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呀!我的天,我不敢相信、我不敢相信,这叫我怎么敢相信,你到底对 自己做了什么?你居然这么对我……天呀!天呀!我要晕了!我要晕了,谁快来 扶住我,我的血压一定又飙高了,我的药呢?快拿来……我的呼吸……” 一具足足有三个人宽的人体航空母舰冲过来又冲过去,表情夸张得好像看见 老虎突然吃素、猫熊变成大象似,动作之大让人以为她要拆房子,脚步声恐怖的 震动力让在墙角的书柜大幅度的一晃。 凡是大船航过的角落,人人缩腿抬脚藏身体,避之唯恐不及的生怕被八级飓 风扫到,自动开出一条红海走道供其行走。 按她这种惊人的吨位,理应是笨拙蹒跚地拖着步伐,走一步喘一下十分辛苦, 活似快断气的模样,可是她…… 唉!该怎么形容罗珊珊才好呢? 四十岁不到却看起来像五十岁的精明婆婆,眼睛被厚重的眼皮给压得扁长狭 细,给人一种刻薄、爱探人隐私的感觉。 其实她这人还算不错,很会替人着想,有点爱贪小便宜、菜市场个性、嗓音 特大,除了肢体语言特别丰富外,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是她骂人的技术,在业界可 是出了名的。 三十岁以前她是个体重不到四十五公斤的世界级名模,因为甲状腺肿大接受 治疗而暴肥,不到两年时间体重增加到九十八公斤,不得不退出她深爱的行业另 谋高就。 而她最无法忍受的便是看到别人不知节制,为了贪一时的口腹之欲暴饮暴食, 破坏辛苦雕塑出的完美曲线出现视觉上的臃肿线条。 即使那只是一点点小误差,还构不上罪大恶极。 “瞧瞧你,瞧瞧你做了什么!我说过多少次一过了晚上八点就不要再进食, 连喝杯牛奶也不行,你把我的话听进去几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天呀! 天呀!天呀!她一定是遭到诅咒了。 “大妈……”有必要那么激动吗,地板都快被她的象腿给踩烂了。 气势惊人的罗珊珊高声一喝,“闭嘴,任何人都不许替她说情,谁敢再多说 一句,我就剖了他的舌头。” 染着一头红发、化着浓妆的女孩闻言立刻伸出两只食指在唇上打个又叉,表 示她贴上了胶带不敢跟恶势力抗争,抱着半人高的龙猫玩偶往后一躺,两脚大开 毫无形象可言,像个刚从感化院出来的恶女,一点也看不出哪里优雅高贵。 女孩身边则端坐着另一位黑色长发的飘逸少女,眼儿汪汪如澄净的湖水,不 带一丝杂质,抹着淡妆、一身雪白,一眼看去就是好女孩的模样,非常干净舒服, 是那种绝对做不了坏事的类型。 实则相反。 看似叛逆的红发少女才是个乖乖牌的好学生、父母眼中的好女儿,更是朋友 心目中最高得票的麻吉、知己,为了工作而不得不缺课会托人抄笔记,学业成绩 总是保持在中上,目前就读某国立大学财管系,大二生。 可是她身旁这位看似乖巧的搭档却是个不爱读书的叛逆少女,国中毕业就不 想升学,一心只想投入演艺圈,自认为没有高等学历也能赚大钱,说什么也不肯 重回校园。 要不是她的父母强施压力,威胁要把她送去国外“自生自灭”,否则十分有 主见的乔洛妃绝不可能勉强混个文凭,当个三流学校的五专生,念了七年还没毕 业。 “我实在难以接受你竟然会给我搞这种飞机,才一个礼拜就胖了零点五公斤, 你要怎么向我交代?你说呀!”绿油精呢?她的头又开始痛了。 “我又不胖……”老是唠唠叨叨念个没完,当她是刚出道的新人不成? “还敢顶嘴,这一个月你吃了多少高热量的垃圾食物?一共胖了一点三公斤 耶!你知道多了一公斤的肉在萤光幕前有多糟糕吗?整个人都向外扩张了,惨不 忍睹。”她都看不下去,差点关机。 “大妈,我才四十六公斤”而已“。”以她一百六十七公分的身高,这样的 体重还嫌不轻。 要是让她阿嬷瞧见肯定又要心疼了,嚷着要杀几只鸡帮她补补。 罗珊珊冷笑地一掐她腰间多余的赘肉,毫不客气的做比较,“你瞧小慧”才 “四十三公斤,而且还在减肥当中,准备朝四十迈进,人家这才叫敬业精神。” 干么扯到我头上?我已经很安份了,没再开口,大妈你就别再害我了。嚼着 口香糖的徐小慧一脸无辜。 “我天生是易胖体质有什么办法?不像AK越吃越瘦,风一吹就飘定了。”乔 洛妃说着就张口咬下一片洋芋片。 她是童星出身的艺人,三岁时因为一则广告而被某连续剧导演相中,拍起戏 来口齿伶俐又活泼讨喜,演技生动而惹人怜爱,第一部戏就一炮而红,成为当时 年纪最小的明星。 到了青少年时期该转型了,不意她的经纪约却被转给一家黑心经纪公司,强 迫她拍三级片不说,还以她曝光过度为由要她全力配合力捧出资老板的情妇成一 线演员。 以她反骨的个性当然不肯做如此牺牲,在萤光幕前她十分爱惜自己的羽毛, 这种为人抬轿还遭人贬低身价的事她无法接受,一得知此事便和公司老板杠上, 所以被冻结演出长达三年,直到合约期满为止。 后来她遇到自行开业的罗珊珊,以当年模特儿界的经验开创事业第二春,重 新包装快要被观众淡忘的她,和另一名刚入围金曲奖的新人组成歌唱团体重新出 发。 团名“天使与恶魔”,她的搭档就是徐小慧,纯洁的天使以一袭白衣出现在 观众面前,而邪恶的恶魔穿着性感的低胸红衣,营造出一正一邪、一清纯一冷艳 的强烈对比,每每一出场便夺定所有人的目光。 第一首单曲推出后就拉出长红的销售量,正式发片不到三天即登上排行榜冠 军,还蝉联七周第一名,为景气低迷的唱片界打了一剂强心针。 之后陆续推出的几张cD一样畅销,挟带着高人气的偶像旋转,周边的商品同 样卖到缺货,一度让歌迷疯狂到彻夜不眠,只为排队抢购两人的公仔娃娃。 她们确实成功了,演唱会场场爆满,甚至到了一票难求的地步,为她们带来 旁人无法想像的名利和财富。 可是成名也有成名的压力,昵称AK的徐小慧还好,她本来就静,就算一个月 足不出户也没关系,只要替她储备好食物和水以及一大堆漫画小说。 而TC乔洛妃却是一刻也静不下来的过动儿,在众人面前扮演甜美可人的小公 主对她而言是件痛苦至极之事,长久压抑下来连她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有时 还会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活着,常常有想往住家楼下跳的冲动。 而她住七楼,独居。 “不要找借口,不管用什么方法,断食疗法、吃减肥药、运动,在你拍下一 支MW前,起码得再瘦五公斤。”太过痴肥会让摄影师倒足胃口。 “五公斤?!”她在开什么玩笑?距离拍摄日期只剩不到一个礼拜。 这个数字对爱吃的乔洛妃来说,简直是有生以来最大的梦魇,她觉得自己已 经被逼到极限,快要崩溃了。 “对了,你脸上那颗痘痘是怎么回事?不是叫你勤做保养,又给大妈我偷懒 了是不是?一下舞台倒头就睡,连卸妆动作都没做是吧!” 贪睡也是她诸多缺点之一,了解她甚详的罗珊珊又是一阵指责,骂声连连的 不给她留一点面子,罗珊珊关心的只是她能不能用最好的一面上台,不招来批评。 虽然乔洛妃已是贵为天后级的艺人,大街小巷不时播放天使与恶魔的歌曲, 但在求好心切的罗珊珊眼中,她永远是不及格的分数,好还要更好,才能赚进更 多的名声和Money 。 “大妈,我们真的睡眠不是啦!你不要帮我们排太多工作嘛!TC连黑眼圈都 跑出来了,你就饶了她这一回。”她也很累,忙得让她爸妈老埋怨少了个女儿。 乔洛妃感激地看了徐小慧一眼,不过脸上的表情仍是沉沉郁郁地,没什么精 神。 “怎么,你是人,她就不是人呀!人一红就给我拿乔,想当初要不是我看她 小女孩挺可怜的,想法子帮她翻身,她现在哪红得起来?”早就没她这号人物了, 消失在善忘的观众脑海里。 “话不是这么说,我和父母同住,有他们照顾,起居饮食正常,当然会比她 看起来有朝气些,TC一个人住怪寂寞地,你就不要再怪她了。”要不然大妈的口 水一泛滥,连她也要遭殃。 “不怪她要怪你喽?明明叫你这几天别外出,为什么还会被人拍到你和陈制 作一起用餐,而且还相谈甚欢,一副坠人爱河的模样。”这笔帐她还没跟她算呢! 今天的报纸刊了一大篇幅,害她接电话接到手软,一再询问她家的艺人是不 是人家劈腿的第三者,与已婚人士交往密切。 只能说小慧的坏女人形象做得太成功,大家理所当然的认为她会勾引别人的 男明友或老公,如果她坦诚没做此事才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魔女AK生来就是要毁灭男人,谁能不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呢?虽然她从出道以 来只交过两个男朋友,而且时间都不长,最后还被甩掉。 “哪有,我们是一票人出游,说要替小花庆祝生日,刚好陈制作和人约在那 里谈事情,见到我们在吃蛋糕才过来和我们坐一会儿,要我帮忙问TC有没有拍戏 的空档,他有一档民初戏过两个月要开拍。” 同是天使与恶魔的成员,每次一有好的剧本总是先问TC,而适合她的角色永 远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狐狸精、坏女人,想想还真是有些呕。 不过那些狗仔也真厉害,明明是一大群人同欢,他们就是有办法让其他人变 成背景,硬是掰出一则绯闻帮她打知名度、搏版面,她也不算太吃亏。 只是不知道陈制作回到家后会不会被老婆大人罚跪算盘?听说他很惧内,精 明能干的太座掌控家中经济大权,将他的荷包勒得很紧。 看来,她要向他说声对不起,毕竟她的名声不是很好,谁的名字跟她连在一 起肯定没什么好事。 “对啦!大妈,我可以作证,陈制作只在要离开时搂了AK一下,他们之间绝 无暧昧。”见证人花恋恋拍胸脯保证。 花恋恋就是小花,是她们的宣传,长相嘛!呃,有些抱歉,属于精忠报国型。 “哼!你们这些花虫子就会给我找麻烦,一个个不安份地尽出纰漏,叫我如 何帮你们圆回来?”累喔!没一个让她放心。 “何必去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闹一阵子就烟消云散了。”心情烦躁 的乔洛妃点燃一根烟,吞云吐雾的模样像是老烟枪。 罗珊珊一见她又犯戒的抽起烟,气得一掌拍掉她手中的淡烟,“形象、形象, 你要我说几次?你拍的拒烟公益广告有多受欢迎呀!身为拒烟天使不可以做坏示 范。” 天使要有天使的样,谈吐举止必须合乎人们的要求。 “又没有外人在,偶尔来一根就别罗唆了,我心头闷。”她整整有一年没休 过假了,很想山上的阿嬷。 算起来,从她走红后已经好久没去看过阿嬷,每次都是她拖一老迈的身子下 山看她,而且还常常见不到人白跑一趟,她真是不孝。 “闷什么闷?你敢嫌我罗唆,若非我跟前跟后地帮你收拾残局,你现在能成 为梦中情人票选第一名吗?”不知好歹,翅膀长硬了就忘了是谁的功劳。 非常不喜欢罗珊珊动不动就拿人情来压她们,好像没有她这只幕后推手,她 就无法从谷底爬起,听了让人浑身不舒服。 性子烈的乔洛妃是可以忍她一、两句,毕竟她真的对自己有恩,可是她老在 耳边念实在烦,就算圣人也会火大,何况她们的收入算是天价,身为经纪人的她 其实捞了不少油水,却老不知足地要她们超时接工作,不给她们休息的时间。 “喂!叫你别抽烟还抽,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你要再这么任性,我 一定让你的事业由红转黑!”看她还敢不敢乱来。 点燃的烟再度被抽走,乔洛妃冷冷地看着那堵臃肿的墙,“是吗?你舍得放 开我这棵摇钱树?” “你……你以为我不敢吗?”被说中要害的罗珊珊恼羞成怒,难堪的脸色真 的很难看。 “张志明,你这混世大魔王,又给我躲到哪里去摸鱼,还不快滚出来——” 山林中回荡着如雷贯耳的吼声,从半山腰传到山脚下,又从山脚下传回半山 腰,随着风声来回震荡好几分钟,久久不散。 大约三分钟后,只见一个长相清秀斯文的青年从路的另一边跑来,气喘吁吁 地由一小黑点逐渐变大,从他松垮的衣服看得出他跑得有多急。 一年前他还是个白白净净的文弱书生,除了待在充当书室的房间外,几乎很 少到外头走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让他常被人戏称为见不得光的吸血鬼。 不过自从某人来了以后,他垂头丧气的背挺直了,毫无血色的脸变得很有朝 气,整个人晒出一身古铜色,肌肉结实得可以打死一头老虎。 虽然他仍希望能像从前一样,一心学画什么也不管,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 低头,他也只有向现实妥协了。 不过他还挺满意目前的生活,至少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不是浑浑噩噩地 追随世人的脚步,以为铜臭满身就是成功。 肯定自己才是他顿悟后的大智,他为自己找了一条艰难但心灵却充实的路。 “镇……镇长,你找我什么事?”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跑来,她不会再给他 出难题吧? 一手拉着裤头,一边喘得像条狗的张志明惶惶不安,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又惹得“上司”不高兴。 “怪了,你的脸色怎么那么白,是不是太少晒太阳了?”是鬼就要认命,大 白天别出来吓人。 忘了自己是叫唤他的始作俑者,一手擦在腰后的李元修看着比她高一个头的 男人,怪他没整理好仪容,吓到她的客人。 “绝对不是,是我跑得太喘了,所以脸色发白。”他连忙摇头如急擂的茶叶, 深恐她心血来潮叫他晒上三小时太阳。 真的,会中暑的,他的体力还没好到那种程度。 “那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我又不急。”万一把身体累坏了,她上哪找廉价又 勤快的员工? 李元修非常佩服自己的真知灼见,把这个人才揽在身边,随便安插个秘书职 位就能一个人当三个人用,而且不必花她一分一毫,薪水全由政府支付。 当镇长的好处还真是不少,两年后的选举她一定不能错过,有闲、有钱、有 地位,是镇上最有权力的人。 “嗄!不急?!”他为之傻眼,张大的嘴巴都快掉到胸口了。 “喷!你拉肚子呀?一身的屎味,不会直接掉进粪坑了吧!”这乡下地方还 有不少简易型厕所,长条一撇还有卜通声,溅起粪花“点点”。 他表情尴尬地捉捉耳朵。“李妈妈家的马桶不通,我刚才去帮她通一通。” “喔!有前途、有前途,她们家那个万年马桶早该换新了,你居然肯抽出一 分力。”换了是她会一脚踢坏它,省得满街都是她家的屎尿味。 越有钱的人越抠门,明明住的是华屋大宅,房子阔气又美观,由外表看来绝 对是富绅名流才住得起的高级别墅,单是装潢就花了五、六百万。 可是仔细一瞧,镀金的水龙头是李大叔不要的,重新上漆的浴桶是前庄刚爷 爷过世后没人要,堆放在路旁的,以及一插电就开始摇头摆尾的风扇,据说是从 回收车上硬抢来的,说要废物利用。 顶级的房舍、一流的师傅加工,里外光鲜得令人眼睛一亮,却多了一些“古 董”破坏了精致的室内布置。 “应该的,为民服务是我们一贯的宗旨。”天气不热,可张志明却紧张得一 直拭汗。 “我们?”她的笑变得热忱,反让人有种阴森的感觉。“我们是指谁呀?没 把我算在内吧?” “呃,这个……我……”他的汗流得更急,连背都湿了。 “服务是要收服务费的,我教过你没?”勤劳是一种美德,但要记得有付出 就有“收获”,做白工是傻子的行为。 “这……不好吧!只是举手之劳……”啊!完了,他说错话了。 顿时脸色一白的张志明手脚微僵,凝结的蠢笑化为千年化石,就这么停在脸 上没敢风化。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你哪只手特别爱劳动呀?麻烦举高点让我瞧瞧。” 她好久没拧断别人的胳臂了,真是兴奋。 瞧她兴致勃勃地摩拳擦掌,僵化的张志明总算找回点神智,慢慢地往后退了 一步。 “张大哥、志明兄,你不知道挖有钱人的钱叫替天行道吗?跳过富人的财窟 不搬有愧于良心,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世界大同、均富穷人?”啊!好痛心,这 家伙居然让一条肥丰从手中溜走。 “我……我……”她的表情好可怕,不会真把他拆解成一块块,好当废上给 填了吧? “我什么我?你真叫我失望,怎么教都学不会,有远大志向是很好,但要先 填饱肚子,没有饱胃哪来的力气干活?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画坛大师,你要量力 而为……晤!谁敢拍我肩膀?你不晓得拍孕妇肩膀会导致流产……” 喝!有鬼! 猛然抽口气的李元修按着狂跳一下的心口,责怪突然冒出来的竹竿鬼。 “老板,我的盐呢?” 原来是“爱情民宿”里的大厨张大仟,瘦长的身子在阳光底下仍显得阴气很 重,一副刚从坟墓爬起来的模样。 “大厨师,我警告过你多少次?在接近人后时一定要发出声响,你以为你那 张鬼脸很亲切和蔼吗?”下吓死几个人他不肯善罢甘休是吧! “我有出声。”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手上还拿着一柄冒着热气的锅铲。 “在哪里?”她要求他示范一逼。 不发一语的张大仟当她的面踩碎一片干掉的树叶,“我来了,老板。一瞪着 他、瞪着他,瞪到眼睛发酸,她才沉下声音地掀开刻薄的双唇,”为什么我没听 见?“ “因为你忙着骂人。”语气十分平淡。 说得好呀!大仟厨师,感谢你救我一命。差点要跪地叩谢的张志明以眼神表 达他的感激,可是人家连一眼也不看他,目光直挺挺地仿佛缺少焦距。 “你……”哼!跟死人沟通真困难。“你找我做什么?” “盐巴。我等着用。”煮菜没盐,口感变差。 “知道了、知道了,我叫张志明来就是要他去买些东西……喝!人怎么又不 见了?”一抬头发现张大厨又消失的李元修再度冷抽了口气。 真是的,早晚有一天被他吓出病来。 “张大叔刚刚才走。”张志明多事地添了一句,惹来两道加了辣椒的白眼。 “你,去买一袋盐回来,还有料理米酒一箱、味精、酱油,醋多买一些,豆 瓣酱和沙茶也别忘了,再搬几箱沙拉油……” “等一下,镇长,你认为我那辆两轮的”载卡多“能装得下这么多东西吗?” 他不是在抱怨,绝对不是。 一辆早已停产的白色伟上牌正以老迈的姿态斜倚在电线杆旁,前轮有点消气 的样子,座椅破了一个洞用胶带贴起来,看来下甚强壮但真的还能骑,只是发动 时间较长些,大概要十分钟左右。 这动作叫热车,因为它太老了,是阿公级的宝贝。 “你没瞧见树下那头正在悠闲吃草的牛吗?开四轮传动的”大“车去,把整 间店搬回来都不成问题。”油价又上涨了,要省一点。 “什么?!你要我……呃,用那辆牛车?”天哪!他肯定听错了。 “怎么?!有车让你用还嫌弃?有本事你以步当车,一步一步把我要的补给 品给扛回来。”她冷笑地扬起眉,将购物的清单塞到他口袋里。 逼民上梁山呀!他可以说不吗?“小陈呢?他才是领你薪水的员工吧!” 而他是“公务员”,不能挪为私用,虽然镇长和老板是同一人,同时也是他 的上司和房东。 一提到小陈,李元修的表情马上转为阴天。“那个不要脸的家伙又给我请假 去找黄泉了。” “呃.呵呵……感情真好。”完蛋了,他又问错话了。 干笑不已的张志明打马虎眼,局促地直搓手心,对于司机小陈的“事假”感 到一阵欷吁,人家那把年纪还能交到年轻漂亮的女朋友,他就显得逊多了。 “是很好呀!好到得在民宿里当长工,西元二0 四0 年前他都得为我做牛做 马,直到他做不动为止。”嗯哼!敢给她放牛吃草、不务正业,她不整治整治一 番怎成。 “哇!这么狠……”打了个冷颤,他想起自己惨淡无光的未来。 “唔,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我开牛车去、我开牛车去……”如果他不被人笑死的话。 以前小陈怎么敢开着牛车到处走?而且还十分得意地四下吆喝,生怕人家不 知道牛车开道有多么威风凛凛,连大卡车都得让行。 面子呀!面子,看来他学画的修养还不到家,火候不是,让他抛弃不了世俗 人的眼光。 换成是柳老师肯定没这烦恼,一身仙风道骨有如天上仙人,不管做什么事, 看起来都风雅得像他笔下的山水画,沉静中见宁和。 “记得到阿银婆婆的店买,阔嘴青蛙伯家再下去一点的转角,不准到一般的 生鲜超市。”她特地嘱咐一声。 “为什么?”觉得奇怪的张志明脱口问道。 “因为她一个老太婆守着一间破店不肯搬,儿子女儿嫁的嫁、娶的娶,全在 外地讨生活,没人肯回来照顾她,我怕她死在店里没人知道,咱们多去走动走动 好帮她收尸。” 听着她看似无情,实则关心的话语,他会心地笑了。“是,镇长。” 你真善良。他这句话没敢说出口,不然她的拳头一定落在他身上,大骂他满 口胡言、识人不清,她可是向钱看的李元修,没有同情心。 不过,他必须承认,爱情民宿换了她当老板后,日子的确过得有趣多了,让 他乐得“回家”,没想过要搬离“房租”超贵的民宿。 即使有时候得面对这种状况。 “还不快去,你在发什么呆呀?信不信我用拖鞋敲破你的脑袋,让你长点智 慧,免得痴痴呆呆的叫人看得冒火……还有你,雷丝丝,给你的温书假还想用来 干什么?马上给我滚回房里看书,每一科成绩未达八十分,我就把你的皮给剥了 …… 你们这些懒惰虫……“ 吼声连连,为美好的一天拉开序幕,每个听闻李元修这充满元气的声音的人 都笑了,享受这热热闹闹的民宿生活。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