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深了,房里的灯火依然明亮,烛光下,一男一女坐在桌子两端凝视着对方, 男子上了年纪,半灰白的头发配着一张儒雅面容,一身灰色长衫,透出清风道骨 的气质,看来是个有名望之人;与他对视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有张慑人的 绝丽容颜,清新脱俗,美得不可方物,即便用倾国倾城、沉鱼落雁来形容也不为 过。 少女和中年男人在相貌上有几分相似,应该是父女,此时少女面带怒容。水 汪汪的眸子不悦地蹬着对面的男人 「红红——」秋太华才要开口对女儿解释,马上被打断。 「你明知道我有多讨厌这里,你还瞒着我偷偷将我带来此地,你太过分了!」 秋嫣红睁大眼生气地看着父亲。 秋太华还想开口,「红红,爹——」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要去霁城,想去你自己去,我要回秋家庄!」秋嫣 红再次打断父亲的话,忍住火气表明。 「红红,爹的意思是。。。。。。」秋太华努力地想将话完整说完,不过他 女儿实在太不给他面子了,只要他出声,她就抢话。 「爹,你别多费唇舌了,明天我便回秋家庄,我们分道扬镳,你去你的霁城, 我回家!」秋嫣红寒着俏脸宣布,见她爹嘴巴再次张开,她索性赶人。「爹,你 回房吧,我累了想休息。」她起身走向床铺。 秋太华身影闪动,飞快挡住了爱女的去路,急急出声,「红红,你别再堵爹 的话了,让爹好好地向你解释好吗?」 秋嫣红挑起秀眉,神情冷淡,「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好不容易争取到说话权利,秋太华赶忙好声说着,「红红,你和独孤梵的过 节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你们还只是孩子而已,不过是小孩间的吵吵闹闹, 已经过了这么久,不管什么仇应该都忘了才是,你何必这般在意呢?」 「我一直铭记在心,这是你再清楚不过的事,现在你明知故犯,爹,你是故 意在气女儿吗?」秋嫣红眉间仍烧着怒火。 秋太华连连摇头,「红红,爹怎可能会这么做呢?你是爹这一生最重要的人, 爹真的以为你已经忘记小时候的不愉快,所以才想带你来霁城玩,这是爹的一片 好意啊!」 「我和独孤梵所结下的梁子永远不可能化解,我这辈子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 了,所以我不会再踏入霁城一步,这是绝不会改变的决定!」秋嫣红语气坚决地 告诉父亲。 秋太华听了苦笑,「红红,看你说的好像和独孤梵有什么天大的仇恨,事情 有这么严重吗?」 秋嫣红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对女儿来说,和独孤梵之间就是有着不共戴 天之仇。」 呃。秋太华不知如何接下话,他没想到女儿会那么痛恨独孤梵,但他接受了 邀请又必须到霁城一趟,这该怎么办呢? 「红红,可是爹答应了你独孤伯伯的邀请,怎好出尔反尔呢?你就忍耐陪爹 同行嘛,爹答应你顶多在霁城停留三、五天我们就离开,好不好?」秋太华柔声 要求着爱女。 秋嫣红却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好,我绝不去霁城,你既然和独孤伯伯 约好,你就自己到霁城,而我回家。」 「但是我们都已经来到霁城的势力范围了,你不去向独孤伯伯、伯母打声招 呼就离去,未免太没礼貌了,而且你近来常生病,你独孤伯伯是天下首屈一指的 神医,你该给他诊治看看,对你的病情一定会有帮助的。」秋太华说之以理。 「爹,你忘了我小时候去霁城作客那一回,独孤伯伯就为我检查过身子了, 他说我是体质虚弱,才会病痛不断,这是天生的,没法子治疗,只能用后天的补 药来补强身子,顶多我吃些补品,身体就会好起来了,何必再去麻烦独孤伯伯呢! 你别再胡乱找理由拐我去霁城,我不想再多说了,爹,你回房安歇吧!」秋嫣红 不想再和她爹多费唇舌。 「红红,我们父女见面的时间不多,如今难得有机会同行,你怎么就不肯多 陪陪爹呢?」秋太华欲用亲情来感动女儿。 不过秋嫣红却回父亲一记冷冷的目光,「只要你少出门,多留在家里,女儿 自然就有很多时间陪你了。」 闻言,秋太华无语以对。他就是喜欢四处走动,不爱留在家里,而红红也喜 欢待在玄宫,父女俩一直以来就各过各的生活,反倒是秋家庄时常不见主人,只 剩下奴仆看家。 女儿都这般坚持了,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唉,红红,爹真的很希望你能改 变心意,你今晚好好想想吧,明天再告诉爹你的决定,爹不打扰你了,早点睡吧。」 对女儿温柔一笑,秋太华离开了。 爹这招以退为进对她是没用的! 「为我更衣吧,我想歇息了。」秋嫣红吩咐随侍的丫鬟心圆和玉珠。 为小姐换衣时,玉珠忍不住问了,「小姐,你会和老爷到霁城作客吗?」 「你说呢?」秋嫣红反问她。 心圆比较了解小姐的脾气,代为回答,「小姐那么讨厌霁城城主,当然不要 再见到他,所以一定不会去霁城的。」 秋嫣红给心圆一个浅笑,「果然还是心圆了解我。」有独孤梵的地方就绝对 没有她秋嫣红,这是永远不变的道理。 心圆和玉珠伺候小姐睡下后就离开了。 厚实的被子阻隔了寒冷,秋嫣红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思绪回到那不愉快的过 往。 爹是很热情的人,非常爱交朋友,可说是知交满天下,她七岁时,爹认识了 当时的霁城之主独孤胜,霁城以医毒、轻功闻名天下,用医和使毒一样厉害,镇 城之宝究极药经和毒千金要领是天下至宝,也唯有霁城城主才有资格修习,因此 霁城之主可说是天下间医术和用毒最高明的人了! 她自小就大小病痛不断,好几次她徘徊在鬼门关前,爹认识独孤伯伯后,便 迫不及待带她来霁城,让独孤伯伯治疗她,不过,她怎么也料不到那次的霁城之 行竟成为她这一生挥之不去的恶梦。 不是独孤伯伯和伯母对她不好,也不是霁城错待了她,相反的,因为她生得 可爱讨喜,霁城内上从城主独孤伯伯、伯母,下到打杂做工的奴仆都很喜欢她, 人人都将她当成宝贝捧在手心,而没生女儿的独孤伯母更是疼爱她,一直说要收 她做义女,但是却遭到他们的独子独孤梵大力反对而作罢,独孤梵也是全霁城里 唯一不喜欢她的人,她的恶梦就是这个可恶的人所造成的! 独孤梵是霁城的少主人,大她七岁,外貌英俊出众,聪明无比,虽然才十多 岁,已是武艺超群了,这也是她最恨他的一点,一个懂武功的大男孩竟然爱欺负 一个不懂武、年纪比他小、身体又虚弱的小女孩,这样的人不可恶吗? 起先她听到他的冷言冷语时,她真是呆住了,因为从来没人会对她大小声或 责骂她,她认识的人连对她说句重话都舍不得呢,可是独孤梵却极尽讥讽之能事, 嘲笑她一点也不漂亮、不可爱,还病奄奄的讨人厌,娇纵得惹人嫌,将她批评得 无一优点,更爱捉弄她。 当她穿着美丽的新衣裳时,独孤梵便故意害她跌倒弄脏衣服;当她梳了好看 的发型,或穿戴了别人送的新饰品时,他就会使手段弄乱她的头发,恶意破坏她 的新饰物,他甚至不准别人送她东西,每每都要将她欺负到哭为止。 一直被当成娇娇女宠爱的她几时遇过这样的恶人?她对独孤梵的恶行恶状无 法反抗,因为身处在别人的屋檐下,也只能可怜的将苦楚往心里藏,默默承受下 来。 原本她在霁城可以开开心心作客的,却全被独孤梵打坏了,他的仗势欺人令 她度日如年,天天都求爹带她离开,可是她的身子偏偏和自己作对,一直无法强 壮起来,连一个小小的风寒都能让她躺在床上好几天,更让独孤梵有机会取笑她 没用。 她在霁城过了近两个月的苦日子后才得以解脱,踏出霁城时,她只能用重获 新生来形容自己的感觉,之后她就发誓,从今以后,她绝对、绝对不要再见到独 孤梵,这辈子她都不愿再看见他了! 纵使事隔多年,但是想起那段悲惨的往事,她仍是满心怨怒,爹是最明白这 一切,也应该是最能体会她心情的人,没想到他现在竟半瞒半哄要将她骗去霁城, 幸而店小二送晚膳来时不经意问起他们是否要去霁城,她才知道他们已经来到霁 城的势力范围,明天只要再走一个时辰的路便能到达霁城,假使她没发现,真会 傻傻的被爹骗了。 如今让她发现真相,她当然不可能会乖乖听话,尤其现在独孤梵还当上了霁 城城主,她更视霁城为禁地,爹向来对她是百依百顺、极尽宠爱,凡事均以她为 主,她不愿意做的事爹绝对不敢勉强她的。 若不是现在天已黑了,她可能立刻就掉头离开,想到自己正踏在独孤梵的地 盘上,就令她觉得不舒服。 她决定明天一大早就离开回秋家庄,连一刻她都不想再多待。秋嫣红闭起了 眼睛。为了明天的早起,她必须赶快休息。 独孤梵,真是令人厌恶的名字,但愿她以后都不会再听到这三个字了。 秋嫣红一大早起床,马上便唤来丫鬟伺候她梳洗,在用早膳时,也吩咐两个 丫鬟下去打点行李。 至于她爹,秋嫣红觉得已经和他说的那么清楚,只要用行动来证明她的心意 就够了。 才这么想着,秋太华来到了她的房间。 「爹,你怎么来了?」秋嫣红疑惑地看着父亲。 「红红,你看爹带谁来看你了。」秋太华一脸笑意地让开身,让女儿看见他 身后的贵客。 一对年约四十多岁、气度雍容的中年夫妇正睁大眼看着秋嫣红,穿着高贵的 妇人更是快速地走到秋嫣红身边,讶然地上下打量着她。 「你就是红红吗?哇,长这么大了,由小时候的漂亮娃娃成为亭亭玉立的大 姑娘,而且还生得如此美丽,有如仙子下凡。怎么了,小丫头,你不认得伯母了 吗?」妇人笑意盈盈地看着秋嫣红。 秋嫣红就是认出了这对夫妻,才会惊讶地楞住了,「独孤伯母,独孤伯伯, 你……你们怎会在这里?」 独孤胜笑道:「我们昨儿个听到探子回报,你和你爹已经来到霁城之外了。 伯伯、伯母想来接你们,但是因为天色已晚只好作罢,今天便特地一大早出门。」 他转头看向秋太华,羡慕地说:「华君,若不是你指明,我都认不出以前的小女 孩竟然变成大美人了,有如此出色的女儿,你真是好福气啊!」 秋太华不掩饰他的得意,「红红可是我这一生里最大的骄傲呢,只可惜女儿 大了要嫁人,否则我真想将她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 「就不知道是哪个幸运小子能娶到红红做媳妇,希望霁城有此福气。」独孤 胜笑着说。 秋嫣红瞪大了眼睛。媳妇?独孤家只有一个儿子独孤梵,和他成亲?天啊, 杀了她还比较快! 正当她要开口,独孤夫人热络地拉住了她的手先出声。 「红红,我们回霁城吧,你这次一定要多住些时候,让伯母能好好地招待你。」 独孤胜忙跟着附和道:「华君,被发现的那个石洞是个大宝藏,洞里所刻的 棋局一定会让你流连忘返的,现在红红又在你身边,你就可以安心在霁城待下, 好好与我一起研究那些石刻棋谱了。」 安心待下?秋嫣红听了这话,眼睛瞪大,急忙叫道:「我……我不去霁城!」 此话一出,独孤胜夫妇很意外地看着她。 「红红,你为何不去霁城呢?」独孤夫人惊讶地问。 独孤胜也是一脸诧异,「红红,你不喜欢霁城吗?」 秋嫣红赶紧说明,「伯伯、伯母,霁城很好,只是……呃……只是我……我 有些事要处理,无法前去,希望伯伯、伯母原谅。」 独孤夫人拉起秋嫣红的手,「红红,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让你都来到霁城外 了,却过门而不入呢?」 独孤胜皱起了眉头,「红红,我和你伯母都很期盼你的到来,你怎能让我们 失望?」 秋嫣红还没回答,秋太华先说了,「这还不是因为梵儿贤侄的关系,他小时 候太欺负红红,让红红不想看到他,所以不愿意到霁城作客了。」 「爹!」秋嫣红怪罪地给了父亲一个白眼。爹怎么可以如此直接的说出来呢? 独孤夫人立刻好声的为儿子道歉,「原来是为了梵儿。红红,关于这事伯母也略 知一二,没料到小时候的不愉快会造成你心中这么大的阴影,梵儿这个浑小子真 该打,伯母代他向你说声对不起,请你原谅梵儿。」 独孤夫人慎重其事的道歉让秋嫣红有些不好意思,「伯母,您别这么说,红 红受不起的。」 「红红,伯伯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好好教训那个臭小子,不过你也不用因此 就视霁城如龙潭虎穴,伯伯、伯母保证这次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一丝委屈的。」独 孤胜跟着说。 秋嫣红对独孤胜夫妇漾出笑容,不过仍是委婉推辞,「伯伯、伯母,这是往 事了,你们不用放在心上,只是红红好久没回秋家庄,还是想回家休息,等下回 有空再去拜访伯伯、伯母。」 独孤夫人不同意,「红红,谁知道你下回又是何时才能来呢,如果你是因为 梵儿的缘故才不愿意去霁城,那好解决,梵儿昨天就出门办事了,现在人不在霁 城里,要十天后才会回来,你到霁城不会见到他,如此你可以放心留在霁城了吧?」 「贤侄不在城里?」秋太华看着独孤胜问。 「嗯,梵儿外出办事,要一些时间才会回来。红红,你不想见梵儿,正巧他 也不在,这真像是上天特别的安排,表示你一定得来霁城作客了。」独孤胜高兴 说着。 秋太华也劝着爱女,「红红,你独孤伯伯说得对,既然贤侄不在,你便可以 毫无顾虑的去霁城了。」 「我……」秋嫣红还在迟疑不定,但其他人已经替她作主了。 「就这么说定了,红红,伯母是不会让你走的,我还希望你能永远留下呢!」 独孤夫人话中似乎有话。 「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夫人,你带红红上车吧!」独孤胜吩咐。 独孤夫人揽着秋嫣红往外走,开心地告诉她,「红红,伯母还带了见面礼要 送给你呢,就在马车上,你一定会喜欢的!」 在这样的情形下,秋嫣红如何说不?只得不甘愿地被拉上了马车,前往她最 不愿去的地方。 不过听闻独孤梵不在,让她的心安定许多,但这一切实在太巧合了,令她觉 得有些怪异。 算了,应该没问题吧,只要在独孤梵回城之前离开就行了。 她不想见到他,一眼都不想!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