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冰封山上长年积雪不化,寸草难生寒风阵阵,白雪似霜覆盖大地,山势险要 易守难攻,狐猴鸟兽亦难通行,几无生息。 但在冰封山内有座千枫林,地处温泉口气候异常,不受四周冰寒之气侵扰, 独立傲然的全长在高峭崖谷,似血的枫红像火般拒绝外人的进入。 枫林中有座小绿谷,一幢朴实无华的古老宅院立于其中,随风飘摇的红色枫 板题着“红叶小筑”。 一入门,是代代祖先牌位所在,烛火不灭给人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不知情 的外人常以为进了义庄,白烛骨灰坛比活人还多,非请勿入,否则后果自负。 不过知门路的熟客不怕犯忌讳的话,祠堂的供桌旁放了一具年代久远的棺木, 推开棺木往里面一躺再盖上棺盖,将别有洞天。 滑行后竟见一片绿意,八角天井赫然在眼前,四座各有特色的阁楼让访客目 瞪口呆。 一株红梅高耸丈余植于东方,长年不谢果生花开,花中有果,果中藏艳,果 香四溢不输梅香,邪艳妖丽。 枝干分又处盘踞着一条遍体通红的火焰斑蛇,舌信不住吞吐似在守护梅树, 不准任何人攀折一果一叶,除了梅园主人罗梅衣。 西屋粱廊下垂挂了两排腐心兰,是兰园主人罗尔衣心爱的兰花,其味如腐尸 恶臭不已,不敢相信花形优美的晶兰竟生此异味。 初闻时只觉得难受想掩鼻闪避,殊不知味一人鼻已中了兰毒,头晕目眩四肢 无力,分不清东南西北,闻久必丧失意识陷入昏迷。 通常这种兰香被用以调制控制心神的迷魂药,若未服解药解毒,将有如行尸 走肉不能自己,任人摆布恍惚终日,不识嫡亲挚友。 而南面菊园和兰园正好相反,一片金黄璨璨的琉璃菊嫩黄生动,如此园主人 一般天真娇憨,卧其菊。圃满体生香,娇如初生的小野狐。 罗菊衣偏爱菊,外表看来如不解世事的小姑娘,但鲜少人知晓琉璃菊又叫笑 口菊,黄瓣带红蕊显得不俗,常有文人雅士以为能食,以茶烹之而食,最后狂笑 至吐血而亡。 北院竹园半片竹林环绕,竹身墨黑叶片似刀刃,地气长年阴湿生苔,竹节布 满黑白相间的小花,清幽带香。 叶和花本身并无毒素,但两者共煮再混以烈酒则极其毒辣,令人徘徊在生死 两难的关头痛不欲生,名为丧魂竹。 依赖成性的罗竹衣十分恋家,如非必要绝不离家,窝在竹园品赏所盗的赃物。 说起她们四人,就不能漏了提影响她们甚深的阴风怪盗侠小小,他其貌不扬, 鼻若壶口,因一手好盗技盗得楼兰第一美女风萨儿的芳心,今天下英雄饮恨不已。 楼兰女风萨儿乃楼兰圣女,自幼习练各家兵法及五行八卦,自创一套红叶八 卦乾坤阵法植枫千株,防止外人侵扰她所钟意的小小天地。 事隔多年后,独生女的绝色容貌为她带来四个同样貌美的外孙女,一门贼盗 轻功惊人,独步江湖鲜少人能及。 虽然没有男丁继承香火,可四名女娃的表现并未辱没怪盗之名,甚至发扬光 大的令武林人土咬牙切齿,恨不得揪出见不得光的贼寇恶盗。 只因为她们玩心一起,连人家的独门秘接也偷,加上注解和破解招式再“完 壁归赵”。 “让你上卫天堡盗御赐的血玉观音,你倒是耳背得很,拎个血玉蟾蜍就想蒙 骗过关,是你眼拙了或是我犯胡涂了,这巴掌大的小玩意怎么看怎么扎眼,扎得 我心口好闷呐!” “大姐,你别数落了,这小蟾蜍也挺可爱的,放左手心上抛玩刚刚好……” 呃,完了,好像说错话了。 “可爱?!”黛眉轻挑,秋瞳流转着一丝戏谑。“没想到咱们最可人的小菊 花也会逗大姐笑呀!这只小蟾蜍确实很讨人喜欢,用来垫垫观音的脚指头刚、刚、 好。” 香腮轻托,网红纤指慵懒扬起,着翠衫缎裙女子一脸无奈斜睨着娇憨的妹子, 一口叹息若有似无地逸出唇畔,那如月的眉儿弯弯,为她的天真感到苦恼。 同是血玉所雕却不可相比,三尺高的血玉观音出自唐代名匠之手,小小的血 蟾蜍除彷古艺技巧雕刻总少了一分神韵,怎能相提并论呢! 光是“御赐”两字就提高它不少身价,谁会舍菩萨身而就只蟾蜍。 这朵小菊呐!就是呆了些,让人不得不为其操一份心。 双手一合掌,自知有愧的黄衫小姑娘连连低首道歉,“大姐,你就忘了我这 回的失手,我保证下次一定把血玉观音拿回来,绝不会再让你失望。” “还想有下一次?”罗梅衣轻撩耳际落发,笑声如水涓过绸缎般细柔。“你 当卫天堡随时开着大门等你去光顾不成?!” “不过是卫天堡嘛!又不是皇宫内院戒备森严,我进去绕两圈肯定得手……” 噢!干么用瓜子壳扔她,她才刚换上的新衣裳呢! 笑得慵散的罗梅衣轻拈桂花糖糕,小咬一口地含着。“喷!不过是卫天堡, 你好大的口气,大姐我都不敢小看龙卫天这号人物,你觉得牢里的饭菜比较可口 顺喉是吧!” 兴起仅短短十年的卫天堡可非一般商贾之家,南货北药材运送畅行无阻,身 处于乱世仍能不受贪官污吏剥削刁难,可见其背景如何雄厚。 更别提人称武学奇才的堡主龙卫天有一身好功夫,师承何处无人知晓,创堡 至今没人敢上门挑衅,尊其为北方狼首。 他以惊人的实力蚕食北方庞大商机, 将商业触角伸至大宋领土,有银两流通的地方就一定有卫天堡的旗帜飘扬。 人人都想攀上卫天堡这块大饼,无所不用其极的钻营走后门,就怕落于人后, 连饼渣都没得舔。 不过年届三十的龙卫天性情阴沉,处事严苛不通情理,凡事 以他立下的规 矩为准不得二话,有过重罚毫不轻贷,下手不留 情。 即使亲如手足一样照罚不误,遑论是欲夺宝的宵小之辈,菊衣有几两重她还 会不清楚吗? 和枭雄斗智是比狡猾,她的火候还不到家,所以她才要她半路拦截而非冒险 躁进,龙家的人并非个个是高手,主角不在才好下手。 可惜她还是搞砸了,为了一只小玉蜍而放过天大的财富,让她不知该惭愧自 己教妹无方或是送她一个锅盖,羞见列祖列宗。 心里一再惋惜的罗梅衣用锦帕拭拭嘴,面霹桃李难及的清艳笑容。 “不是我看轻你那三脚猫功夫,皇宫内院戒备虽森严却不及卫天堡层层防卫, 你上了墙头可难落地,别指望我会去牢房探望你。” “大姐,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试试哪知成不成。” 不服气的 罗菊衣跺了跺脚,不信技不如人。 一旁一身粉衫靛裙的小姑娘咯咯的笑着,引来她不悦的怒视。 “小竹子,别学你三姐的不自量力,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不要拿命来玩。”想 死她会自己动手,用不着劳烦外人。 “是的,大姐,竹衣谨记在心。”罗竹衣挤眉弄眼的朝挨骂的三姐吐吐粉舌, 取笑她的失手。 可恶,这根小竹子,尽会扮乖讨大姐欢心,她只是不小心忘了还有血玉观音 嘛!瞧她们都拿她当笨人看待,至少她没空手而回,也算是给了交代。 罗菊衣满脸不豫,看得罗梅衣不觉莞尔,眼底含笑地勾起如玉小指。 “真是沉不住气的丫头,打草惊蛇还能逞强吗?回头抄写十遍老祖宗的《盗 训宝典》,看能不能磨磨你的急性子。”唉!这只小玉蜍的重量还真是轻呀!令 人想念慈目渡众生的观音菩萨。 明明可以多一尊收藏品丰富宝库,这会儿只能玩玩蟾蜍喽!好大的落差。 什么,十遍?!大姐在说着玩的吧!“他们又没瞧见我的脸,让我再试一次 啦!这次绝对不让大姐你失望。” 偷儿的手是用来盗物,哪能受缚于笔砚之间,老祖宗的遗训有几千字,她不 写到手断才怪。 “嗯哼!你认为练字不够是吧!枫林的叶子是不是也该扫扫了。”她是非常 爱护妹妹们的长姐,粗重的活她舍不得让她们从事。 “不不不……我练字、我练字,大姐的吩咐是为了我好。”罗菊衣惶恐不已, 拉着寡言的二姐衣角急喳呼。 “嗯!乖,没枉费大姐的一番苦心。”罗梅衣端起茶杯,温醇的口感温暖了 她的胃。 是恶意的折腾。她在心头嘟瞠着,没敢说出口。“那血玉观音还要不要?没 拿到手有损我们四君子的威名。” 没错,她们是贼,而且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贼盗世家,数代先人都以贼盗起 家,偷遍大江南北,即便面对豪门巨商的森严戒备亦从无失手过。 外界传闻四君子乃是由四位君子组成的盗贼组织,殊不知这是重男轻女,及 文弱的女子不可能飞檐走壁的想法所导致的误解。 也不想想这世上有多少男子喜好落花弄草呢!以梅、兰、菊、竹为信物留下 线索任凭追踪。 貌美如花的罗家四姐妹遗传了外祖母的绝色容颜,一点也不像其貌不扬的侠 小小,因此不会有人联想到他们的关系是如此亲密,承继其怪盗的癖好,爱偷人 家的珍藏自娱。 转动着手中瓷杯,罗梅衣看似欣赏杯上的瓷纹说:“你放心,该是咱们的绝 跑不掉。” “大姐的意思是……”如果注定不属于她们不就跑掉了。这句话放在舌尖, 罗菊衣没胆说出口。 十遍的《盗训宝典》已经够了,她可怜的嫩指得受苦了。 瞅了小妹一眼,她笑意深远。“反正大姐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上卫天堡逛 逛。” “大姐……” “你?!” “好贼喔!” 怎么也没料到她会亲自出马的妹妹们惊讶的瞠大眼,一副她吃错药似地难以 置信,这等“小事”哪需要关老爷耍大刀,阵前小卒就够瞧了。 老三失手就让老二上场,一脸冰霜的罗兰衣不仅不爱说话更是难得展颜一笑, 阴阴沉沉的活似刚从棺材底爬起来,猛地一瞧还真会吓掉半条魂,以为见鬼了。 但此时她脸上却浮现讶异,不懂大姐又在搞什么把戏?这件事不该由她收尾。 “你们有意见?” 那个嚷着好贼的罗菊衣哀叫一声,抱着脚直跳。 长姐如母,她们只有认命的份。 “大姐不在谁当家?” 凉飕飕的声音一出,罗尔衣立即后悔地想收回当自己没开口。 她的懊悔让罗家狐狸首看了好乐。“兰,你在舍不得大姐吗?” 她想回不是,但紧闭的嘴噤声不语,祸从口出的殷监实不远,她没必要当助 燃的柴火,死而后已。 沉默是金,古人有云。 “大姐,你怎么可以抢了我的差事……呃,我要去练字了、我要去练字了, 你别叫我扫落叶。”算了,先溜为快。 罗梅衣只是轻轻抬了下眼尾,低吐了一口气,原本忿忿不平的罗家小妹就冷 不防的跳开三步,唇瓣微抖的赶紧开溜,头也不回地直嚷嚷要练字,生怕人家不 知道她有多乖巧。 剩下的罗兰衣和罗竹衣当然“不会”有意见,大姐的决定谁敢忤逆,她不怒 而威的笑脸让人打从心底发毛,不由自主地先怕上三分。 “来吧!兰,帮大姐换张脸。”太美的容颜也是一种困扰。 没有任何动作只低喃一句,棺材脸的罗家老二拿出随身携带的易容器具,不 假思索地将她柳眉画浓,似雪肤色转眼黯沉。 如鬼斧神工一般,一张好端端的天仙容貌顿时受到摧残,在左涂右抹下变得 平凡无奇,错身而过也不会想多看一眼。 一柱香左右,一位衣衫褴褛的水村姑走出枫红似血的千枫林,她笑了笑扶扶 轻如棉絮的包袱,足下一点跃雪而去。 冰封山上没有留下她的足印,只有点点凹陷的雪痕。 “血玉蟾蜍被盗走了?!” 这不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至少御赐的血玉观音并未失窃,抄家灭族的杀头 罪暂且逃过,理应松了一口气才是,毕竟保住皇上赏赐的珍物。 但是一室静谧没人敢吭声,一口气憋着就怕不小心发出声音,战战兢兢地垂 下双眼注视一双大鞋,生怕它们走到跟前。 此时几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畏缩得不像话,心里责备着自己的轻忽和过于自 负,不把一般宵小看在眼里地招摇过市,以至于皮得绷紧地等候发落。 以卫天堡的财力而言,丢了一只名不见经传的血玉蟾蜍根本不算什么,九牛 一毛无关痛痒,再买个十只、八只不成问题。 坏就坏在那是要给岭南巫家的聘礼之一,他们坚持非要这只血玉蟾蜍不可, 因为是先人所留的遗物必须寻回,否则有愧先祖。 再者东西在卫天堡的人手中遗失,传出去对卫天堡的颜面有损,连个小小窃 贼都敢如此张狂如入无人之地,简直是种奇耻大辱。 对方踩上他们头顶撒野岂可坐视不理,失物事小,丢脸事大,一方霸主哪能 任盗贼横行。 而护宝无力的家将难辞其咎,他们太大意了,以为没人敢打卫家堡的主意, 一路漫不经心地未曾留意四周动向,几时被盯上了也毫无所觉。 不能说是万幸,要是偷儿盗走的是血玉观音而非血玉蟾蜍,他们十颗脑袋也 不够砍,人头落地还拖累一家老小赔命。 “不出声就能逃过责罚吗?你们并非第一天行走江湖,为何还着了人家的道?” 做管事打扮的中年儒生开口打破僵局,试图为这些小辈减轻责任。 若错不在他们情有可原,粱上君子大有高手在,以窃盗维生, 自然驾轻就 熟的盗走小物从容离去,未惊醒任何一人。 反之若是疏于职责可就难办了,向来一板一眼的堡主容不得下属犯错,再多 的求情也无济于事。 党 “我们……呃,喝……喝多了……”嗫嚅的低音几不可闻,叫人怀疑开口的 人是否发出了声音。 “喝、多、了——” 低沉的冷音一出,一排站直的男子身子僵硬不敢动,牙关咬紧地直怪酒真害 人不浅,一时贪杯误了事。 “刘……刘员外非常好客的直敬酒,我们不好推辞地陪着他干杯。”一杯到 底,涓滴不剩。 “我说过什么来着。”剑眉横飞,鹰目凌厉地射向眼前众人。 不需要提高音量,龙卫天一张阴厉的脸就已经够吓人了,即使是见过世面的 大男人也会忍不住发抖,当场腿软的无法移动。 小孩子更不用说了,被他吓哭的稚童不在少数,恶梦连连的得上庙里收惊才 行。 所以他很没有小孩缘。 但更正确说法是他和每个人都保持距离,既不亲近也不疏远,平平淡淡像是 湖里的水,就算起了风也不生涟漪,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堡里的人畏惧他也信赖他,他虽然平时严谨不苟言笑,但是对待下人一向公 平,绝不容许有旧仆凌虐新婢的事情发生。 他照顾手底下为他工作的人,不论伙计或是仆佣,只要不犯了他的规矩。 而他的规矩全端看当时的心态、情况定下,然后严令手底下的人必须道从, 没有商量余地。 “出外不得随意接受款待,若有必要得斟酌酒量,不得过度误了正事。” 龙卫天寒酷地瞟了出言的管事一眼。“多事。” “是,堡主,老胡僭越了。”毫无愧色,胡不言的神情耐人寻味。 他这人有一股书卷味,看来像私塾夫子而非管事,一把胡子掩去了半张脸孔, 有人说他是刻意蓄胡好掩饰真面目,目的是避免仇人的追杀,找对了靠山省却四 处逃亡的麻烦,没人敢当面问一句——他在躲谁,或是何事。 “是何人所为?”他是僭越了,而且不敬。龙卫天的眸底蒙上一层不悦。 “四君子之一的菊。” 这回胡管事不插手了,让其他人将“证物”呈上。 “四君子?” “盗字辈的人物,在江湖上颇有名望,专偷银子太多的大户人家,我看你也 别急着累积财富,万一被偷光了多不划算,又得重新由小钱攒起……” “闭嘴, 司徒长风。” 人未到声先至,俊朗的身影由窗口一跃而入,所有人包括胡 管事全松了一口气,这位浪荡成性的“客人”足以替他们挡过一劫。 “啧!瞧我两袖清风多逍遥自在,爱上哪就上哪,用不着背负一身责任,成 天板着一张脸做人不累吗?啊!老胡,来杯茶润润喉吧! ” 话锋一转,来者毫不客气讨起茶喝,就当回到自个家中。 “有门让人行走,相信你不会忘了它的位置。”龙卫天冷言冷语的口气中有 着令人难以忽视的怒意。 不请自来的司徒长风兴味十足的接过婢女奉上的清茶。“哎呀!你就是太严 肃了,不知变通,管他是门还是窗,我不都进来了。” “像个贼,没个正经样。” “贼有我这般丰采过人、仪表翩翩吗?别在一旁捧醋饮酸了,早说一句嫉妒 我的洒脱不就行了。”嗯!好茶,人喉回甘。 双脚一抬,笑得不三不四的司徒长风借力使力的一扭腰,避开破空而至的一 枚铜钱。 “没事滚远些,卫天堡不欢迎你。”哪有热闹尽往哪里凑,唯恐天下不乱。 又来了,也不怕得罪人,送来是客嘛。“我是好心来关照一番,免得人家说 我游手好闲,尽出纰漏,兄弟出了事还能袖手旁观。” “你不是吗?”龙卫天语调低沉,听来有几分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司徒长风干笑的搔搔耳朵,心虚的回避冷冽注视。“不是全怪在我头上吧! 远游在外哪知道地头上发生什么事,有冤有仇找债主索去,与我无关。” “无关?”轻哼一声,龙卫天满脸不屑。“请问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想撇清关系没那么容易,在他的地盘出事责任难卸。 “呃,这个嘛!不过丢了只小血蜍有什么好大惊小怪……”他声如蚊蚋的直 嘀咕。 可惜习武之人耳力敏锐,一字不差的全进了不该听见者的耳中。 “你说什么?”冷喝声一起,龙卫天的眉眼染上惊色。“远游者又从何得知 遗失了何物?” “啊……”完了,不打自招。 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全怪他这张嘴什么事不好提偏要自找麻烦,干么多事 地凑上一脚怕受人冷落,提着头送上前任凭处置。 事前他是有听到一点小小的风声,江湖虽大可耳目众多,稍有风吹草动很难 不惊扰四方。 像卫天堡的车队浩浩荡荡的横过济南、幽川两地,从暂寄的将军府一路唯恐 天下人不知的盛大护送珍宝,谁不垂涎地想窥个究竟,是否如传闻中一样美得血 腥。 通常雕观音以白玉为材,较能雕衬出菩萨那份庄严、慈和,圣洁无瑕的光芒 照映浮华尘世,洗涤所有罪恶。 不似血玉观音全身如血般令人触目惊心,浴血成佛的天神虽然令人敬畏,但 瞧久了那通体血红总不由得有些恍惚,感觉血光在闪动,它是活的。 “呃,道听途说、道听途说,你晓得我人缘好,处处有朋友,风声一起就传 到我耳边了。”四海之内皆兄弟,广结善缘是人之常情。 要命,他会被一只死癞蛤蟆害得无颜见江东父老。司徒长风暗自叫苦,极力 维持平时疯言疯状。 龙卫天冷笑的扣住他盖杯的手。“可惜这风声只有在座的众人知情,他们还 没胆走漏消息。”除非活腻了,想早点过奈何桥投胎。 “啊!我……呵呵……自个兄弟别动粗,我皮薄肉嫩禁不起拆腾……好好好, 收起你发狠的嘴脸,我老实招供就是。” 他绝不是因为一只雷霆手扣在咽喉下方喘不过气来才折损气节,而是他得顾 及兄弟情义,总不好撕破脸大打出手。 脸色乍青还红的司徒长风悲叹交友不慎,人家是肝胆相照、两肋插刀,为朋 友牺牲一切在所不惜,哪像他拿命倒贴搞不好人家还不屑一顾。 他的冷血还真是不分尊卑亲疏,一、二十年的交情居然下得了手,他这浪荡 子算是见识到了。 真不晓得有哪个人受得了他的冷情冷性,要不是天生古道热肠地追着他不放, 他早被自己的冷性子冻死了,哪来的卫天堡。 巫家的闺女可可怜了,面对着一张来讨债的脸,半夜准会吓醒的大叫有鬼。 “说!。” “说就说嘛!摆什么阎王脸吓人……呃,消气、消气,小弟不就要开口了。” 那只手可以移远些了,他的颈项比想像中脆弱。 “最好长话短说,我没什么耐心。”收回手,龙卫天倒掉他举杯欲饮的茶。 这……这人真不是普通的小气,一杯茶都吝于招待客人。司徒长风吞了吞唾 液,眼巴巴的看着刚冲好的香茗倒人盆栽。 “长话短说只有一句,四君子看上的是御赐血玉观音而非血玉蟾蜍。”够简 单扼要了吧!别再拿他的脖子开玩笑。 “血玉观音?!”果然。 眉头一沉的龙卫天脸上浮现冷厉戾色,双瞳映出骇人的惊芒,他横目冷视的 扫过败事的手下,随即拂袖地扬起清冷嗓音。 “胡管事,失职者扣薪半月,柴百担、水百缸,晨起蹲三时辰马步,没扎实 底子不算,违者罚刑加倍。”他顿了顿止住胡管事的张口。“还有,不许求情。” 哀嚎声立起。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