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太——过——分——了!” 怒吼声惊扰了林木间的燕雀,在残月门大厅內的人无不赶紧捂住耳朵,以免被 震聾了。 一位身材足以媲美弥勒佛,只差没袒胸露腹的中年男子干笑道:“少主,你不 要对着沉叔吼叫,别忘了,我也是受害人之一呀!” 这该死的荊无命,他们夫妻两倒好,偷偷跟着魁首和夫人到处去游山玩水,把 他留在这儿当炮灰,等他回来,非好好跟他算帐不可。 君亮逸按捺住怒气,眸中闪着危险光芒的笑睨着他。 “沉叔,您真的事先完全都不知情吗?”准是他那不负责任的爹干的好事,否 则娘不可能不知会他一声就走了。 “要是知情的话,我早就跟他们落跑了。”沉嶢在嘴里咕哝着。 君亮逸忿忿的挥舞着拳头,“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只顾着自己享乐也就罢了,还把娘给一起拐跑了!爹以为这么做,他就会乖乖 的留守残月门吗?大家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少主,魁首没有事先跟你说,也是想让你安心留在这儿练武,你就别多想了。” 歹命喔!少主就跟魁首年轻时的脾气一样,我行我素惯了,单他一个人怎么压得住? “唉!算了,他们走都走了,再生气也没有用。” 沉嶢愣了一会儿,连忙附和,“是呀!是呀!要发火也得等他们回来。”这回 少主居然这么快就认命? “阿霽,走!陪我去练拳。”君亮逸吆喝一声,立在柱旁的阴影中晃出一名和 他岁数相仿的年轻人。 他本是个无名无姓的孤儿,也是荊无命唯一收的徒弟,大概是打小耳濡目染的 关系,师徒两都是一副不善言辞的冷淡表情,如今阿霽俨然是君亮逸的影子,保护 少主的安危是个今生的责任。 君亮逸搓着下巴往厅外走,两颗眼珠不安分的转动着,不知在盘算什么。 以残月门目前在江湖上的地位,是不可能有人存心上门挑兴的,君亮逸想到这 儿,嘴角不禁泛出狡猾的笑意,反正还有沉叔在这儿压镇,呵呵呵,就这么办。 “少主在想什么?”阿霽跟在他身边少说也有十年了,虽然不多话,可是却善 于观察,一眼就看出君亮逸的心意。 他露出宛如阳光般的灿烂笑容,虚应道:“没什么,我们到院子里练练拳,上 回输给了你,今日我要一併讨回来” “逸哥!”话还没说完,一声甜美稚气的叫声唤住他的脚步。 来人是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女,身形娇小、五官秀丽,靦腆羞涩的笑靨令人 生怜,她叫荊丹怡,是荊无命与韩琪的独生女,和君亮逸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丹丹,什么事?”他习惯地叫着她的小名。 荊丹怡微带羞赧,欲言又止的说:“我——想到山下买点东西……” 也许是个性使然,他两虽是一块长大,但随着年纪的增长,每回她见到他总会 不由自主的脸红。 君亮逸不假思索的应道:“好呀!我叫人陪你去。” 她不懂武功,有人在身边保护,他比较安心。 “不!我是想问……逸哥有没有空?”她难为情的道出心中的想法。 他一愕,很快的会意过来,不着痕跡的将问题丟给别人。 “呃——对不起!丹丹,我还有点事要办,不如叫阿霽陪你去好了。” 阿霽连眉都不皱一下,不慌不忙的又当着他的面将问题扔回去。 “少主还是改派别人比较好,属下必须跟在少主身边。”阿霽早就看清事实, 不敢奢望她会喜欢自己。 “你不要这么不知变通嘛!我又不会跑掉,她可是你师父的独生女,由你去保 护是最恰当不过了;丹丹,就让阿霽陪你去一趟好了。”君亮逸将手搭在他肩上, 别有所指的冲着他挤眉弄眼,“阿霽,她就交给你了。” 荊丹怡小脸微黯,“那就麻烦安哥了。” 在被人半胁迫的状态下,阿霽只得闷不吭气的跟着她一块下山。 “少主是故意的对不对?”沉嶢跟在身后,这事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沉叔是指什么?”君亮逸还在装傻。 “不要再装了,你明明知道丹丹那小丫头喜欢的人是你,还故意把她推给阿霽, 其实,你们两个挺相配的。”可以说残月门上上下下都很看好这一对,甚至拼命想 撮合他们,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沉叔,我可不会对自己的妹妹有任何的邪念。”君亮逸不禁翻翻白眼。 沉晓闻言佯叹一声,“真是怪哉,你们父子两似乎都不很喜欢像她这类型的姑 娘。” “这点沉叔就说对了,我和爹都比较喜欢有个性的姑娘。其实丹丹不是不好, 只是她太顺着我,而且个性也太柔弱了,所以我对她始终产生不了其他的感觉,要 是我能找到一个像我娘那样的女子该有多好!”君亮逸承制自父母英挺俊美的脸庞 耀动着光彩,每每谈到娘亲就双眼发亮。 “呸!你这有恋母情结的小子,难怪你爹会一声不响的带着你娘跑走。从你一 出生,就老爱黏着你娘不放,我看哪!你这辈子准备打光棍,甭想娶到老婆了。” 君亮逸倒是不在乎,他还年轻,并不急着成家,況且他还有个更大的麻烦,照 眼前的情势来看,不晓得哪一天他爹会心血来潮,決定和娘归隐山林,到时他们一 定会将残月门这个大包袱丟给他玩,一旦他被责任绑住,可是哪儿也去不了了。 “沉叔,你想爹他们这次会去多久?”他佯装无意的问。 沉晓不疑有他,“没有半年也要三个月,不过,魁首他们会随时和分舵保持联 系,就算有事要找他们也不难。” “那就好。”他眼里闪着诡异的光彩。 君亮逸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 ☆ ☆ 绿树荫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薔薇一院香。 “唉!”这声叹息已经是今天的第一百零五声了。 南可人两手托着香腮,意兴闌珊的看着窗外争奇斗艳的百花,都还是无聊到昏 昏欲睡。 自从娘在临终前吩咐她来投靠外公后,这三个月来,她就一直住在这座小巧精 致的院落中,闲来无事除了练练娘从小教她的剑法外,其他时间都在发呆。她跟外 公的关系又有点隔閡,平日难得见上一面,这样的情形大概跟娘当初不顾家人反对 和爹私奔的事有关,所以,外公对待她的态度才会异常的冷漠,早知如此,她就不 来这儿看人家的脸色了。 唉!这种日子还要过多久?她不禁问着自己。 “不管了,再闷下去我准会疯掉。”她伸了伸懒腰,拿着随手攜带的宝剑,打 算出去走一走,“外公要骂就由得他去骂好了,反正又没人管我的死活。” 她才经过庭院,就看见前头走来两名婢女,手上捧着饭菜准备送来给她,南可 人不想让她们发现,忙不迭的闪到树后。 “你说小姐知不知道这件事?” “恐怕还不晓得。不过,说来小姐也真是幸运,打从她来了之后,白护法就三 天两头的往这里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小姐,老爷子更不用说了,我看十 之八九会将小姐许配给他。” “唉!真让人羨慕,像白护法这么好的男人,谁能嫁给他可是十辈子修来的福 气啊!”另一位婢女叹道。 婢女的对话像一道闷雷打在南可人头顶,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她们的话给吸 收,一确定她们口中的“小姐”就是自己后,她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再也沉不住气的蹦出来,“你们刚刚说什么?” “啊!小姐——”婢女险些打翻手上的托盘。 “奴婢没说什么。”两名婢女皆一脸惊慌的否认。 南可人“唰!”的抽出宝剑,将犀利的剑尖指着两人,存心想吓唬她们。 “没说什么?再不老实说,就别怪我一剑杀了你们。”她当然没有那么暴力, 只不过想吓吓她们罢了。 “小姐饶命呀!” “小姐,奴婢只是……听说而已,不知道是真是假?”两人吓得一把眼泪一把 鼻涕的老实招供。 南可人杏眼圆睁,“你们听说了些什么?” “奴婢听说,老爷子想将小姐许……配给白护法——”婢女抽抽噎噎的说。 南可人小脸微白,握剑的手气得发抖,“外公怎么可以这么做?他不能没经过 我的同意就把我随便许配给人,当年他也是这样冥顽不灵,固执的逼娘嫁给她不爱 的男人,所以娘才会跟爹私奔,没想到现在轮到我了。” 白舜嶼是姨妈的义子,也是外公得力的左右手之一,尽管她不是真的讨厌他, 可是这并不代表自己就想嫁给他! 南可人急得直跳脚,她绝不会让外公如愿,如果他真要这么做,她非反抗到底 不可。 她悻悻然的将宝剑归鞘,“好了,没你们的事了。”两名婢女撩起裙摆,跑得 好像后头有恶鬼在追似的。 “外公不喜欢爹,所以连带的也不喜欢我,就算我去求他,他也一定不会听我 的,这该怎么办才好?”南可人焦躁的在原地来回踱步,念头一转,“哼!我也不 是可以任人摆布的布偶,外公既然讨厌见到我,大不了我以后自力更生,我就不相 信没有他,我会饿死在路边。” 她打定了主意,管他后果如何,先解決眼前的窘境再说。 “可人,你在这里讥哩咕嚕的唸什么?”说人人到,白舜嶼那张殷实的脸孔已 经来到她的眼前。 “白大哥,你来了。”南可人牵动一下唇角,勉强算是个微笑。 在今天以前见到他,她都能诚挚的欢迎他,至少有个聊天的对象也不错,可是 在听到外公打算将她许配给他后,她的心情上有了很大的变化。 白舜嶼一脸的关怀,“你在跟谁生气吗?还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她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我没有在生气,只是觉得老是待在屋里挺闷的,正想 出去走走,可是外公又三令五申的不准我到处乱跑。” “那让我陪你出去好了,老爷子若是生气,我会跟他解释的。”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喔!”就猜到他会这么回答,南可人窃笑在心底。 “当然。”他頷首允诺。 南可人斜睇他一眼,试探的问:“白大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如果他只把她当作普通朋友,或许外公就不会强迫将他们湊在一块了。 他眼底泛着浓浓的感情,“你说呢?” “呃——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们是朋友,而且还有我外公的原因,所以你才特别 照顾我。”南可人心里有底了,原来白大哥真的喜欢她,她真是太迟钝了。 “不只这个原因,可人,从你来投靠老爷子的第一天起,我就——” 白舜嶼的表白逼得她不得不说出心中的感觉,她不想白大哥误会。 “别说出来!白大哥,谢谢你,可是对不起,我——只把你当大哥、当朋友。” 她必须说出真正的感觉。 “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你接受我为止。”短短的三句话道出他的深情,也 让南可人感到无比的汗颜和愧疚。“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白大哥,我相信你会遇 到比我更适合你的姑娘。” 白舜嶼明确的听出她的拒绝,苦笑了一下,“先不谈这个,你不是想出门散心 吗?我们现在就走吧!” “嗯!”看来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 爱情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