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不要做海豚(2) 我初到台湾不久,适逢佛教会改组,我也被任命为改组委员之一,自觉能为 佛教发展贡献心力而十分高兴,因此很卖力地去做,并且不时提出意见看法,只 是后来发现长老们志不在此,不免有些失望。承蒙长老们看得起,提名我做常务 理事,那时我不但无名、无钱,而且连食宿都没有着落,照理说给我一张办公桌 就很心满意足了,常务理事是何等尊贵,二十多岁的年轻僧伽,无功无德,岂可 据此高位?但我想起明朝史可法宁可死守扬州,也不给清朝官禄收买;民国初年 的梁启超宁可退回袁世凯的十万大洋,也要发表《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的文章。 我何人也?佛陀大圣的弟子,大乘宗门的后代,又岂能如海洋公园里的海豚一样, 满足于眼前的小鱼?所以便断然拒绝。 回想五十年来,已召开二十届的世界佛教徒友谊会,在种种因缘不具足之下, 总是与我有缘而无分。年轻时,一直想能以一名代表身份参与大会,但是都因台 湾佛教会的主事者阻碍而希望落空。虽然如此,我还是很乐意从旁协助会务。后 来因缘具备,我把世界佛教徒友谊会搬出亚洲地区,进入国际舞台。二十次大会, 我个人独立负责三次:第一次是第十六届世界会员大会,在美国西来寺举行;第 二次是第十八届世界会员大会,在台湾佛光山举行;第三次是第二十届世界会员 大会,在澳洲南天寺举行。所有代表的食宿交通及会议场所,我都积极主动地给 予承担支持。 第十八届世界会员大会时,他们共同推举我为荣誉会长。一九九八年,在南 天寺举行第二十届大会时,他们希望我能正式担任总会长,以带领世界佛教徒友 谊会,但我已无意于此,因为国际佛光会的会务已够我忙碌了,尤其我觉得现在 佛教界英才辈出,例如:越南的一行法师、马来西亚的达摩难陀、韩国的月下长 老、日本的水谷幸正、泰国法身寺的住持法乘上座等,都应该来执掌世界佛教会 务,而他们也不会如海豚般为了小鱼才肯有所作为。所以,世界上国际性的佛教 人才,不可用小鱼饲养,而是要给他们佛法更多的掌声。于是就婉拒了他们的厚 爱。 一九五四年,我主持宜兰念佛会。因无会址,而需要筹建讲堂,但那时一无 所有,岂易进行?宜兰县张某来找我说道:“台湾水泥公司董事长的母亲往生, 请你为她在告别式上诵经拈香,他们愿意提供兴建讲堂的全部水泥。”我听后非 常不悦,立即回答:“水泥有什么了不起,就是用黄金打造,我也不去!”因为 有很多事情不是用小鱼就可以解决问题的,那时我还年轻,非常执著。但是隔天 一个信徒往生,我却做不请之友,为他诵经祝祷,而且一路送他到坟场。丧家送 了我一个六十元的红包,我将它悉数转为《莲友通讯》的经费,表示佛法心意不 是用小鱼可以换得的。 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尽管人生在世需要衣食物质,就像海豚需要 小鱼一样,但世上有许多更重要的东西,像宝贵的道情、共同的理念、相知的友 谊等,尤其一个人的尊严,更不容许别人践踏! 三十年前,我率领十二位徒众为嘉义某一佛堂作了七天的法会,堂主拿了许 多布料以为回馈供养,在那个物质贫穷时代,这么多的布料可谓价值不菲,但我 却予以婉拒,并且另外掏钱给徒众们到阿里山一游,以慰劳他们的辛苦。我觉得 :海豚可以为了小鱼表演,但人除了小鱼之外,还有其他的意义在;人,应该珍 惜小鱼之外的那一点点东西。这几十年来,无论佛光山多么忙碌,我都尽己所能, 派遣弟子们帮忙其他友寺法会活动,我所珍惜的就是小鱼之外的这一点点。