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姐,你怎么会被登徒子缠上?他看起来很自负的样子。” 竹轩的藤花风叮当响,以竹管承接的泉水潺潺流入臼形小池溢向底下的荷池, 一朵朵出水而立的娉婷绿迎风轻曳。 依着山,高大的林木环伺竹轩,自然地开出一条路供人往来,桃、李花满树哑。 轩后有数棵红梅,白梅长大半山壁,香气幽馥的桅子花生大已长满果实的苹果 树下,乱了花序的迎春金黄四散,成扇形开在靠山的坡地。 花香,果香,绿草香,伴着淡淡的松木味道,宜人心脾地而不气味混杂地令人 皱眉。 属于大自然的祥和悦世。 “梅儿,你觉得他如何?” “嘎?”梅柳眼露迷惑地偏箸头。 “很可爱,位人类小朋友……或者该说是刚强的男人吧!”挺有趣的。 她愕然地一瞟。“小姐,你不会当真瞧上了他?” 仙凡如云泥,隔着重重天。 “你说呢?胡蝶似真似地问,扑朔难测。 “小姐莫要考验梅儿的修行,我只是株小小梅树。”她苦一张脸指指轩后那株 与轩顶齐高的红梅。 “叫你多学着点总嫌烦,用时方知平日的慵散了吧!”胡蝶笑着轻拧她皱着的 俏鼻。 “小姐,我才两百多年道行,哪能和你比。”梅儿不服地发出微弱抗议声。 连小姐都算不出因果,她哪敢剽越。 蝴蝶一喟。“纵有上知天, 下识间的仙术在身,却难以摆脱修行者的宿命,无 法预测自己的未来。” 天规有定律,仙界众生有七七四十九劫,一渡恶劫可登七重一,与佛祖同修。 或是行百善以化一劫,修行者可以预测其他仙人近期的祸福,对于自己的连明 白也只能算出大概的轮廓预防,做不到完全的明澈。 因此明知灾劫的到来却无力化解,唯有怀着等待的心情接受既定命运。 对她来说,生与死并不重要,然平静的生活将掀起波涛。 “有时,生为凡人反而幸福,轮回千次体会不同的人生境遇,感受激烈的七情 六欲。”这是她离不开红尘土的原因。 在滚滚俗世中,她结交了不少人类朋友,只因怕寂寞,想揽一丝温情。 上天赐予为女人时,不忘把女人特质加进去,她是只渴爱的蝴蝶,但是现实不 允许她拥有唾手可得的爱情,毕竟她不是人。 “小姐,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千万别太相信。”她是过来人。 “瞧你紧张的,一回爱错就步步防,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新厌旧,乱花心一把, 黄蜂不就只守着你……” 梅儿表情一红地穷嚷嚷。“少在我面前提起那只死蜜蜂,一副人家欠债不还的 鬼模样,恶心死了。” “别在别人背后说坏话。” 冰冷的话语蓦地响起,微热的气氛尖场冷却。 “你……你……你是鬼,呀,走路都不出声,想吓人。”讨厌的家伙,老是莫 名其妙的出现。 “我是黄蜂。”不是鬼。 梅儿气愤地用紫荆刺他。“不用在我面前自我介绍吧!你身上几根刺我清楚得 很。” 黄蜂再怎么凶狠也只有一根致命的尾刺。 “要我脱光让你数吗?”黄蜂的口气平淡无波,眼角有抹淡得几乎透明的谑色。 “你想害我长针眼?” “我在牺牲、奉献。”把自己当祭品供上平台。 扁抿着唇的梅儿用力瞪他。“我、吃、素。” “我正要改名素蜂。” “你故意找我麻烦是不是,我讨厌采花蜂。”她挫折的口吼。 “我很久不采花了。”只采梅心。 相对梅儿的忿忿不平,心仪黄蜂的江月昙不发一语的注视他后脑勺,争取短的 时间收集他一言一行,聊慰寸心。 有人不知福,偏她无福受,多讽刺的画面。 如水中游鱼,觅不到水面影花,抬头空叹息枝头黄莺的无视,两两无心。 “小姐,杀死一只毒黄蜂算不算犯天规?”真想扯下那张冷脸。 甩不掉卫森纠缠的蝴蝶回她一句。“你可以试试梅瓣有多脆弱。” “小姐,你瞧不起我的能耐。”她哪有那么差劲。 “不,我在告诉你现实的可怕。”五百年修为的蜂王会敌不过小小梅精? 那才叫笑话。 梅儿恼怒的低头一跺。“你们都欺我我。” 她像爱耍性子的小推推文风不动的黄蜂,继而不悦的猛踩他脚,见他无动于衷 反更火大,狠狠甩上一巴掌跑向本命树生闷气。 黄蜂见状扬起白翼,正欲飞栖梅树…… “好歹带点笑容,你是去求爱不是杀敌。”胡蝶好脾气地提醒。 他扯扯僵硬的脸皮上扬。 “算了,笑比哭难看,回复蜂王本来面目,扬翅一拍,飞向心之所至。 “你回去了,蝴蝶谷不对外开放。” 神色一漠,胡蝶正式下逐客舍。 隐私的谷内生物最看重的一件事,没有愿意白老鼠般让一些假借各项义的闲人 当实验体,借以哄抬自身的名气。 更有些招摇僮骗的术土张旗鼓,打着除妖斩魔的口号镇日骚扰,装模作样地画 符任意张,贴乱洒,惹得谷内人得作法收拾垃圾,维持原先的纯净与安宁。 蝴蝶谷不需要是非,红尘不该染了这片净地,他必须遗忘。 熟悉的咒语含在舌尖,不意遭打断。 “你用不防我,我不会泄露蝴蝶谷的秘密。”卫森不高兴她聚变的疏离态度。 “秘密属于复记忆的人,我有义务维护谷中的宁静。”全怪黄蜂的不知节制, 蓦地外人面变身。 直接把他们一谷非人的事实坦明。 不复记忆……难道……“你们懂得消去人们脑中的记忆?” “我们?!”有人同等修持千年? 虽然是同谷修行,各人所习手法不同,但能除却脑中所存之影像,怕是无人能 出其右,连五十年前破情劫名列仙班的玉簪仙子做不到。 所以,她不免好奇地发出疑问。 “我想你也不是人。”他黑眸一深的吐了一口气。“我‘应该’见过一只有般 大小的七彩蝴蝶。” “你见过……”蝴蝶惊讶的软音一扬。“我……我想你是在作梦。” 卫森轻柔地抚上晶亮眼眸。“这双灵美的瞳眸在我梦中来去二十几年,你说我 该拿它怎么办。” “要我挖给你?”她不确定能否再生一双眼。 “有件事我的父母一直瞒着我,是佣人无意意透露,我曾在十岁那年失足坠谷, 三日后毫发伤在地蝴蝶群中被寻获,你觉得如何?” “是你……呃!你的故事很有趣。”原来他是当年那可爱的小男孩。 “你不打算满足我的遗憾?”她的回答令他老大不满意。 “难不成你要我承认是七蝴蝶,未免荒廖得过火。”她先声夺人地抹煞切。 “你是蝴蝶。”他不容她狡辩。 “姓胡名蝶,没人规定胡蝶两字可以相通用吧!”她抵死不承认。 那年她去花莲访友,飞经谷关的一处蝴蝶育地,一时心喜停下来与群蝶聚首, 欣赏当地的美景。 一黑色物体由天而降,她不假思索地扬迎,飞上半空中接下年约十岁大的小孩, 在搜寻队来前暂为守护。 小男孩天真的脸孔有一抹超龄的成熟,她看了不舍才化身为人形陪伴,教导他 当小孩的快乐。 后来他的家人来接回去,小孩子的真言成了大人口中的胡言乱语,为了避免惹 出无端猜测特夜去消除其记忆,顺便退了体内虚火恢复健康。 一晃眼数十寒暑的交替,若非他提起,此事已成云烟,水流束去不回头。 岁月好无情。 “说实话很困难吗?”卫森已认定是她。 “苦苦逼问很痛快吗?”胡蝶回以冷犀的眼神。 两人互不退让,四目凝视。 一股暗生的情潮在眼交会处轻燃,微微加温入血液之中。 卫森突然笑出声地火速给予一吻,两手急握她欲退却的双腕拉入怀中。 “无妨,不管你蝶是人,我都要定了你。” “男人的劣根性。”她低叹。 “别用你理智的脑袋审核我,我只是一个很单纯的男人,为寻你而生。”心, 终于完整。 胡蝶复杂得令人头痛。 “用你的心来看,我像是轻浮;放荡的人吗?”他严谨的五官刻划着肃然。 “也许你的叛逆期来得迟缓,人,不只一面。”他的心是奔野不羁,与外表的 沉稳不符。 “我隐藏的这一面只为你开启。”他神情温柔地以深邃的黑眸盅惑她。 女人都是软心肠,她亦不例外。 “有没有人说你很顽固。” “有。” “死了没?” “在我面前。” 幽然一笑的胡蝶拿他没辙。“没人敢用威胁口吻说要我,你是第一人。” “也是最后一人。”卫森接着道。 “自大。”她翩然地一瞟。 “是自信,你我的缘份早已注定。”抓住了,就不放手。 “是吗?”她没他那么乐观。 同行的江月昙早被他发走,梅儿生闷气躲在梅树里不出来,不善言词的笨黄蜂 依然冷一张美无俦的脸孔守候。 不管是何生物体,一遇爱情总是为难。 “胡蝶儿,你只管恣意飞舞,天塌下来由我来顶。”他不爱看她两眉一颦的愁 颜。 “天真的人会比较快乐吗?”她取笑他的无知,凡事岂能预料。 “是你想得太多。”他眷宠地吻吻她的鼻梁。 “我经历过的人生不是你能想像。”她觉得老,在心态上。 卫森温柔地挑起她的下巴。“把你交给我,未来我负责。” 独自飞行了近千年,胡蝶一丝动容地忘了坚持,寂寞的日子多蚀心,几乎要以 为自己的肩足以扛起千山万水。 有人依赖的感觉真好,即使短暂如百年,她想稍做休憩。 “我是个难伺候的女人。” “我是富裕的男人,养只蝶儿并非难事。”只要是她,他甘心倾力一搏。 “你一定会后悔。”当他逐渐老去,而她依然年轻如少。 “不会。” “肯定?”她不像分拥有比信心。 “这是我的选择,无怨无悔。”蓦然他想起另一位“无怨无悔”的女子。 看来今生定辜负她了。 “你在想其他女人。”她能看透他的思绪。 “我只想你。” 他以口覆唇堵住所有的琐事,两人之间只有彼此没有他人。 这是种隐瞒,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况下。 “啊!怎么有蛇?” 不意外地,卫森以保护者之姿抓住蛇身,拼命地想把巨大如臂的环节蛇往外抛 去,掌心努力地要攻蛇七寸的弱处。 谁知下一刻手中无物,眼前立了位猛吐大气妖娆女子。 “天呀!他差点掐死我。” 胡蝶从容的拉下裙摆理理发丝,把不必要的慌乱收在浅浅薄笑中。“银丝,谁 叫你顽皮。” “蝶姐,你几时勾搭上野男人,可否分我一用。”母蛇银丝妖媚地抛送秋波。 你敢,卫森用眼神警告胡蝶。 她不是不敢,而是不愿。“别胡闹了,大热天来找我必有事,说吧!” 蛇是冷血动物,适诮不了高温环境,因此天热就躲在树洞内乘凉,如非必要绝 不曝晒在太阳底下。 “妙舞出车祸了。” “妙舞?”她微惊地掐指一算。“伤得不轻,这丫头有苦头吃了。” “才伤得不轻呀!我看全身有一半包白布。”她刚巧经过一瞄,差点吓掉她的 蛇皮。 “谢了,银丝,我会去瞧瞧。”她早提醒过妙舞少出门,少管闲事,可她仍是 听劝。 “帮我问候一声,免得她老踩我尾巴。“她真怕了小娃儿的活泼天性。 胡蝶应和了一声。“天热早点回去躲阳光,不然斑会晒没。” “蝶姐,你别急着赶我走,让我主他好上回嘛!”银丝动着蛇一般的腰朝轩内 唯一的雄性生物靠近。 卫森脸一沉的走到胡蝶身后一揽,明显的表现出拒绝的意味。 “喝!蝶姐,他不怕耶!”居然敢瞪蛇女。 蝴蝶的腰一紧,笑得局促。“银丝,你的男人够多了,不用再收集他。” “可是……他看来很猛。”能让女人高潮连连。 银丝喜欢男人,在人类的世界是一位艳远播的交际花,只有挑男人的份,没有 男人有本事占据她的蛇窝。 她高兴时可以同时和数个男人交欢,一夜纵情不够还来个五天六夜是常有之事, 男人爱她在床上的表现,抛妻弃子的不在少数。 没人内疚感,她要的不过是身心上欢愉,蛇是缺乏性的。 完全冷血无温。 “不想我生饮血变得更猛,你最好识相点。”当他是砧板上的肥肉。 “哇!好坏的脾气,我喜欢。”银丝故意闹他,薄汗微湿后背。 卫森冷冽的半眯着眼。“听说蛇胆很补,你不介意我开膛一割吧?” “嘿嘿,有话好说嘛!我正要去躲阳光。”天晓得她干么怕一个类。 “滚。” “蛇是用滑行的不用滚。”会打结。 “嗯――”他冷沉一哼。 “是,我要滚了。”她没志气的将身一变,蛇形一溜。 银丝怕热地钻向竹轩后侧的阴凉处,改去调戏梅树上的酷的黄蜂,顿时咒声不 断。 “的脾气真的很糟。“挽着典雅染色的竹编小提包,蝴蝶装进瓶花粉。 “因为我为守身?”卫森不悦地蹙眉。 好笑。“你吓到银丝了。” 她很少看到银丝会怕人,乖乖地舍弃和男子温存的机会以本尊现身。 据她了解,银丝从不放过她看上眼的男人,不管对方有心无意,媚术一施鲜少 有男人逃得开,神情涣散地当她裙下臣。 而刚才他一威胁,她连忙卷尾溜走,可见他凶恶得连蛇都要退避三舍。 “难不成你要我当你的面和她苟合,来场人蛇战?”他有些生气的低吼。 一入蝴蝶谷他便有心理准备,定有玄妙之呈发生,所以他冷眼黄蜂化身,梅树 成精。 再来一条大蛇又何妨,他恨不得扭断了这爬行动物的背脊,叫她闹不了事,硬 生生坏了他的欲望,把欲火逼回小腹。 “她是我的朋友,你太苛求了。”好在有她的出现,不然就毁了修行。 她还是处子之身。 “这样的骚货不要也罢,简直想生吞人。”他不屑的一嗤。 “你说得太严重了,银丝不过迎合男人喜好……”男人就爱她的骚味。 卫森冷瞅她不放。“你最好别想把我送给她当食物,我会先掐死你。” “你是容易摆弄的人吗?”算是考验人性吧! “而且的脾气很暴躁,你在考虑摆脱之际,先想想是否承受得了。”他说得很 冷。 “摆脱你?”她不解地停下手边动作。 “我说过我不会放手,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张大网逮住你这只不安分 的蝴蝶。” 失笑的胡蝶把紫色甜果放入提包。“谁说我要逃,卫大总裁?” “我不喜欢你嘲讽的口气,叫我森。”头衔是留给外人尊敬,不是“内”人。 “我哪有嘲讽,你太敏感了。”她不会随意嘲笑生命体。 修行戒口恶。 “你眼中还的没有我的存在?”他快气炸了,她却一副去淡风轻的模样。 “怎么了?”她不懂他为何发火。 还敢问他怎么回事。“你收拾行李要去哪里,想离开我吗?” “嘎?!”她怔了一下忍不住放声大笑,不若平日静宁,无争。 “你觉得我很好笑还是问题很蠢?”他想生气却发不了火,她的笑容得令人心 悸。 “都不是。”胡蝶得抚腹弯腰,无法好好回答他。 没好气的卫森轻拍她的背顺气,觉得自己很窝囊,生平第一次不动怒地面对位 拿他当笑的女人。 “笑够了没,你想把肠胃都笑出来摆摊吗?”瞧她,笑得脸都红了。 “你……你敢买呀?”看他脸色都变了,胡蝶顺了顺气。 “蝶儿――” “好啦!别恼了,你刚刚没听银丝说妙舞出了车祸吗?”这人的幻想力真丰富。 “那又怎样?” “妙舞是我自幼养大的娃儿,她受了伤我理应去探视。”医院中很小有素食。 收状妙舞是因缘际会,她咱一处火灾现场,见一妇人狠心地将稚龄女婴往火场 里丢,她赶紧以手指一点救下女婴,并用幻术让妇人以为女婴已在火中燃烧。 随手一算,得知此女婴与父母缘份不深,若是送回是父母身边心然早天,因此 取名妙舞收养之,来日再送还其生父。 卫森冷硬的脸颊略微一松。“你收拾行李是要去看她?” “这里的花花果果对伤势有益,妙舞不是个静得下来的孩子。”她说话的表情 像是溺爱小孩的母亲。 “她多大了?”他不动声色的问。 “二十一了吧!” “胡蝶,你还承认自己是七彩蝴蝶,自幼养大孩子的你怎么不见老态?”他环 胸谑笑。 “嘎!你套我话。”真卑鄙。 “嗯哼!” 胡蝶难得恼火的一喊。“我驻颜有术,天生不易老。” “喔!”再转嘛!他有得是时间和她磨。 “有没有人说你很讨人厌。”真想打掉他笑得邪恶的蠢容。 随之一想,她暗自呻吟,才一会工夫,她竟然有力思想,太可怕了。 他……他真是她的坏榜样。 “你不是正在说。 ” 卫森顿了一下, 帮她提过看似小巧却重得要命的提包。 “不过无晓得女人都口是心非,好掩饰心中的爱慕。” “你……” 不被说中心事,而是气得不该说什么。 劫呀!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