎么与我无关,怎么与我无关,就是我害了向秘 书长,就是我——孙国海慌了手脚,万丽一哭,他心里难过,又急,却又不知怎么 劝万丽,一急之下,就骂起人来,什么东西,自己偷鸡不着蚀把米,还跑我们家来 挑拨,姓许的,你等着,我不找你说清楚我就不姓孙!他这一骂人,一不讲理,把 万丽吓着了,顿时止住了哭声,责问道,孙国海,你说什么呢?孙国海气鼓鼓地道, 你还在月子里,她凭什么跑来刺激你,什么东西?! 孙国海一口一个什么东西,说得万丽心惊肉跳,心里的憋屈也吓跑了大半,赶 紧道,好了好了,不说了。孙国海却不肯罢休,不依不饶地道,你怕她,我不怕她, 别说戴部长升不上去了,就是戴部长扶正,我照样要去找她说话!万丽道,孙国海, 不许你胡来!孙国海说,明明是她姓许的不上路,你怎么觉得是我胡来?万丽说, 我不跟你说,你不讲理!孙国海委屈地“咦”了一声,说,明明是她把你气成这样 的,怎么是我不讲理?万丽说,跟你说不清,永远也说不清了,不跟你说了。孙国 海也有点来气了,说,是你先跟我说的。万丽气得脸色铁青,咬牙道,以后我再跟 你说,我就,我就,我就烂舌头! 孙国海见万丽脸色很难看,就闷头坐着,一言不发了。万丽心里憋得慌,见孙 国海不理她了,又觉得委屈,又为自己害了向秘书长的事情后悔不已,又不知道机 关的人对她到底怎么看,胡思乱想之下,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边抹眼泪边自言 自语地说,我还有什么脸在机关呆下去,我还有什么脸——孙国海本来是不想再说 什么了,因为无论他说什么,万丽总认为他说得不对,孙国海也摸不着头脑,但这 会儿听万丽这么说了,他却又忍不住了,这是你多虑了,机关里谁不知道你的为人 ——话音未落,万丽已经说了,知道我为人,知道什么呀,人家不都认为我是向秘 书长一手提拔起来的吗?孙国海说,但这是事实呀,事实你总不能不承认吧。万丽 一下子泄了气,孙国海说得不错,她就是向秘书长一手提起来、重点培养出来的, 她就是向秘书长的人,这是事实,这是永远的烙印,无论她今后如何的努力,工作 如何的出色,做人做得如何的地道,她身上的烙印也是消除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